聽張讓如此一說,阿加爾瞬間又有些猶豫了,旁邊的隨從趕緊勸他。
其實最后進去也有個好處,知道其他人的策略,可以針對性的調整自家方案。
于是阿加爾當即表示,他還是老老實實等著最后一個覲見吧。
奧盧斯剛好在他前面一個進去,劉志的態度也很溫和,對于安敦尼這位史上有名的賢王,他還是很尊敬的。
“尊貴的皇帝陛下,我國使團在這里受到了熱情款待,十分感謝。”
奧盧斯彬彬有禮地首先表達了感謝之意,“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也預定了許多貨物。
但有些我們很感興趣的東西,據說是受到國家管控的,需要特許經營,我們已經向有關部門遞交了申請文書。
希望皇帝陛下能夠酌情考慮,或者還有什么條件,都可以雙方協商。”
這位奧盧斯,與羅馬的準繼承人馬可.奧勒留是同族,據說還是他的堂兄,現任財政官。
此人地位尊崇,且職務不低,又精通貿易,由此可見羅馬當局對于這次出使任務的看重程度。
申請文書劉志早就看了,他們要求取得火藥制品、火柴、紙張、白酒、蔗糖等物品的特許經營權。
并希望購買水泥的配方,和沼氣池的詳細制造方法。
古羅馬帝國在社會制度上比較先進,文學、建筑、哲學、雕塑、繪畫等方面也比較發達。
但若是論到生產力,確實不怎么樣,比同時期的大漢差得遠了,更別提被劉志改造過的大漢。
所以奧盧斯很敏銳地發覺了這一點,希望能夠以這些先進技術來提高本國的生產水平。
胃口還不小哇,劉志笑了笑,奧盧斯掩藏在謙遜外表下的,是勃勃野心。
首先火藥制品他是不可能放開的,這是決定戰斗力的關鍵點,為了不把配方流傳出去,他采取了嚴格的軍事管制。
除此之外,將硝石和硫磺等等生產都分開了,火藥面的調配與最后組裝也是分開的。
為了更好的保護火藥配方,他甚至放棄了拿來制作煙花炮仗,就為了保持火藥的神秘感。
水泥的配方他們也用不著覬覦,等本國發展起來以后,他會考慮用海運賣水泥成品的。
現在把技術賣出去,豈不是自斷財路,要知道他當初可是當賊的出身,考慮什么問題,都喜歡把自身利益最大化。
白酒和蔗糖可以批準特許經營權,但必須限量,一來本國生產跟不上,二來放開白酒數量,會導致大量消耗糧食,不劃算。
紙張也是一樣,可以限量供應,搞成奢侈品,這樣賺得更長遠,利潤也更豐厚。
火柴他倒不是不想敞開供應,確實是生產量上面供應不來。
沼氣池的建造技術也不是不能賣,但不想賣的這么快,這事情得好好跟他們磨一磨,要拿到滿意的條件才可以。
此事早已經過朝廷高層會議協商,達成了共識,對于做生意,這幫人個個都不比劉志差,賊精。
見奧盧斯直接詢問,劉志便跟他打起了外交辭令。
“貴國的要求朕已經了解了,肯定會酌情考慮,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這答案聽著很燙貼,可仔細想想,卻又什么實質性的內容都沒有。
奧盧斯能被千里迢迢的派來做使臣,自然也是個精明強干之人,干脆直接精準發問。
“我國最感興趣的就是火藥箭,這真是個偉大的發明,請問陛下是否允許我將它帶回去,讓所有人都見識到貴國的奇跡。”
跟這些專業的外交官員說話就是累,簡直像在說繞口令一樣,處處都是坑啊。
“很抱歉,火藥箭如今我國還在研究之中,非常不穩定,容易發生危險的爆炸。
所以,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還是等我們先制造成功之后,再說吧,到時候一定優先滿足貴國。”
奧盧斯很想接一句,我們不怕危險,可惜劉志的意思這么明顯,他也不敢太過份。
何況他一開始就沒抱多大的希望,只不過不甘心試探一下罷了。
“不過美酒和砂糖可以特許經營,只是過于珍貴,我國的產量也有限,還要照顧到如此多的友邦,使者也能體諒我國的難處,是不是?”
談判的技巧就在于張馳有度,俗話說的好,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總不能一點好處不給吧。
“確實如此,感謝陛下的慷慨仁慈,請問可否放開火柴的經營權,讓友誼的火種傳遍天下?”
不得不說,奧盧斯說話就是動聽,作詩一樣,比那個阿加爾強多了。
劉志微微一笑,“準了,愿大漢與大秦的友誼地久天長。”
“陛下,我國元首對紙張非常感興趣,希望能夠用足夠數量的珠寶,換取造紙術,不知能否商量。”
自從見到鄧演帶過去的雪白藤紙,馬可.奧勒留就大為驚艷,他一生癡迷于文學與哲學,這東西可比羊皮紙方便多了。
書寫起來那種暢快淋漓,令人文思泉涌。
所以,他暗地里交待奧勒留,不惜一切代價,要將造紙術弄到手。
之前奧盧斯也是雄心勃勃,暗中籌謀良久,可自從來到大漢之后,他卻發現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大漢的富強與創造力,羅馬根本難以望其項背,而且大漢的疆域之遼闊,更是數倍于本國。
造紙術、火藥術等等的管制也萬分嚴格,一個遠道而來的外國使臣,走到哪里都有人暗中監視,根本沒辦法弄到任何機密。
而面前這位年輕的帝王,同樣不好對付,所以他如今已經明白,想要購買造紙術,上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只能退而求其次,加大紙張的購買了,希望能夠從成品中慢慢琢磨出制造方法。
此時提出購買造紙術,不過是談判中的慣用伎倆,漫天要價罷了。
“使者可能不知道,造紙的原料是我國特產的,傳播出去也沒有用,若是喜歡,倒不妨直接買點紙張回去使用。”
這話甚至把他以后買造紙術的可能性都給堵死了,奧勒留自然半信半疑,剛想和劉志請求降低價格,卻被對方輕描淡寫推了出去。
“這種小事自有專門的官員你等協商,朕是完全不管的。”
好吧,這陛下也太精明了,想從他這里占點便宜,真的很難。
最后沼氣池建造技術的討論,反而有些松動,只是這位陛下明顯對于珠寶不怎么感興趣。
看來,他得重新考慮一下,該以什么東西來交換,才能打動對方的心。
盡管沒能完全達成目的,但老謀深算的奧盧斯走出大殿時,依舊滿面笑容,一副志得意滿的架勢。
阿加爾看在眼里,不由得妒火中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隨張讓進了會客廳。
見他行禮,劉志立刻讓人攙扶,還沒說話就嘆了口氣,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尊敬的陛下,不知道你為何不開心,也許我可以為你開解一下。”
阿加爾的眼中閃爍著探究的光芒。
“還不是那個奧盧斯,簡直就是太小氣了,朕要不是看到他們大秦使者遠道而來,真想拒絕和他們做生意。”
聽了這話,阿加爾心內竊喜,他與羅馬是鄰國,對方確實狡詐如狐,特別會做生意。
安息人幾十年來不知道上了多少當,那是深有感觸,所以他一下子就相信了劉志的話。
“陛下,我知道當初貴國使者對于我王隱瞞道路的事情,很有意見,殊不知,我們仁慈的王其實是在保護貴國的使者。”
劉志心中冷笑,安息人的自大狂妄,從阿加爾身上便可見一斑,這不,順桿子就往上爬了。
“唉看來還真是朕誤會了你們國王,他們的價格壓得那么低,以后還是給他們少賣點兒好了。”
劉志一臉期待地看著他,“聽說你們的國王慷慨大方,一定會給我們一個好價錢的吧?
不然的話,我真后悔與西域諸國做交易了。”
“那是自然,我國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怎么會像他們那般小家子氣,價格好商量,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
阿加爾拍著胸脯保證,心中無比得意,不過他還沒忘了自己的使命。
“我國遞交的貿易申請,也請陛下批準一下,相信我們的購買能力,絕對是最強大的。”
“這個好說,你們把我大漢當朋友,我們是禮儀之邦,講究禮尚往來,肯定不會讓安息國吃虧的。”
劉志伸手手指比了比,“這樣吧,無論什么貨物,只要是我答應了大秦的,全部你七他三,就給他們意思意思一下,如何?”
阿加爾一聽大喜過望,叫你個老狐貍同我爭,到頭來我們安息還是控制了大部分的貨物。
哈哈,到時候轉個手一樣賣高價,還不是跟以前差不多。
“好,一言為定。”
這家伙連奧盧斯與大漢之間的貿易內容都沒搞清楚,就滿口答應下來,簡直就是個人才啊。
不過這樣的“人才”,我喜歡,來得越多越好,我大漢最喜歡和傻子做生意了。
接下來,各個國家的使臣和商人,都與戶部和內府談定了貿易細節,到了春暖花開時節,就準備上路返回自己的國家了。
這一次,大漢這邊也有浩浩蕩蕩的商隊同行,他們馱著數量龐大的貨物,準備販運到沿途各國,再把當地的特產帶回來,兩頭獲利。
根據各人的需求不同,分為中線和南線兩條路走,向西的因為有大量的沙漠要經過,便以駝隊為主,馬隊為輔。
而走南線的商隊,因為要翻山越嶺,便全部都是馬匹。
上次隨鄧演同去的官員和商人,這次成主力人員,負責帶路和交易,畢竟他們已經走過一次了,架輕路熟。
剛回來兩三個月的鄧演,卻主動請纓,準備趕赴廣州,隨著剛造好的樓船下南洋,開拓海上絲綢之路。
臨走之前,君臣二人關在屋里,劉志面授機宜,又拿出一個手抄本,給他做參考。
那里面是劉志能夠回憶得起來,與南洋地理相關的一切資料,相信到時候能夠幫得上他的忙。
“這條海峽至關重要,關系到以后我大漢能否強盛的關鍵,切記切記。”
劉志的殷殷囑咐,讓鄧演覺得肩上的責任很重,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性,完全不亞于陸地上,甚至未來可能還要重要一些。
當然,這一切都是瞞著那些外國使臣的,他們在三月中旬終于踏上了返鄉之路。
熱情的大漢人民,像來時一樣,載歌載舞的送別,場面極其熱鬧,令得這些使臣們大開眼界。
劉志事先在宮中為他們舉行了隆重的餞別儀式,眾人都喝得酩汀大醉,這一趟大漢之行,絕大多數的國家使臣,都是很滿意,人人都滿載而歸。
龐大的商隊,讓他們的隊伍變得臃腫起來,與分開之前相比,反而人更多了。
一來一去,就是個完整的輪回,只要這一趟圓滿完成,也就標志著陸上絲綢之路,正式進入了常態化。
不過,這次派往各國的官員和商人中,很多都帶著劉志交代的秘密任務,要知道,他看重的可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些特殊的事物。
而鄧演的出使,也與上次完全不同,不再有萬民空巷的歡送儀式,而是悄無聲息的離開。
在陸上絲綢之路才剛剛開通的情況下,他不打算公開海上絲綢之路的事情。
一來是容易造成人心浮動的現象,二來這事情還不靠譜,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探索完成。
將來等到航線成熟了,再公布也不遲。
隨著兩支商隊的離去,京師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是各家作坊和原材料生產地,卻開始高速運轉起來。
各國感興趣的東西太多了,根本就生產不過來,就這一趟,他們個個都把庫里的存貨給徹底清空了。
眼看著還有巨大的缺口,只要有貨,財富就會源源不斷地涌進來,比彎腰去撿還來得容易一些。
因此個個都拼命擴大生產規模,或者是加大原材料的種植,以至于全國上下到處都熱火朝天。
劉志擔心他們過度擴張,為此他故意問計于群臣,讓他們商議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