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借著聊天的掩護,就是想試探一下,古人對他的思想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畢竟鄧演已經算是很開明的了,如果連他都覺得無法理解,那么此事就沒必要提出來。
改革肯定是要改的,窮則變,變則通,固步自封永遠進步不了。
但也要考慮到實際情況,不能過于天馬行空,步子太大,會激起整個社會的反彈,落得個和王莽一樣的結局。
商業社會的基礎是農業和工業的高度繁榮,沒有這兩點,一切免談。
兩人又胡天海地聊了一通,看看天色已晚,劉志這才準備回宮了。
洛陽沒有宵禁,夜晚的集市也甚是熱鬧,他一時興起便決定逛一逛。
正是六月間,白天酷暑難當,一到入夜,百姓們便三三兩兩走出來,邊逛街邊乘涼。
此時的封建禮教沒有明清那么嚴格,女子在家人的陪伴下,依然可以自由出沒。
燈光下,紅男綠女,麗影雙雙,別有一番風情。
晚上大多都是賣小食的,光是各種餅就有七八種之多,蒸餅、湯餅、燒餅、油餅、胡餅、髓餅…種類繁多。
其做法有些與現代類似,如燒餅,油餅,胡餅就是芝麻餅,蒸餅卻與現在的饅頭不同,感覺像是蒸的薄面餅。
而湯餅倒是與后世的刀削面類似,髓餅最特別,是用動物骨髓、蜂蜜和面粉揉在一起,做成六七寸寬四五寸厚的餅,然后在爐子里烤出來。
劉志一時好奇,買了個嘗嘗,吃起來居然還挺香的,帶著骨髓的濃郁香味。
還有些賣馬蹄酥,干炒杏仁,烤核桃之類的零食,品種也算是挺豐富了,不過因為沒有他愛嗑的葵瓜子,總覺得少了那么點味道。
信步走了一圈,一股市井煙火氣撲面而來,想起久遠以前的自己,如今已然隔世。
“賣豆漿啦…”
劉志停在了一處豆漿攤子前,到了東漢他才發現,其實淮南王劉安發明的,就只是豆漿而已,并不是豆腐。
此時的豆漿差不多等同于后世的豆腐花,離成為豆腐只有一步之遙。
看來他該抽點時間,把豆腐也鼓搗出來了,不過這一次他不打算用來賺錢了。
寫入農書之中,廣而告之,讓天下人都能享有如此廉價的美味。
小吃這種東西,就要人多吃起來才熱鬧,劉志想起宮里的小吃貨鄧猛,順便買了一堆回去,準備讓她當夜宵。
合歡殿里,鄧猛正與幾個貼身女官在院子里納涼,搖著團扇聊天說笑。
見到劉志過來,微微有些驚奇,自從搬到合歡殿以后,他倒是經常來坐坐。
可大晚上的過來,卻是頭一遭。
“我方才在外面買了些小食,大家一起吃吧。”
劉志喜歡熱鬧,在宮中其他地方,每日都得端著皇帝架子,十分心累,只有到了合歡殿才能放松一下。
剛開始這些侍女們也放不開,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恭謹守禮,后來摸準了他的脾氣,便也漸漸的隨意一些了。
看著一堆青春靚麗的女孩子,嘰嘰喳喳的吃得好不熱鬧,劉志也覺得胃口大開,跟著吃了個胡餅。
“這幾日都做些什么消遣?”
他已經有幾天沒有過來了,便順帶關心一下。
鄧猛罕見地有些羞澀,細聲道,“在學著刺繡。”
“學刺繡?”
劉志驚訝地看著她,鄧猛的父親從小將她當成男孩子般慣著,因此女紅方面她是一竅不通。
何況她性子急躁,也耐不下心來做這些瑣碎的事情。
“怎么突然想起要學這個?”
鄧猛倒是沒有隱瞞,實話實說。
“母親說我性子太跳脫,該磨練一下了,還說讓我學會了給你繡一條腰帶。”
劉志不禁失笑,又有些好奇,“你都學成什么樣子了,給我看看。”
“這個…我才初學,實在入不得眼,等學會了再拿給你看吧。”
鄧猛眨巴著眼裝無辜,就是不肯拿給他看。
劉志故意把臉一沉,裝模作樣地說道。
“好大的膽子,連朕的命令也敢不聽了嗎?”
一邊說著卻悄悄給旁邊的鄧婉使眼色,后者果然會意,立刻便把主子賣了。
“哈哈哈…這是什么?哈哈…”
看著繡架上幾條曲里拐彎彩色蚯蚓一樣的東西,劉志實在忍不住爆笑起來。
鄧猛被他笑得惱羞成怒,一把搶了過來,瞪著他道。
“都說了人家是初學,入不得眼,你偏要看,現在卻來笑我。”
“采女為了學繡這四爪金龍,手都戳破了呢。”
鄧婉在旁邊不失時機的為他解惑。
四爪金龍?
這相差的也太遠了吧,劉志想笑,可看到鄧猛確實生氣了,只得強行忍下了。
拉過她的手看了看,指尖上果然戳破了許多皮,不禁有些心疼,好言好語的安慰。
“以后不要再學繡花了,我就喜歡看你每天快快樂樂的,這樣我也開心。”
“嗯。”
鄧猛垂首難得的露出小女人的一面,雙頰如霞,煞是可愛。
劉志不覺心神蕩漾,伸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今夜花好月圓,正宜雙宿雙飛。
鄧婉等宮人一見,立即含笑退下,將空間留給了他二人,明面上采女受盡了寵愛,卻等到今日才守得云開見月明。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不存在的,因為第二日根本不用早朝,劉志在合歡殿用過早餐,這才施施然去中德殿處理政務。
最近他除了批閱奏折,每日還會聽太傅講學,有時候黃瓊,楊秉等等舉世公認的大儒也會過來講課。
今日來的便是尚書楊秉,給劉志講了一個來時辰的《尚書》,正準備退下的時候,卻被他叫住了。
“聽說令孫女和南頓侯的婚期,已經定在了八月間?”
“是,多謝陛下關心。”
寒暄了兩句,劉志便直入今天的主題,“我欲重新統計一下全國戶口,不知楊尚書怎么看?”
楊秉負責的正是尚書臺中的戶曹,其職責范疇相當于后世六部之一的戶部,但又不盡相同。
主要負責全國的戶籍管理,祠祀和農桑,而原先負責農桑的大司農如今卻只主管財務了。
“如今天下戶籍混亂,多有不實,確實需要重新記錄。
只是重新勘察戶口費時費力,恐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