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牧一聲令下,沈光連同王昭,當下就組織人手扛著十八個大漢沖入了醫署之中。
“巢元方呢?他人在哪里?”
許牧立即找到了陳軒輊,這十八個人呼吸現在十分微弱,極有可能引發窒息的問題。
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喪命的這種。
他本以為沈光知道分寸,路上只是多給喂了一點點蒙汗藥,哪里想得到,事發之后,他仔細詢問,沈光才交代了他所用的蒙汗藥分量!
足足十余斤!
全部兌著水,給他們管飽喂的那種。
許牧當即黑著臉,望著低著頭,滿臉羞愧的沈光。
這可是未來萬民城的一大批財富。
再不濟,以后當他的保鏢也是好的啊。
可現在…
掃了一眼和死尸沒有兩樣的裴行儼等人,許牧只能希望巢元方和孫思邈能把他們給救回來了。
蒙汗藥的主藥是曼陀羅花,而曼陀羅花在醫學上常被用于麻醉。
藥效顯著,但千萬不能過量使用,過量使用的話容易導致精神麻痹,昏迷不醒,嚴重的就是呼吸紊亂,氣息微弱,極有可能在昏迷中窒息而死。
許牧在醫署里等了一會兒,巢元方很快就接到指令,從四樓快步跑了下來。
作為醫署的署長,若非有重要事情,他一般都在四樓的研究室里。
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微觀世界。
“主公。”巢元方朝著許牧拱手行禮。
“趕緊治病救人,別說廢話了。”
許牧讓開身子,指著身后昏迷不醒的十八個人說道。
巢元方這才注意到,醫署的大廳里,正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十八個單架。
每個單架上面都躺著一個身形魁梧的漢子。
“這是…”巢元方忍不住問道。
許牧瞪了眼沈光,冷哼道:“還不是他干的好事!給他們灌了十幾斤蒙汗藥!”
巢元方聞言,當即嚇得拐杖都拿不住了。
望著地上這群人,他恍惚間,想起了之前他被迷暈,帶到萬民城的事…
“十幾斤?”巢元方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再確認了一遍。
旋即不動聲色地距離沈光遠一點。
還好當初主公沒讓他來綁架自己,不然他這把老骨頭可經不住這樣折騰。
他身為醫者,深知曼陀羅的藥性,十來斤的分量,絕對是可以致死的那種。
他俯下身,給十八個昏迷不醒的瓦崗舊將們簡單診治了一番,眉頭逐漸皺起。
“怎么樣?還有救嗎?”沈光連忙問道。
神情無比緊張。
上次因為和麥孟才一起造謠,說主公喜歡八十歲人妻,導致他被罰俸五年。
這次要是害死了其中一個,他恐怕要免費打一輩子工了。
巢元方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他們所吃的蒙汗藥太多了,完全失去了意識,涼水刺激已經完全沒有作用了——”
他話沒說完,沈光就連連點頭,感嘆道:“巢署長醫術果然高超,我給他們不知道潑了多少次水,就是沒有一個醒過來的!”
治療蒙汗藥的昏迷方式,有個最簡潔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涼水潑。
涼水可以在一瞬間刺激面部神經,讓人從昏迷中醒來。
但那針對的是淺度昏迷。
而對重度昏迷者而言,這個方法完全沒用。
“那現在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救他們?”沈光接著追問道。
巢元方緊閉著雙眸,陷入了苦思之中。
半晌,才搖了搖頭,看向了許牧,一臉愧疚道:“主公,屬下無能,似這等先例…屬下從未遇到過,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醫治。”
他雖然在醫學上成就驚人,但最擅長的,還是病理究源,而蒙汗藥過量導致的昏迷…這已經涉及了神經學了。
許牧也知道,這對他而言,有些為難,當即拍著他的肩膀道:“此事非你所擅長,之前我不是讓孫思邈加入了醫署嗎?讓他來治。”
其實孫思邈才是他的底牌。
巢元方擅長的是病理究源,而孫思邈在各個疑難雜癥的診治,以及婦女科,兒童科,傷寒科,神經科等等方面,都取得了極大的成就。
許牧相信,孫思邈應該有辦法治療這個辦法。
畢竟是享譽后世的神醫。
然而…
聽到孫思邈三個字后,巢元方和陳軒輊都愣住了。
主公什么時候把孫思邈給綁進萬民城了?
孫思邈的名頭,他們十分熟悉,尤其是巢元方,和孫思邈更是莫逆之交。
早些年,孫思邈游歷天下,說他要編纂千金方,統籌歷代疑難雜癥,編篡出一本醫學普及性讀物。
可以讓天下人,家中都備此方。
人人皆可自己治療某些常見雜癥。
其志向遠大,令巢元方十分佩服,當下把他嘔心瀝血成書的《諸病源候論》贈與了孫思邈。
供其參考。
只是…據他所知,孫思邈一直游歷天下,居無定所。
主公是怎么碰到的?還把他給抓到萬民城了?
許牧看著一頭霧水的兩人,不由反問道:“莫非孫思邈不在醫署?”
巢元方盯著陳軒輊,蹙眉道:“這些日子里孫思邈可曾來過?”
陳軒輊也是一臉茫然,絞盡腦汁,也想不到有關孫思邈三個字的相關記憶,旋即苦笑道:“主公,這些日子里,醫署里真的沒有叫孫思邈的人來過。”
許牧聞言,神情一沉。
失蹤了?
當時他命令士卒護送孫思邈入萬民城,士卒回去復命的時候也說看著孫思邈走進了醫署。
怎么會沒了?
“趕緊給我找!先從醫署開始找,醫署找不到,就在萬民城全城范圍內找!”
許牧低頭望著十八個生死不知的猛漢,沉聲下令。
人都進了萬民城,他還就不信孫思邈能失蹤了不成!
現在這好不容易才綁架而來的十八個瓦崗舊將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他的黃埔軍校還等著第一批將領入學呢!
“諾!”
接到命令后,沈光和王昭對視了一眼,旋即帶著親衛開始在醫署范圍內查找起來。
巢元方和陳軒輊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還在想,什么時候來過一個叫孫思邈的人?
就這樣,一個個親衛穿梭在醫署的每個房間里,四處詢問孫思邈的下落。
“你們見過孫思邈沒有?”
“誰叫孫思邈?”
“亮出你們的身份證,配合調查!”
然而一棟樓排查下來,根本沒有找到關于孫思邈的任何痕跡。
“主公,門診樓找遍了,沒有找到。”一番查找后,王昭回來復命。
許牧微微蹙眉,看向巢元方問道:“除了門診樓,醫署還有哪些樓?”
巢元方不敢怠慢,連忙道:“還有一個住院樓,一個疫病隔離樓,以及手術樓。”
手術樓,是許牧要求建設的,也是對巢元方提出的新要求。
外科手術,正好也是巢元方擅長的。
他曾經就給人做過傷口縫合等手術。
日后萬一有士卒中箭,箭頭入體,就只能做開刀手術了。
不過目前來說,手術樓還沒有正式啟用。
巢元方一直以來,心思都沉浸在了病理究源中,整日里忙著觀察顯微鏡下的微觀世界。
“去搜一下其他三棟樓。”
許牧聞言,立即向王昭命令道。
一群親衛,浩浩蕩蕩地朝著其他幾棟樓搜索而去。
門診樓,第一層的門診室。
五十余歲的錢選呆坐在椅子上。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還擺放著他的身份證。
上面寫著他的名字,職務,年齡等等信息。
剛才一個親衛走進來盤查身份證,詢問了一下孫思邈的名字。
讓他…頓時想起了,之前和他一起在門診室看病的老醫者。
八十多歲,也叫孫思邈…
“這…這這…他不會真的是孫思邈吧?”
前懸咽了口口水,神情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難怪…他的醫術如此高超,還教了我一套強身健體的養生動作…”
錢選喃喃著。
想起了之前他和孫思邈共事時的一些事。
那個時候,孫思邈絲毫沒有大醫者的架子。
和他一起,給萬民城的百姓診治。
而且遇到一些他沒有把握的疾病,孫思邈都能一眼看穿,甚至都不要把脈。
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的,孫思邈的醫術在小小的門診室里,很快脫穎而出。
在百姓之中,好評不斷。
原本,孫思邈現在應該還在門診室。
可…有一天,門診室來了一個月事不調的婦女。
據說是好幾個月都沒來的那種。
他當時就懵了,沉著臉呵斥了一句,讓她回去問問那些長輩。
這等穢俗之事,豈是醫者治療的?
其實類似婦女這種事,這個時代的醫者,是不治的。
無論放到哪里,都不給治。
畢竟他們不懂啊。
想要學醫,就必須讀書識字,需要一定的文化功底。
而讀書識字,就是個文化人,講究非禮勿視,誰會整日里去研究婦女的那些隱私疾病?
就在那個婦女帶著失望之色,準備離開的時候,孫思邈站了出來,并且嚴詞呵斥了他:“我輩醫者,當以懸壺濟世為己任,老夫且問你,這婦女便不是人了嗎?”
“她有病在身,你見而不救,枉為醫者!”
孫思邈說的很嚴厲,一點面子也沒給。
錢選當時脾氣就上來了,忍不住反駁道:“我行醫三十余年,從未治過婦女之病,也未見其余醫者治過此病,莫非你能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