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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敵

  黑面漢子的身影在章改之的視線里逐漸遠去,他垂下的雙手捏緊,手上的兩封信化作紙灰從指縫漏出,隨風散。

  “駕。”

  策馬轉向回返扁家,正碰上族叔一行人出來。

  “三叔。”章改之一喊,三叔撫著細密的灰胡子,神情卻是一愣:

  “咦,你怎么回來了?”

  章改之目光不動聲色的掠過旁邊兩人,語氣隨意道:“哦,有點事找你,剛才沒想起來。”

  幾乎是同時到達的兩封信,意思卻截然相反。

  他自然信自己祖父。

  喻宗儒那邊他是心腹不假,但官場上廝混,大多數的交情都是有價錢在的,沒有定數,一旦有足夠利益,也不是不會被犧牲。

  這兩個人畢竟是喻宗儒派來的人,不得不防。

  而且喻宗儒既然會給自己來信,沒道理不給他們來,大家都是互相幫助、監視。

  三叔雖然是族叔,血緣差點,但乃他父親早年間的生死兄弟,一直跟著祖父辦事,絕對可靠。

  “哦。”三叔也沒疑惑,最近的確是多事之秋,問。

  “什么事啊?”

  “一些應對兇徒的事,具體的還得陶老爺子對你說,我說不太清楚,也是他的意思。”章改之解釋道。

  “陶老狐貍?”三叔微微頷首,陶老爺子當年他跟著章泰元時也相當有印象,他大哥就評價此人為‘人蟲。’

  狡猾精明。

  “行吧,這家伙心中看到兩家落到這個下場,恐怕也是開始恐懼了吧。”

  三叔說著便三兩步走到章改之身邊,章改之看向旁邊兩人,目光停在左邊一個姓‘左’的八字胡漢子。

  “左兄,城內暫時還得勞您二位先盯著。”

  “客氣,好說,好說。”聽到章改之之言,二人也十分客套熟絡。

  “我們這就去。”

  二人腳步一踏,步履帶風便是隱匿在夜色里。

  隨后,三叔看到章改之視線微微下垂,余光卻分明看著二人消失的方向,眼睛里有著些許警惕之色顯露。

  “怎么了?”他問,章改之只是搖頭,小聲問:“三叔,他們走了嗎?”

  三叔的實力和那二人處在同一層次,二人也許能瞞得了自己,但卻很難瞞得了三叔。

  雖不明白他何故問此言,卻也是聽出了話中的防備之意,三叔當即點頭。

  “走了。”

  正巧一個章改之的手下在府門前徘徊,章改之沖他招手:

  “過來。”

  “大人。”這人快步上前,章改之只是小聲吩咐道:

  “著人將內外驛站、一切信件之所注意。”

  “注意從牧野所來之書信,尋機扣下,不要太聲張。”

  “是。”手下領命離開,三叔卻越聽越疑惑。

  又是信件,又是驛站。

  他眼見著周邊就他們叔侄二人,忍不住問:“到底怎么了?”

  章改之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兀自問道“三叔,這幾日你可發現,左金吾二人有異常之處?”

  左金吾就是剛才那個八字胡漢子。

  “應該…沒有吧。”三叔仔細的想了想,擺了擺頭。“至少我沒注意到。”

  “怎么,你懷疑他們有問題?”

  “他們不是喻宗儒派來的人嗎?”

  喻宗儒是他章改之的靠山啊。

  三叔也清楚,近些年在老爺子的授意下,章家和喻宗儒關系走的很近,族中多人也都在其麾下效命。

  三叔忽然想起剛才章改之命令手下人似乎提到了牧野。

  “難道喻宗儒那邊出了什么問題嗎?”

  他本能想到了倒臺,要是這樣,喻宗儒一系就要遭重了。

  可一想太離譜,也太突然。

  首先,喻宗儒的官位已經是安州最頂尖那一批了,就算斗爭失敗,下馬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成。

  除非是犯了謀反等滔天大罪,天子親書除外。

  其他的多少都有點回旋余地,亦或是風吹草動。

  且章改之也不應該太防備喻宗儒派來的人,反而應該通力合作。

  這么一想,他的思維一下子有些停滯住了。

  章改之于是將信箋的事與三叔大致說了一遍。

  聽罷,三叔也是驚愕出聲:“什么?”

  他這才明白章改之為個事這般反應,太棘手且不說,主要不可預測性太多。

  一個讓你回來,一個讓你跑。

  截然不同的意思說明一定有一個人出了問題。

  “你確定是老爺子的筆跡?”三叔不放心的問。

  章改之再三點頭:“當然,我從小在他老人家身邊長大,親自教的我認字,寫字,怎么可能會認錯。”

  “這倒是。”三叔答了一聲,臉色卻一下子僵的難看至極。

  老爺子那邊沒問題,那就是喻宗儒那邊出了問題了。

  而喻宗儒的地位,決定著一切和他有關的事,都一定是大事。

  “會不會是喻宗儒的那封信被動了手腳?”

  他不甘心的問。

  “不好說,也許吧。”章改之語氣有著一抹不確定。

  三叔又問:“你怎么想?”

  章改之抿了抿嘴,平靜的道:

  “無非四種情況,一真一假,一假一真,真真,假假。”

  “我是問你打算離開還是回去?”三叔卻有些急躁,他一直就是個急性子,年紀大了斂了一些,卻也不等回答就說起自己的看法。

  “要我說,你還是聽老爺子的抓緊快離開。”

  “這邊我幫你看顧著,回頭我就派人去打聽情況,等穩了再決定下一步。”

  章改之沉默無聲,頭卻是垂下,被夜色覆蓋猶如上了一層黑紗。

  “你難道擔心是調虎離山?”

  “可這也不影響,還是謹慎為好。”

  “當下的情況,你在不在又有什么關系。”

  “不能這么說。”章改之搖了搖頭:“三叔,。”

  “當下的情況。”

  “不論哪一封信是假的,我都不能走了,也走不了。”

  “漁陽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明面上是針對四大家。”

  “你也知道,我也一定被盯上了,而以漁陽兇徒手筆,你覺得他們會放過我?”

  “這時候我就算走了,看似躲掉了一些危險,說不好也是踏入另一些危險中,沒什么區別。”

  “可是如果…”

  三叔還要說,章改之卻語氣愈加堅定:“不用說了,三叔。

  “我不是坐以待斃。”

  “只是我們不能聽風就是雨,稍有不對,就自亂陣腳。”

  “另外,喻宗儒大人我清楚,不是個輕易改變主意的人。”

  “可一旦改變主意,要對我不利,那就一定是發生了讓他也不得不退步的大事。”

  “這封信即然已經來了,說明變故幾日前就有了。”

  “我現在跑,肯定也來不及了。”

  “我來的意思,只是想讓三叔你,尋個暫時隱蔽下來。”

  “你和我不一樣,沒我那么吸引注意力。”

  “屆時,若事有不對,可速走。”

  三叔卻臉上的逐漸涌起怒火:“我不走。”

  “你小子把老子當什么人了。”

  “老爺子讓我們來幫你。”

  “你見過哪個叔叔先侄子跑了。”

  “我們章家人不干這種事。”

  “少說這些廢話。”

  “現在怎么著,還不好說呢。”

  三叔和章改之眸光對視,章改之眼見著三叔的臉上的倔強之色。

  “好。”

  “理當如此。”三叔甩了甩袖子,臉色好看了幾分。

  “不過。”

  “侄兒想請三叔幫個忙,親自回一趟天臺打探情況。”

  三叔的臉色再度一變:“你想將我調走?”

  章改之毫不回避他的目光,淡淡道:“不是。”

  “只是現在,我只敢信任三叔。”

  “家里那邊的消息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不等他說,章改之直接微微低下頭,一臉的懇求之色:“拜托三叔了。”

  “你。”三叔的神色復雜變幻,道:“好,我去做。”

  “但我不會離開,我自有我的辦法。”

  “一言為定。”異口同聲,雙方都清楚對方的意思,故而也沒有再堅持,陷入死寂般的安靜。

  “又是一天。”

  一角微光透過主人家睡前特意留的縫隙,照射進床頭,并不刺眼,依稀是午夜的月。

  陸離雙手枕頭,目視著房頂,臉上有些許倦色。

  很累,卻難以入睡!

  “黃泉劍經‘踏奈何’之后的劍招,以我當下擁有的技能點,大概率可以推演出來一式。”

  “但是此類型的劍招只能作為底牌,也不適合尋常使用,太耗氣力,其余的手段的還得加強一下,將目前所掌握的武學再熔煉升星一二。”

  “最強的攻擊,最強的防御,最強的速度,固然是最讓人心馳神往的追求。”

  “但當下卻是不可能盡善盡美。”

  “畢竟大敵在前,歡喜佛子不期而至。”

  “盡可能將自己的戰斗力提升才是緊要。”

  “純對決,一定是必敗的一戰,想來也不止那么簡單,但若一戰難免,也必須得打,表現的越頑強,越出人意料,才能讓有人有所謂的投資欲望。”

  陸離的嘴角有著些許的諷笑,一抹對于自己的嘲弄,凡事要依靠別人的時候,那股子成就感總是少一些。

  夜晚,越是夜深,他總有種思緒清明之感,但他不否認也是最容易胡思亂想之際。

  很努力很努力去生存、

  只因為現實就是現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現實。

  刨除屬性面板的存在,他很普通,這個看起來神似游戲背景世界的九州,隨著了解加深,他也發現相似的只是一個基本的概念。

  游戲和活生生的世界也完全不一樣,可惜有些蠢貨,總是自以為是!

  他只清楚,自己沒有選錯。

  他也不是什么骨灰玩家,了解什么機緣,一個普通玩游戲人穿越到背景背景類似游戲的世界罷了。

  不可能如某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認為的那樣,你明明洞悉一切,偏偏要一步一個腳印擱那里爬。

  陸離的心中各種念頭飛起,最終化作一抹堅定。

  “前些時候吩咐人去收集相關武學,也不知道收集的怎么樣了。”

  “明日去問問,再看如何使用這些技能點。”

  “該睡了。”嘗試著自我催眠,排解心中龐雜的念頭,陸離感覺到眼皮子日漸沉重。

  “嘶。”

  半晌后,他猛的從床上坐起,看向門窗。

  數九寒天過,可在自己的臥室,卻是地鋪厚毯,獸碳燃燒,如春一般。

  且門窗明明緊閉,陸離剛才卻感覺到冷風往臉上刮,寒如刀,有種刺破皮肉骨骼之感。

  這絕不是什么冷風、

  屋外傳來巨大的動靜,聲音越來越近,方必平的驚呼:“來者何人。”

  “砰。”

  “噗。”

  陸離翻身立起,抓住劍往門外而去,大門打開的剎那,立刻便是有一種皮肉在顫栗的感覺。

  并非他內心恐懼,而是更像生物面對強大己身太多的一種本能。

  然而門外,除口吐鮮血不止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方必平外,再無一人。

  “小心。”方必平視線看著天空,竭盡全力的喊。

  在他喊之前,陸離同樣看著頭頂,一座假山之石突兀浮現向他砸來。

  快,太快,讓人無法防備的速度。

  那一刻,陸離仿佛愣在當場。

  “大人。”之前的動靜驚動了值守捕快,自發的沖進院子,就見到陸離要被砸死的一幕。

  眼見的場景也太過詭異,

  一座碩大的假山,浮在陸離頭頂要落下,可他們卻并沒有看到搬動假山的人。

  許多人下意識都揉了揉眼,以為自己看花了。

  陸大人也是,手腳猶如被僵直在原地。

  原本正在享用廚房順來的瓜果的丑姑娘,往嘴里塞的手忽然一愣,看向門外,“真是欠你的,我就知道沒辦法白住。”

  甲字一號院與陸離所住的四號院不遠。

  蓮兒本來正在想心事,見自家姐姐的反應剛要說,就傳來巨大的動靜,還有捕快們驚慌失措的聲音。

  丑姑娘面色直接一變,她能聽到蓮兒聽不到的破風聲。

  闖進來的那人恐怕不比自己弱。

  這個陸離,怎么會招惹這樣的強者。

  吐槽的念頭來不及完全升起,丑姑娘就往門外沖去。

  “姐姐,等等我。”蓮兒沖到門外,就見姐姐的身影如電,刺溜就沒影了。

  “你還沒.......”

  而頃刻間便來到陸離院落的丑姑娘,卻是被里間強大的氣機驚呆了,各種武學氣息波動混雜,被她感知著。

  進入元魂境恐怕比自己要久上太多,對付起來還是要費點勁的。

  陸離到底是怎么得罪這種人的?

  這人也不忌憚下陸氏嗎?

  她直接一路破壞的沖到事發地,所見一幕,卻是讓她下意識松開了手,掉落幾個她出來的時候沒來得及放下的點心,忍不住微張的小嘴,停在半空中的手,有幾分滑稽。

  “這……”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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