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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渾水

  頭七么?

  如果對方選擇動手時間點選擇,完全和應伯寧生忌呼應…

  從動機溯源,可以完全確定站在魏家身后的人就是應伯寧的親族好友。

  有一個信息也可以徹底確定。

  這個人在齊地,身居要職,位格很高,不如此難以解釋此人對那么多年前的往事如此洞悉。

  可如此一來,魏家在這之中扮演的角色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且不說從主導者變得莫名有點像打醬油的存在!

  整體來看,邏輯不通讓人疑惑的地方也有很多。

  此事的核心很明顯在于復仇。

  魏家為過去的血海深仇!

  親族好友為應伯寧復仇!

  一切事也一定都圍繞著此。

  魏家余孽踏足漁陽做了什么?

  殺了陶熹,賣了蹤跡,因此引來了章改之,而后用尸體配合著人們的獵奇心理,放出當年事,任之發酵。

  單獨來看,這些舉動可以挑錯的地方有很多,輕而易舉暴露蹤跡犯了暗處行事之大忌且不說,之后的事又顯得有些幼稚,因為這些或許可以中傷報仇對象的名望,但沒有什么實質意義,反而讓自己處于一個被搜捕的狀態。

  既然都能在重重防衛之下,把幾十個人殺了曝尸而不露蹤跡,想來四大家大部分人都不是對手,為何不直接手段果決一些,直接殺?

  當然也可以有另一個解釋,他們對自己很自信,準備下一場大棋,暴露蹤跡是為了引來‘章改之’?

  之后的事是報仇心理的扭曲,不光要讓‘涉事的幾家’名譽盡失,還要讓他們死在恐懼中?

  未免有點牽強,引來一個章改之,還有那么多章家人在天臺郡呢?

  也沒辦法一網打盡。

  且就算是現在爆出來的事對于涉事幾家能有多少影響。

  再往后的結局,總不可能來一個應伯寧其實死于章泰元之手吧?

  想想也不可能,但凡當年應伯寧之死和章泰元直接相關,就算為了平息中央的怒火,他也絕對活不了,安州王尚且如此何況他?

  活下來了可能真是連章泰元自己都沒想到應伯寧會死。

  一個巧合。

  而如果加入一個應伯寧親族好友摻和在其中,一切都是這個人的手筆呢?

  也是陸離一開始的想法,這些事只是給一個動手的借口,也許那人需要這樣一個出師有名的借口,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的自信。

  可這其中可以推敲的事就更多了。

  既如此,他何必要和魏家這些流落南蠻地土雞瓦狗合作?

  手下難道就沒人可用?

  概率很小。

  也許有些細節,此人也是從魏家余孽身上得到了一些,但不足以成為非他們不可的理由。

  無非就是個借口嘛!

  既然這個人有自信無視安州一些大員們的厭惡,重提往事,此舉怎么想都有點奇怪。

  總不可能是單純是惡心之舉吧?

  陸離不相信這個世界上但凡腦子正常的人,會做一些一看就無意義之舉,尤其在目的明確的情況下。

  說白了,明顯魏家可以做的更直接,而應伯寧的親族好友也可以做的更符合邏輯。

  兩者結合,又顯得有點亂。

  一念至此,陸離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仰著頭凝視著房頂,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思維發散一些,讓內心平和一些。

  “是我太過以自己的思維想事情,導致有點想當然了嗎?”

  他的心中難以抑制的浮現這樣的一個念頭,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不覺得是這樣。

  “一定還有什么地方是我沒考慮到。”

  他的眼里閃爍著異彩,努力讓記憶往回推,想象著讓自己處在一個完全局外人的角度再看。

  從陶熹之死!

  魏振堯之死,那個代替‘蓮兒’的女人。

  她的姐姐,那個實力可怕的女人,也就是‘丑姑娘。’

  再到章改之來漁陽后的一系列事。

  “如果魏家人在這件事里的參與度本身就很少呢?”

  “一切都是那個疑似應伯寧親族好友的神秘人在布局。”

  陸離努力拋開細枝末節去想,

  “這個人地位高,一旦出手對自己抱有了充足的自信。”

  “細枝末節,他并不在乎,為此已經準備很久,該考慮的都考慮好了。”

  “所以此人真正關注就是一個借口順利展開,然后挑準日子動手。”

  “魏家作為一個迷惑嗎?可是也沒什么意義啊。”

  陸離忽然有了一個想法,“難道說他不能讓別人知道漁陽的事有他的人在里面。”

  “也差了點意思,最后他總要出來的。”

  “這件事最終結果,按現在的推演導向只能走向兩種。”

  “私下渠道滅門,不可能,因為前面做的事顯得沒意義了。”

  “官面上順理成章,為應伯寧報仇?畢竟官字一張口,章家這些人哪怕應伯寧不是死在他們手,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果他能將官面上的反對聲音掃平,來到漁陽處理此事,漁陽四大家滅不滅也就在一念之間。”

  “可是…”

  想到此處,陸離有些頭疼,問題又轉回來了。

  安州固然不算什么大地方,但也是邊州,中央的有些命令都會推諉一二,除了今上親自要查此案,他不覺得誰的威勢大到讓安州大員們不敢阻撓,就算宰相尚書他們的立場就算知道了,應該也不希望舊事重提。

  唯有今上,御極九十多載,威望之盛,一言可定生死。

  但應伯寧那事這么多年了,說不定早就忘了。

  真要是今上手筆,哪那么麻煩。

  思索間,陸離忽然發現了關于那個神秘人身上可以串聯的一道線。

  魏家扮演的角色如果是迷惑,單獨來看雖然沒意義。

  可放在他們最近做的事情上面就說頭了。

  如果神秘人是官面上的人,他的人摻和在了其中,那肯定不可能讓人知道,不然安州各方就有借口了,落人口實。

  前面讓魏家余孽泄露蹤跡,也是故意加深印象之舉。

  “難道說,最近對四大家出手的人,是神秘人的手下在做嗎?”

  “這樣一來,不論四大家怎么防御,都有人被抓,也可以得到解釋。”

  陸離隱約覺得抓住了什么關竅,一遍遍梳理。

  “他能對那么多年前的往事能知道這么清楚,代表消息靈通。”

  “行事又有幾分神出鬼沒,搜到現在都不露絲毫蹤跡,說明準備充足,藏身之處很多。”

  這樣的手段,陸離總覺得有些熟悉。

  如果他沒猜錯,神秘人是官面上的人物,且不是安州本土系的官員,且如果不是從很多年就開始布局‘漁陽。’

  那么遍數大齊各職司,有這樣的龐大信息渠道,對地方滲透如此嚴重,只有—技擊司。

  陸離也被自己這個想法有點驚住了,不是技擊司的大官讓他驚訝。

  而是太巧了。

  原本,他也有過將技擊司的人引入漁陽事中的念頭,將水攪渾,因為從臘月二十日當天發生的事,陸離就清楚魏家余孽有想法將往事放出來。

  甚至如果對方被章改之等人阻撓,導致無法將消息放出來,陸離考慮過在適當的時候給予幫助。

  而當這些事情泄露,官場上的丑聞被揭開,尤其是‘技擊司’的人也被引入了,大員們一定要找一個背鍋的泄憤,治一個辦事人失職是最輕的。

  如此一來,章改之還有派他來的喻宗儒,就得被惡心一下了。

  這也是陸離為何堅持讓自己處在一個不掌權的狀態,方便到時推卸責任是一個原因。

  但漁陽本地的技擊司聯絡點,隨著‘虞明峰’之死,已經變了一個環境,陸離不好直接交洽。

  所以,那日,陸離讓劉建帶著自己的一封信以及一些交代,去找‘沈名舟”交涉一二。

  后者前段時間給陸離來過信,他已被調任漁陽鄰郡‘永嘉’相關三郡,作為巡查副職,距離漁陽并不遠。

  “算算時間,也有幾日了,該回來了吧?”

  陸離若有所思。

  如果那個神秘人是技擊司方面的大員,沈名舟那里多少該有些風吹草動,就算人不來,也許能給回來什么消息。

  陸離也清楚,自己和沈名舟之間并非什么關系莫逆,只是有點交好的意思。

  因而將他引進來,也不是單純求人幫忙。

  技擊司和地方的關系擺在那兒,能有機會惡心下地方大員,他們一般不會放過,尤其辦一樁與今上門生相關的案子,對他們也有好處。

  對于愿意對他們釋放善意的地方官員,技擊司這邊向來也是求之不得。

  “也罷,且看之后怎么樣吧。”

  說到底,這次屬性面板的任務,獎勵豐富,看起來好像很輕松。

  他從徐啟渠道得到的資料,加上兇徒這邊放出來的資料,二者結合,離完成邀請任務也就差一個結局,獎勵唾手可得。

  可他很清楚,獎勵的豐厚程度,關鍵在于風險。

  屬性面板也不可能把這些經驗白送給他一樣,只有可能危機就在身邊,陸離卻沒有察覺。

  從往日來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是這樣。

  得了獎勵固然好,可若是下一秒卷入生死危機,那真是得不償失,一葉障目。

  細思極恐,這也是陸離心中的弦始終無法松下去的原因。

  此次的事,雖然看來不算是他碰上最危險的事,可過去他靠時間磨,懷著相信任何可能的念頭,總能有一絲方向。

  這一次,他卻多次覺得有一種亂極了的念頭,亂到隨著事情漸漸浮出水面,摸不清方向。

  線頭太多,分析起來也太復雜。

  如果這次確實也有技擊司的重量級官員在里面,動機這塊就更難以把握了,作為今上最親近的重要職司,會不會有中央的意思在里面。

  難以想象會不會有別的風暴蘊藏在其中!

  而萬一是這些,以他的現在位置,所處的角度也根本沒有辦法看清。

  這是視角決定。

  “復雜了啊。”

  一聲長嘆,陸離再度坐回書桌前,遍布血絲的眼眶盯著那一張張紙上整理出來的線索,臉上流露著倔強。

  他也想明白了,人終究不是神,誰都很難洞悉一切。

  那就將眼下的事做好,利用所能接觸的一切信息去判斷,去把握自己的定位。

  一日轉瞬而逝,晚間方必平敲響了陸離書房的門,得到應允走進來,卻見陸離在書桌前,腳下扔了一堆的廢紙團,抬著通紅的眼眸掃了他一眼,難掩疲態。

  “大人,您一直沒去休息嗎?”

  “外面又出什么事了?”陸離搖了搖頭,問。

  方必平形容了下:“章改之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個善用蠱蟲的人。”

  “那人的蠱蟲可以通過氣息追蹤兇手。”

  “他們找到了一處商賈之戶,不巧,那家能和郡尉府攀上點關系。”

  “于是雙方吵了起來。”

  “最后人家同意開放家宅讓他們搜了,沒搜出來。”

  “章改之那邊人說一口咬定是因為趁這個時間,兇手跑了,因而執意要將人押起來,最后鬧到喬大人那里。”

  陸離臉上涌現疑惑,他不覺得方必平會因為這種事著急找他。

  “接著說。”

  “大人還記得,當初虞明峰要見我們,那個來找我們的老翁嗎?”

  陸離頓時有了印象,當時他還感嘆了下,技擊司什么人都有。

  “我聞訊趕過去的時候,在那家的人里,看到了他。”

  “打扮和上次完全不一樣,面部還有簡單的易容。”

  “你確定?”陸離的眼睛一亮,剛對技擊司有點懷疑,轉頭就有了牽扯。

  方必平神色認真:“下官可以確定,當初他給我留下的印象比較深刻,我發現此人對我眼身上明顯有點躲躲閃閃。”

  “最后是什么情況?”

  “他沒有泄露身份吧?”

  陸離一言卻令方必平納悶問:“大人,您怎么知道?”

  “因為章改之找來的那個人的篤定自己的蠱蟲沒問題。”

  “所以章改之態度很強硬,喬大人磨不過就許了,將那家人暫且押起來。”

  “下官趁著沒人的空隙,還和那個老翁聊了幾句,此人卻一直裝瘋賣傻,死活不認,哪怕我跟他說只要他在我面前承認,我可以讓人放了他。”

  “也是奇怪。”

  “他當然不會承認。”

  “承認了,技擊司也就漏了。”

  陸離一言有幾分意味深長,方必平也是個伶俐人,口吻帶著幾分不敢置信。

  “大人,您的意思不會是說最近漁陽事情里也有技擊司的人插手吧?”

  陸離對他說過,魏家余孽身后有人,兩人也曾就此討論過。

  可要是技擊司都牽扯進去了,那事情就大了…

  至少在方必平的思維里,他一直將這個職司與‘今上’掛鉤。

  一時也想不到這些人會有怎么樣的可能牽扯進來。

  “不好說。”

  “你去把門關上,吩咐人在門外看著。”

  “我與你說。”

  眼見著陸離忽然的鄭重之色,方必平點頭稱是,如命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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