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漁陽城門這一攤事也是四個字‘外緊內松’。
大晚上,寒風颼颼,穿著厚棉襖冷風都像刀子一樣扎過來,誰想巡夜?
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亦或是尋三兒好友,熱幾盅酒,配上幾個小菜,快活的微醺睡去。
要真是有點子大事也就罷了,可眼下擺出這么一副如臨大敵的陣勢,混雜了幾班巡邏隊,有城衛軍、郡兵、懸鏡司捕快,有戰事也不過如此了吧?
上頭卻告訴他們因為抓捕殺害陶家人的的兇手,防止相關人趁夜出入漁陽。
這其實是章改之擔心,魏家余孽的真正藏身處在城外,漁陽城也沒有什么戰陣防備,來幾個身手好的趁夜色翻進來不是難事。
可下面大多數辦事的哪里會知道陶家事涉及的機要,什么魏家余孽,什么地方大員。
陶家他們知道,勢力很大,最近發生的事也有耳聞,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
可到底不就是死幾個人嘛,該懸鏡司的去忙不是嗎?
該他們什么事?
如果說兇手藏在城內,封城搜捕都行,城內也是滿大街的巡邏,外面也一樣,像是擔心什么人趁勢作亂,實在有點莫名其妙。
到頭來的,最苦的也就是他們辦事的。
頭頭們都跑去享受去了,他們只能期待著下一班換崗的趕緊來,回去好好休息下。
城門拐角,一個老城衛兵尋著空點了旱煙抽拔了一口,完全忽視對著他的青年城衛兵。
目光看向墻拐里,三四個著懸鏡司服飾的大大咧咧靠著的捕快,屁股下面墊著茅草、厚布,有說有笑愜意至極。
剛才他出去換崗的時候,這幾個家伙就在這兒了,現在依舊在。
一個晚上,也沒見怎么出去,出去也是做做樣子。
最讓人羨慕的是他們不需要熬整宿,算這點再過上一會兒就能離開。
要說合該他們懸鏡司的事,他們這幫子懸鏡司中人反倒是清閑的緊。
捕快中打頭的是個于姓后生,慣是個市井人,老城衛兵認識,有些納悶的問道:
“于兄弟,你們就不怕那個黑臉漢子看過來發現你們偷懶,找你們麻煩?”
章改之也是實在手頭上沒人用了,讓黑臉漢子統率整個城門關口的事他也不放心,故而讓其做個副手,南城門、東城門就歸黑臉漢子管。
這個黑臉漢子給老城衛兵的印象就是又丑脾氣又差,說是什么懸鏡司的州城監察,那張臉像是裂掉了一半,恐怖的緊,他也是少見這種丑人。
吩咐起他們更叫一個頤指氣使,他們頭頭兒也不幫他們說話,也只能受著。
可哪怕是這黑臉漢子也是騎著馬領著人干活,于捕快這幫人憑什么這么隨意?
這也是他十分想不通的事兒,剛才就想問,一直沒尋到機會。
于捕快三十來歲,聽到這話拍拍屁股坐起來,臉上不屑涌起,滿不在乎的道:“我們又不歸他管。”
“怕他干嘛?”
“再說我們也不想偷懶,你之前又不是沒看到,他根本不信任我們,什么活也都不給我們分,就差直接說讓我們哪里涼快哪待著去了,分明是嫌我們礙眼。”
之前的確有這么一出,黑臉漢子自打陸離那一劍之后,看漁陽懸鏡司上下端的是一個不順心。
說著,他對旁邊人道:“行了,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你們這就能回去了?”這可將老城衛兵羨慕壞了,語氣酸溜溜道。
“話說回來,到底也是你的上官,你就不怕他跟你們上面詆毀兩句,收拾你們還不簡單?”
“你們還得罪他了?看你們礙眼又是為什么?”
于捕快更無所謂了,“他要說就去說唄。”
“反正我們只聽我們大人的。”
“我們大人跟我們說配合他們就行了,可人家不樂意,連個指使都不給,還能怪我們了?”
“我們不走還能怎么辦?“
老城衛兵知道他說的應該是方必平方大人,方必平今日還來了這巡視了一圈。
他也知道這是位好大人,對下面兄弟們素來沒什么架子,名聲很好,既是他的吩咐,的確不可能怪罪他們。
可懸鏡司的一把手是‘陸大人’,雖說有小道消息因為州里監察的原因,暫時不管事了。
“那我們下面人也得防個萬一啊。”
“混也得混過去。”
“畢竟惹不起。”
“他不指使你們,我們自己眼里得有活。”
“萬一到你們陸大人面前說兩句,陸大人礙于面子,少不得懲治你們,聽說你們陸大人脾氣可不是很好。”
他這么說,于姓捕快等好幾人臉都拉了下來,語氣不忿的道:“你都是在哪兒聽來的編排我家陸大人的瞎話。”
“誰告訴你我們家大人脾氣不好的?”
“少聽外面胡咧咧。”
“老頭子我告訴你啊,說話給我注意點。”
“再敢說陸大人歪話,別怪我們翻臉無情。,”
“另外,你信不信,我給那個黑臉三個膽子他都不敢去陸大人哪里造次。”
老城衛兵也是納悶,自己的話不是重在前半句嗎?
再說懸鏡司的陸大人脾氣不好,這不也是外面都在傳嘛。
聽說袁家公子被之一怒都廢了命根子,這不還不叫脾氣不好?
聽說還有好多人,都因為惹怒了就被他拔劍砍了。
有些人說的更過分,什么陸愣子他都還沒說呢。
哪料到幾個人這么生氣。
很快他也反應過來了,畢竟人家上官,他也聽說陸大人對手下們頗為愛護,很得人心。
當即耷拉下眉d眼訕訕的轉移話題,道:“是是是,老頭子多嘴了。”
“不過,于兄弟,聽你的意思,黑臉和你們陸大人有過節?”
于捕快也是緩和下神色,面容上涌起一抹自豪,語氣輕蔑至極:“過節?”
“你太高看黑臉了。”
“他也配?”
“知道他臉上那道嚇死人的疤怎么來的嘛?”
老城衛兵記得黑臉之所以那么丑,除了五官膚色,就是那道猶如猙獰的傷疤。
下面人藏不住事,他們也許不敢把陸離說過的話泄露出去。
但當日陸離在郡衙一劍差點宰了黑臉漢子的事兒卻是被懸鏡司下面人大書特書了起來。
于捕快當下說起來,猶如身臨其境一般,
“當日那黑臉蠻橫無知,居然還敢在陸大人面前胡來。”
“我們陸大人的性格哪會慣這廝,當時一劍給了過去,要不是有人拉了黑臉一把,當時就給他頭砍下來了。”
“你別看他跟你們還挺橫,在我家大人面前跟個龜孫子是的。”
看著他那得意洋洋的臉,老城衛兵心里有股不屑,德性,再牛又不是你,面上則是笑呵呵:“是是是,陸大人威勢小人們也都是多番耳聞。”
于捕快這才滿意,笑道:“我們先走了,你們繼續熬吧。”
一行人遠去,老城衛兵對另一個窩在這兒偷懶的青年,嘆了口氣道:“你說這叫什么事啊。”
卻見青年看著他身后蠕動著嘴唇,老城衛兵立刻感到不好,下意識脫口而出:“小黑廝?”
黑臉漢子帶著幾個人,下面有兩個一個比一個黑,就有人給它們起外號,大黑廝、小黑廝。
小黑廝沒那么丑,個子矮點,眼下黑臉上沉的能滴出水,手里握著馬鞭,一下就能呼了過去,能跟著辦陸離的實力精干再弱能弱到哪里去?
老城衛兵以為是他們隊官不幫他們說話,哪知道隊官心里也懸乎,打不過怎么說,將主他們不知道在哪兒摟著嬌妻美妾呢,又不能抱怨只能忍唄。
瞬間,老城衛兵的臉上就皮開肉綻,為的討一口飯的營生,他也只能忍著陪笑。
“下賤貨。”
“黑廝也是你叫的?”
“滾去巡邏去,再管不住這張嘴,下次我幫你取了。”
“是是是,這就去。”
小黑廝仍舊不滿意,又幾鞭子呼過去,這一回卻是連那個青年都沒放過,打的兩人嗷嗷叫。
他也是窩了一肚子火,自家頭兒在章大人那里受氣,可不就得往他們身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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