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總鏢頭長相彪悍,性格談吐卻是個實誠人,其中究竟有多少掩飾不知道,但陸離與之聊起來還算可以。
一路上,面對陸離若有若無的試探的拋出的漁陽的一些事,基本也很耐心的解答。
何長恭說自己是鄰郡“永嘉”人氏,之前鏢局業務不在漁陽發展,之所以走通漁陽這條路,是因為自己的妹夫在“漁陽”為官。
而最近妹夫出了點事,其實他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走過漁陽的線路了。
當陸離問其妹夫做的什么官,何長恭卻轉而說起了走南闖北的經歷,轉移了話題,表情隱隱有些難看。
陸離還發現,當坐在前面的畫兒漸漸靠在何長恭身上睡了的時候,何長恭的臉上有事會心事重重。
而當陸離有意無意的提到漁陽郡接連死掉四任懸鏡司主事總捕頭有點玄乎的時候。
何長恭面色更是變了又變,回應也僅僅說自己有耳聞,但前段時間一直去了很遠的地方走鏢,了解不深,便一個字不肯再說。
這就奇怪了。
陸離問話的時候,一直有觀察他的反應,又想起方才畫兒提及其姑父在漁陽做大官。
這姑娘看似十五六歲,心智卻像十二三歲,她嘴里都稱大官,也許不是什么小角色。
而漁陽一郡,有資格稱“大官”數來數去也就那幾個人!
陸離腦中反復閃現著何長恭剛才的表情,心中隱隱猜測。
難道說,這何總鏢頭一家子竟然和“漁陽懸鏡司”死去的那四任總捕,某一位有關?
不對。
陸離又想到那畫兒提及其姑父的口吻,可不像死了的樣子,心中立即予以否認。
但何長恭的反應同時也在他心里越印越深,如果完全沒有牽扯,顯然不可能流露那樣的表情。
換做普通人聽到最多是涉及官府要人心有忌憚不想多說。
何長恭這等走江湖的顯然不在之列。
要么就是他知道些什么不好說。
是什么呢?
由于對漁**體的事情不是很了解,陸離也沒辦法代入情境去了解。
他暗自疑惑也是準備后面的時間好好觀察,反正照他們的行進速度到達漁陽還有一段時間。
雪越下越大,雪勢從起初的如細雨綿綿,漸漸轉變到暴雪的程度。
天色欲黑,剛好路過一間破廟,這支走鏢隊伍也是不得不停下來休整。
到底是常年在外奔波,眼看是飯點的功夫,一些鏢師取出了熏肉,放在了壇子里蒸,加入腌菜。
有些拿出餅類的食物用兵器穿過,放在火上烤。
有些從扯上搬下壇子酒,自帶的海碗發了一圈。
很快隨著食物的香氣飄散小廟,一群人圍在升起的火堆旁,飲酒聊天說笑,頗有點滋味。
“陸兄弟,來碗。”他們也沒忽略陸離這個外人,紛紛熱情邀著。
人活著有時就是常備著面具,陸離在定遠一直演的是陸大人,得端著些架子。
而此刻在這些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眼中,他就是個江湖行人,也可以稍稍自然些,保持著習慣警惕的同時也不吝嗇展露著自己豪爽的一面,來者不拒,反正都是白送的一點點經驗。
陸離時不時的也會看一眼角落,那里是正在呼呼大睡的“畫兒,”小丫頭似乎是玩累了,一休整說什么也不吃就要睡。
此刻也不知夢到了什么,一臉的傻笑,微微有點肉鼓著的嘴砸吧砸吧的嚼著。
在她旁邊,有一個人的氣質卻和這里格格不入,一個氣質略顯文弱的姑娘,書卷氣極重,有種病秧子大家閨秀的感覺,捧著一卷書借著火光甘之若飴的讀著。
不時似乎這邊吃喝的聲音太大,她蹙起眉,換個姿勢繼續看,好像那樣就可以聽見的吵鬧聲小一點。
她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陸離聽到畫兒喚她“青檸姐。”
何長恭也簡單提了下,姑娘是他堂哥的女兒。
幾杯酒下肚,一幫人微醺的感覺上來,與陸離言語上也稍微熟絡了些。
似乎是注意到陸離不時的往那個角落看,有個老鏢師開玩笑道。
“陸兄弟總是盯著我們青檸小姐看,該不是對我們青檸小姐有意思吧。”
“不過我們青檸小姐可不喜歡我們純粹的江湖人士。”他湊在陸離耳邊,自以為自己說的小聲,可明顯喝開了的口吻聲音這小廟基本都聽見了。
“人家喜歡的是那種文武雙全的俠士。”
“類似…類似大齊人榜里的青年才俊。”
“那個誰來著,想不起來了。”
“反正陸兄弟你肯定沒戲了。”
一時間,旁邊人也是哈哈笑著,有個鏢師搭起腔附和道:“小畫兒才和你說過沒多久,你就忘了,是大齊人榜1921位的那位玉面書生。”
“不但文武雙全,都夸他是溫潤如玉的君子呢,江湖傳聞其自小家境貧寒,但品德高尚,憑借自己努力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可了不起。”
另一邊,聽著鏢師們的調侃的何青檸臉上的紅暈一下子羞到了脖子根,燥的用手狠狠的揪了下一旁睡的正香的小姑娘的鼻子。
“阿丘。”小姑娘打了個噴嚏醒來,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家堂姐,“青檸姐怎么了?”
何青檸也不搭理她,只是軟吞吞的小聲警告道:“畫兒,以后你若是再敢瞎說,我就不給你寫話本故事看了。”
“別啊,青檸姐。”畫兒一下子跳起來,急到哭腔:“我沒和人說你喜歡玉面書生。”
說完,瞬間意識到了小手捂住了嘴,可愛的臉上涌起委屈。
饒是何青檸看著她也是哭笑不得,用手中的書輕輕的敲了下其小腦袋瓜子。
“哈哈哈哈。”
鏢師們瞬間哈哈大笑,連何長恭對此也是笑著搖搖頭。
看的出來這些鏢師和何家的家眷平時也都熟絡,年紀大的多半都是視自己子侄待之,也沒有那么多規矩。
陸離也是微笑著說:“陸某區區一介江湖散人,自然比不得人榜上的才俊。”
“你們就別開玩笑了,青檸小姐都被你們說的不好意思了。”
“陸兄弟放心吧,青檸小姐知道我們是開玩笑,她平時人可好了,只是你和她還不熟,她有點認生而已,而且我們青檸小姐文采特別好,連“一品樓”都請他為人榜上榜的天驕寫過生平連載在邸報上呢。”方才開玩笑的鏢師笑道。
“是嗎?真厲害。”陸離敷衍的贊了一句。
“丁叔,你要再這么說說我可就真的生氣了。”那邊,何青檸終于忍不住道。
“哈哈哈,好,不說,不說。”
入夜,屋外的雪下的好像更大了,風呼呼的刮。
陸離躺在角落里閉目養神,伴著耳邊鏢師們的呼聲,隱隱有些不正常的困倦,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居然喝那點酒就有醉意,他的大腦卻仍舊聚精會神努力思索著漁陽的事。
如若明日雪小,可以正常出發,最遲下午就該到漁陽了。
屆時,自己定然是按照原計劃先探情況,又該從何處著手呢?
繼續跟著這何家人?
這時,隱隱有著輕微的動靜響起,似乎有個人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動著,腳步聲聽在陸離的耳朵里很清晰。
陸離的眼睛悄悄掀開一道縫,窺視著動靜的來源!
另一處角落,一個嬌小的身影,站的筆直,那身形赫然是 ——畫兒!
陸離不動聲色的看著,隱約覺得小姑娘身上的氣質變了,不是之前的蠢萌,而是一絲陌生的冷意。
此刻的她,好像也握住了發揮自身神府實力的鑰匙,微微邁起的步伐含著一絲特別的技巧。
以至于門口三個守夜鏢師一時都沒察覺。
畫兒的目標似乎也是出門的方向,可當她即將走到門前,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忽然回頭看了一眼,臉上涌起輕蔑,隨后繼續緩步走著。
陸離的目光也捕捉到了那張一閃而逝臉上的表情,心中也是不解。
那張臉的長相,雖然長得和畫兒沒有一絲區別,可表情神態卻完完全全像是另一個人。
極致的冷!
甚至有一絲高高在上!
除此之外,還有一絲突兀的困惑表情顯露。
這時,守夜的人終于發現了畫兒,陸離注意到他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小聲道:“畫兒,大晚上別鬧了,快回去睡了。”
“閉嘴。”
“本尊不是什么畫兒。”畫兒的語氣十分冷漠。
“滾開。”
“你不是畫兒,那你是誰。”
“本尊是…本尊是誰,又豈是你們這般螻蟻可以知曉的。”
“本尊再說一次,滾開。”
“不然…死!”
她的聲音陡然尖銳,足以將熟睡的人都吵醒的聲音,其他人卻毫無反應,只有一人醒來。
卻是何長恭快步走來,單手化刀,趁其不注意直接一擊將她敲暈,隨后將她抱在懷里回到剛才的位置睡下。
小廟安靜重來,好像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