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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總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事

  也曾恨過,畢竟是殺父之仇,縱然父親罪大惡極,她還是無法坦然接受,他最后殞命于自己最親近的姐妹手中。

  可造化如此,誰也無法改變。

  直到母親臨終前,拉著她的手,一遍遍勸慰說,今后的人生,不要心懷怨懟,真正原諒別人,才是放過自己。

  兩人關起門半天,綠拂跟丫頭則一起蹲在門外大眼瞪小眼。

  她也沒想到,自己隨手幫了一把的落魄老鄉,竟會是曾經如雷貫耳的南陽郡主?!

  “綠拂姐姐,新來的那個姐姐是誰呀?為什么跟酒酒姐姐一起哭鼻子?”

  丫頭說著想趴在門縫往里瞧,被綠拂揪住小辮拽回來,悄聲道“可能是因為太久沒見,所以高興的哭了吧,你可別去搗蛋。”

  “高興的時候哭,就是傳說中的喜極而泣么?”

  丫頭兩手托著下巴,恍然道“難道她們是失散多年的姐妹?現在終于見面了,所以才會哭?”

  “算是吧。”

  事情太復雜,綠拂也沒法跟個團子解釋,她在大淵時并不在榮華宮侍候,但對于大名鼎鼎的蘇掌事和南陽郡主之間的事也略有耳聞。

  兩人戲劇性的不打不相識,但后來,南陽王起事,蘇掌事為了保護榮妃,親手將其射殺。

  不是局中人,難斷局中事,但單從一名宮人的視角,她認為蘇小酒做法沒什么問題。

  她現在作為娘娘的婢女,若是有人膽敢傷害娘娘,自己肯定也會拼盡全力保護她呢。

  看著丫頭眼巴巴的可憐樣,綠拂摸摸他的頭,說道“是不是餓壞了,要不先吃塊鮮花餅墊墊?娘娘跟郡主久別重逢,肯定有說不完的話,估計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我不,我要等著吃火鍋。”丫頭咽咽口水,他是男子漢,抗餓。

  屋內,已經平靜下來的徐穎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放開蘇小酒的手轉身從包袱里扒拉半天,最后掏出一個用紅布包裹的荷包遞給她道“忘了跟你說,分開這段時間,我可是長進不少,都會做女紅了呢!”

  她把手里的荷包拿給蘇小酒,抬起袖子擦了把臉道“這是聽說你跟蕭景大婚時我特意準備的禮物,本以為再也沒機會送給你了,還好你沒事。”

  說著眼圈又要紅。

  蘇小酒一陣感動,結果接過荷包一看,差點破壞傷感的氣氛笑出聲,針腳歪歪扭扭,配色一言難盡就算了,荷包上繡只烤鴨什么鬼?

  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吃貨本性么?

  想到自己把這荷包掛在腰上招搖過市的情形,蘇小酒當機立斷,把荷包揣進了懷里“如此貴重的禮物,我還是收起來吧,萬一掉了就糟了。”

  徐穎狐疑的看著她“你是不是嫌它丑?怕戴上丟人?”

  蘇小酒艱難的做著表情管理,鄭重搖頭“怎么會,我只是不舍得用,但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什么要繡只烤鴨在上面?”

  “什么烤鴨?!這是鴛鴦好不好!”

  果然還是原來的小鋼炮,有點火花就炸,徐穎氣的雙肩直抖,一把將荷包薅去,指著上面不知名的褐色禽類道“你看它眼睛多有神,明明是活的!怎么會是烤鴨?!”

  蘇小酒委屈道“可鴛鴦不是彩色的嗎?你這只為什么是…褐色?”

  說是褐色,卻選了個油亮微紅的褐,看起來分明就是冒著油光的烤鴨啊!

  “你有沒有常識?”徐穎指著“鴛鴦”的羽毛道,“只有公鴛鴦才是彩色,母鴛鴦就是褐色!我可是專門跑到河邊觀察了許久的!”

  蘇小酒扶額,別說,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只好道“但鴛鴦不都是成對的嗎?哪有人只繡一只啊?”

  徐穎撅嘴“可繡彩色的實在是太難了,我不會!”

  “哎呀,你就湊合用吧!大不了我以后再給你繡只公的!”

  蘇小酒很想說大可不必,又不忍心打擊孩子的積極性,便點點頭“那我就等著。”

  想了想,還是把荷包系在了腰帶上,烤鴨就烤鴨吧,以她如今的身份,誰還敢笑話她不成?

  房門終于在丫頭的望眼欲穿中打開了。

  徐穎被蹲在地上的兩顆蘑菇嚇一跳“這是誰家的團子,怎么偷聽我們說話?!”

  丫頭被她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忙躲到綠拂身后,爭辯道“我才沒有偷聽,我只是在等酒酒姐姐開飯!”

  綠拂有些窘迫,福身道“奴婢見過南陽郡主。”

  徐穎瞧她眼生,不解的回頭看向蘇小酒“這是你的丫頭?你來南夏沒帶著春末嗎?”

  蘇小酒掩飾的笑笑“春末是娘娘的人,我怎么好帶走?”

  徐穎一貫的馬大哈,沒想這次腦子卻轉的快,反問“娘娘對你這么好,還會吝嗇一個丫頭?你來南夏人不生地不熟,更該帶著她才是。”

  蘇小酒不欲就此事多談,隨口應付道“反正我們也不會在南夏常駐,等天氣好些,咱們就一起回大淵吧!”

  她剛才已經把蕭景的打算告訴了徐穎,是以徐穎不疑有他,點頭道“你這打算是對的,這邊人說話跟鳥語一般,磨得人耳根子疼,還是大淵話聽的順耳。”

  而且吃的東西單調,飯菜分量也小,飯碗像茶杯,菜都是裝在碟子里,簡直麻煩死了。

  進入南夏地界已經大半個月,她還沒能好好吃頓飽飯呢!

  “對了,你不是說中午吃火鍋嗎?快快快,我看看都準備了什么?半年沒吃,我都要忘記火鍋什么味了!”

  她在前頭拉著蘇小酒風風火火的跑,丫頭在后面拽著綠拂歡歡喜喜的追,比賽一樣跑進前廳。

  吃火鍋人多了才熱鬧,所以今天蘇小酒特意把餐桌安排到了一起,三張八仙桌排在一起,中間是三個鴛鴦鍋,兩邊則擺滿各種豐富的食材,跟現代的自助餐一樣。

  徐穎看的哈喇子直流,一抬頭,卻發現了一個討厭的人影,臉頓時拉下來“你怎么也跟來了?”

  “怎么,本王來自己侄子家吃飯,還用跟你一個野丫頭報備?”

  紹崇顯歪在太師椅里,一臉病容,卻強打著精神,有意無意打量著徐穎。

  那目光毫無遮掩,甚至是有些放肆,盯的徐穎如芒在背,跑去跟蘇小酒告狀“那個弱雞總盯著我,你快去把他趕走!”

  那“弱雞”是蕭景的親叔叔,而且還有點用,蘇小酒沒法直接趕人,只好安撫她道“看就看唄,又不少塊肉,咱們坐的離他遠些就是了。”

  話雖如此,心里卻也存了同樣的疑問,好容易把徐穎哄到一旁,蘇小酒走到紹崇顯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你認得徐穎?”

  紹崇顯一愣,將目光調轉到別處“笑話,一個野丫頭,本王怎會認得?”

  “是嗎?”蘇小酒不給他躲閃的機會,繞到他面前,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不認識,為何要盯著她看?還是說,看著她,讓你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她并沒說另一個人是誰,可眼見得紹崇顯瞳孔驟縮,先是瞥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頤的徐穎,矢口否認道“本王不懂你在說什么!”

  明顯心虛的表現,更讓蘇小酒認定了心中所想,身子一晃,幾乎是帶著悲憤的口吻,咬牙道“果然是你!她能有今天,全是你害的!”

  玦鷹開始還覺得她莫名其妙,聽到后半句,驀地想起什么,垂首站在紹崇顯身后一言不發。

  紹崇顯身形僵硬,盯著蘇小酒半晌,淡淡道“本王不懂你在說什么,既然不歡迎,那本王走就是!”

  蕭景從書房出來,只看到他離開的背影,而蘇小酒則緊緊捏著拳頭,死死盯著他離開。

  “你們又吵架了?”

  蘇小酒捏著的手無力垂下,輕輕搖頭“若只是吵架便好了。”

  想到徐穎的今天都是拜紹崇顯所賜,而傻乎乎的胖丫頭還一直為父親的死而自責,她就心如火燒呼吸困難,恨不得將紹崇顯身上狠狠捅幾刀!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們曾猜測,徐莽之所以會起事,與紹崇顯脫不了干系?”

  蕭景身形微滯“他承認了?”

  “呵,死無對證,他怎會承認?”

  可那瞬間縮起的瞳孔和明顯躲閃的姿態,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行,我一定要找他問清楚!”

  蕭景隨著她出門,拉住她一只胳膊“他若不肯承認,你便是追上去也沒用,何況徐穎就在這,若是被她知道徐莽是受了紹崇顯慫恿才起兵,依她的性子,只怕要鬧到天翻地覆。”

  “天翻地覆又怎樣?這是他欠下的,理應由他來還!”

  蘇小酒甩開他的手,又怕聲音太大驚擾廳里的人,努力壓低聲音道“若不是他,徐穎本該做一輩子無憂無慮的郡主,父母疼愛,世人尊崇,而不是像現在流落江湖,舉目無親,他犯下這么大的罪,憑什么就能置身事外,這樣的人,又真的能做一個好皇帝嗎?!”

  “小酒,你聽我說。”

  蕭景理解她的心情,但還是想讓她理智看待問題“紹崇顯固然是始作俑者,萬死難贖,可徐莽并非真正的莽夫,他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若他本身沒有謀反的心思,縱使有紹崇顯從中挑唆也未必聽從,何況徐穎剛走出陰影,你現在讓她知道真相,無異于將結痂的傷口再血淋淋的撕開,何苦來哉?”

  見她不語,蕭景又道“何況就算讓她知道又能如何?難道她還能殺了紹崇顯報仇嗎?不說紹崇顯身邊高手如云,便是我,為了南夏的安寧,也不會允許紹崇顯出事。”

  如果是為了她,蕭景自問可以拋開天下人,但為了徐穎,他做不到。

  蘇小酒頹然的蹲在地上,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一面覺得作為受害者,徐穎有權利知道事情真相,可又覺得蕭景說的有道理,知道了又怎樣?無法手刃仇人,也許她后半生都要活在仇恨和痛苦中,無異于將好不容易爬出深淵的徐穎重新推下去,從此暗無天日,無窮無盡。

  徐莽夫婦刻意將女兒養成豁達樂觀的性子,即便不在人世,也一定希望她能積極面對以后的人生。

  待她心情平復些,蕭景將她輕輕靠攏在懷中,柔聲道“我只是提議,不管你怎么選,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該怎么選,她還能怎么選?

  慢慢起身將眼淚擦去,蘇小酒深吸口氣,望著門外影影綽綽的路人,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眸。

  蕭景握緊她的手,喟嘆一聲,人生蹉跎,總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事,他相信小酒會明白他的苦心。

  徐穎餓的狠了,埋頭苦吃半天,才發現蘇小酒跟蕭景不在,見他們攜手進來,嘴角掛著紅油起身“哎呀,你倆剛才去哪了?再晚來一會兒,鍋都剩不下!”

  丫頭偷著撇嘴,凈撒謊,誰還能把鍋吃了?

  待蘇小酒坐定,徐穎將身前一只被食物堆成小山的餐盤推到她面前道,嗔怪道“我給你留了好多好吃的,涼了就不好吃啦!你怎么嫁人之后干飯都不積極了?”

  瞧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她突然就明白蕭景是對的,有些事,知道真相,反倒不如活得糊涂些。

  “還不是為了給你出氣?我剛才把紹崇顯大罵一頓,他自知理虧,已經灰溜溜的走了。”

  蘇小酒夸張的趴在盤子上聞了聞“哇,都是我愛吃的,那我就不客氣啦!”

  徐穎繼續拾起筷子往嘴里塞羊肉,嚼了幾口,忽然惋惜道“唉,不知十七過的怎么樣,他也很喜歡吃火鍋呢!”

  “你這話說的,他可是皇夫,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沒有?”

  蘇小酒失笑,夾起一顆魚丸放進蕭景碗里,又夾了毛肚給徐穎“你倆見面就掐,真難為你還記掛他。”

  徐穎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釋道“以前總覺得他嘴巴臭,一副欠欠的樣子,但我回老家的時候,他竟然送了我一大筆錢,忽然就覺得他也不是那么討人厭了。”

  說到這里,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被扔掉的那盒鹵鴨爪,但又默契的誰也沒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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