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踏馬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中年男人的這波“擒賊先擒王”,屬實打了威廉一個措手不及,黑得五官輪廓都糊了的他只得尷尬地張開嘴巴,對屋內的其它人露出了一個黑得發亮的微笑。
術士、亡靈、陰影、召喚惡魔、襲擊圣女…
唔…在那位圣光遺蛻的眼里,上面這些好像全都是“死罪”吧?更別提還有一顆實打實的黑暗之心在,要這么算的話,我雖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但底色貌似還真是挺“黑”的…
對于威廉具體的“成分”,切黑圣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那純凈得不見一絲雜色的黑光亮起時,她依舊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混蛋都干了什么啊?就算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深淵惡魔,怕是都沒有你這么黑吧!!!
不過切黑圣女的吃驚程度雖然不低,但跟旁邊一臉懵逼的大帝焚燒者比起來,卻只能算是是小巫見大巫了。
論及對于斷罪神術的了解,一直兼掌戒律的圣焰司牧如果自認第二,那整個光明教廷都沒人敢認第一,對于斷罪神術的判罰標準稍微有些苛刻這件事,他自然也比誰都要清楚。
而這門初代教皇創造出來的神術用得越多,他就越是能清醒地認識到,神術畢竟只是一門依照規則運行的能力,而不是有著完整思維的人類。
因此將這門神術用得出神入化的他,本身卻是最不認可將神術作為判罰依據的人,不然也不會在使用過神術后,還要認真查閱所有俘虜的卷宗,才肯對他們使用火刑。
不過即使斷罪神術的判罰標準再嚴苛,終究還是有個差不多的限度在。
按照創造這門神術的阿波羅大人的說法,黑光離體三尺就該判死刑,而歷經了接近兩千年的反復修訂后,這個標準已經被放寬到了離體五尺。
且根據圣焰司牧自己的總結,即使是這些黑光離體五尺的罪人們,其中仍有一成左右可以改判稍輕的刑罰。
至于黑光離體七尺以上的罪徒,他一生中足足審判了一千二百多位,其中僅有兩位勉強算情有可原,剩下的統統死有余辜!
而對面這個所謂“心向光明”的家伙…
看著威廉身后墻壁上,那被黑光遮得僅剩朦朧星點的燈盞,中年男人一對漆黑的眸子中,兩點純白剔透的焰苗驟然亮起。
這人到墻邊的距離…已經超過三米了!
“等等,先別動手!”
見到圣焰司牧那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威廉果斷抬起雙手比了個暫停的姿勢。
不急!現在還遠沒到無可救藥的時候。
自己撒謊時身上飆出來的白光,顏色跟被斷罪神術驗證無罪后顯現的白光差不多,所以只要自己撒一句程度不大不小的謊,稍微“控制”一下白光的亮度,再展現出自己懲戒序列職業者的身份,那這件事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正好悲情英雄、黑暗義警之類的人設,在“黑白”較為分明的奧法大陸上,目前還能算是個新鮮玩意,對方腦子一時間多半轉不過來。
屆時自己只要再立個騷人設,滿臉苦大仇深地講兩句冠冕堂皇的瞎話,說自己是為了踐行光明之道,而甘愿墮入黑暗什么的,應該能暫時把這位大帝焚燒者給忽悠住…總之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急!
看著對面須發逐漸被焚凈圣火染白的中年男人,威廉一邊絞盡腦汁地搜刮上輩子的記憶,拼命從那些涉及“反英雄”的影視作品里尋找編瞎話的素材,一邊準備隨便扯點兒什么話,先把對方穩住再說。
“其實,我是一個好人。”
就在威廉滿臉誠懇地說出這句話時,他身上的黑光陡然轉白,那純凈無暇的神圣光芒,不僅將室內的黑暗盡數驅逐,甚至還隱隱透了出去,引得屋外的守衛們頻頻側目。
艸!這句沒說謊!我踏馬真是個好人!
好人的身份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向認可,一向以好人自居的威廉頓時黑了臉,很想罵兩句臟話卻又找不到目標,只得一臉郁悶地閉上了嘴。
行8…
如果沒有大帝焚燒者壓陣,光靠切黑圣女跟裁判軍團圍剿陰影教皇怕是力有未逮,眼下這位圣焰司牧的強大實力不可或缺,那就盡量先把他糊弄過去,其它的可以等以后再說。
然而令威廉沒想到的是,這道白光并沒有像他過去忽悠人時那樣,僅僅閃個一兩秒就結束,而是像跟“邪惡黑光”相對的“純潔白芒”那樣,以他的身體為中心,持續性地向周圍散發著純凈且熾烈的圣潔光芒。
啊這…難不成我還真是個好人?
呸呸呸!什么叫我真是個好人,我本來就是個好人!還是經過了系統跟斷罪神術雙重認證的那種!必須是無可指摘的大好人!
就在威廉喜滋滋地準備給自己頒個好人獎時,他的口袋卻微微震顫了一下,拉胯女神那熟悉的音色也在耳邊響了起來。
“好險!
幸好這門神術是激活你的本質,讓你的身體朝外面發光,并不用把命運之力透出去,我才能在你用了那個奇怪的放光能力后,偷偷把這門神術的結果逆轉過來。
記住啊!你這回欠我一次啦!”
欠你大爺!
我不管啊!反正要么是你在騙我蹭功勞,要么就是狗系統又暗戳戳的在黑我!反正我肯定是個好人!
好不容易得到的“好人卡”又被搶了回去,心情瞬間跌入谷底的威廉拉長了臉,果斷把怒氣發泄在了亂丟神術的圣焰司牧身上,惡聲惡氣地吼道:
“我都說了你那B…咳,你那斷罪神術壓根兒就不準!這回你信了吧!”
晃了晃自己亮得跟個氙氣大燈似的腦袋,威廉望向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中年男人,得理不饒人地道:
“像我這種純潔…純粹的人,你的神術都能斷出那么濃郁的黑光,要是放到那些本就不太干凈的俘虜身上,指不定能搞出多少冤假錯案來!你們光明教廷的斷罪根本就不公正!”
“你…你胡說!”
即使被面前的“小光人”晃得眼睛一陣發澀,但聽到威廉質疑自己的信仰時,中年男人依舊對他怒目而視道:
“別人不敢說,至少我的斷罪絕對是公正的!
凡是被我送上火刑臺乃至于親手處決的人,我都認真看過他們每一個人的卷宗!但凡有一絲疑點都絕不放過,等到弄清事實的真相才會給出判罰!這一點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起誓!”
“光你能做到有用嗎?”
威廉聞言撇了撇嘴,投了個不屑的眼神過去,準備繼續刺激這位大帝焚燒者,只可惜他現在就是個人形燈泡,做什么表情基本都等于白費力氣。
“光明教廷扎根于神圣帝國,九成以上的民眾都是你們的信徒,因此大部分人遇見需要裁斷的事情,第一反應并不是找神圣帝國的官員,而是就近去教會找掌握了斷罪神術的神官。
這些神官可不像你事兒這么少,有的人一天能被請求裁斷上百件事情,你能保證那數千名神官都像你這樣公平,而且會一一認真閱讀相關的卷宗嗎?”
聽到威廉的質問后,原本怒不可遏的中年男人不由得面色一滯,冷硬的面頰微微抽搐了兩下,粗硬的眉眼間也隱隱流露出了些許躊躇之色。
這個問題他當然想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反對只將斷罪神術的結果作為判罰依據,而是要求將神術作為輔助手段,盡量由相關卷宗中得出的細節作為具體的結果。
可比起辛苦查閱卷宗定罪,斷罪神術確實準確又好用,再加上能夠出現邪惡黑光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而對一個壞人是否判罰過重,絕大部分人不僅根本懶得多加考量,對此也毫無心理負擔。
甚至有部分迷信神術效力的神官,直接就將神術作為了解決一切爭端的萬能藥方,遇見爭執壓根兒連具體的情況都懶得聽,一人甩一道斷罪神術過去,誰身上的黑光更深誰就是錯的。
因為就算被指出了誤判也可以抵賴成判斷失誤,所以即使他一再嚴格約束,這種極為離譜的裁斷方式依舊屢禁不止,基本每年都能找出幾十個近似的案例來,
個別激進的神官被抓到后,不僅毫不遮掩,甚至還會振振有詞的跟自己辯解,認為兩個壞人互相爭執時,根本沒有被主持公平的資格;而兩個好人出現爭執時,更善良的那方本就該被偏向云云…
想到這里時,中年男人不由得面露痛苦之色。
他不得不極為難受地承認,在聽到這個娘炮小白臉質疑阿波羅大人的神術時,自己之所以反應會那么大,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生氣,而是為了讓早就對此感到迷茫的自己能夠堅定信仰,本能地敵視一切會動搖斷罪神術地位的反對意見。
因為號稱圣光遺蛻的阿波羅大人是完美的,他絕對不可以出錯!
初代教皇大人不論實力、智慧、還是道德都堪稱完美,由他創下的神術也必須完美無缺,就算出了問題,也一定是因為后世的人們沒有他那么高尚的道德,絕對不可以是這門神術本身就有缺憾!
雙拳緊握地深吸了一口氣后,中年男人別過頭去,努力不看對面的燈泡人,并且神情痛苦地低聲爭辯道:
“這都是使用者的錯,斷罪神術本身是沒問題的!
而且比起交給肆意妄為的貴族,跟神圣帝國那些腐敗貪婪的官員,由神官們靠著神術斷罪應該會更好一些…”
說到這里時,連自己都快無法說服的中年男人為了守住心中的信仰,甚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把自己過去曾駁斥過無數次的荒謬觀點搬了出來,面色惶然地道:
“由神官靠著神術斷罪的話,起碼…起碼好人還是能得到保護的,而且比起其他手段來說,神術的準群率已經很高了…”
“好人需要公平,惡人就不需要公平,只需要懲罰?
行!這個我勉強算你過關,但如果是好人跟沒那么好的好人呢?只要一個人的內心更善良,那他就一定是對的,所有沒有他善良的人沒資格要公平?”
“…公平…公平是相對的,我們只能盡量公平…人類是不能…不能…”
見中年男人徹底被帶偏了節奏,沒有抓住自己先黑后白的異常深挖,威廉在松了口氣的同時,趕忙義正辭嚴地乘勝追擊道:
“另外,準確率高就沒問題了嗎?
哪怕你一百次斷罪神術里,只有一兩次的結果不夠準確,放到一座十余萬人口的領地里,那也是足足上千次判罰錯誤!
如果再更進一步,放到人口數億的神圣帝國里的話,那這就已經不是錯誤了,而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看著痛苦地雙手抱頭,渾身開始微微顫抖的中年男人,威廉緊繃的神經終于徹底放松了下來。
死心眼的家伙就是好忽悠!
這種人一旦被拱進牛角尖里,視線就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東西,連這么簡單的偷換概念都已經看不透了。而且絕對的信仰,本身就是與理智完全相悖的東西,一旦認死理就必然會被磕出一頭的大包。
至于這位以后的大帝焚燒者,本來就是腦門兒上包最大的那個。
如果不是因為腦子長得太死的話,他未來也不會被欺詐魔王幾句話給忽悠住,自認罪孽深重信仰崩潰而投身地獄,導致圣城米朵拉的情報泄露,被恐懼魔王打進去了。
唔…這么說的話,切黑圣女上輩子會被恐懼魔王干掉,跟他也算關系不小,我要是現在就把他心態搞崩,阻止他投身地獄,那算不算救了基蘭一命?
想到這里時,威廉忍不住抬頭望向了基蘭,結果剛巧迎上了切黑圣女異常復雜的目光。
看著手背青筋膨起,雙眼通紅地雙手抱頭的中年男人,切黑圣女在松了一口氣后,又忍不住學著威廉之前的模樣,給了他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
你…真是個惡魔!
嘖…我可是個好人!而且我剛救了你一命你知道嗎?堂堂救命之恩,你就是這么報答的?
回了基蘭一個不識好人心的白眼后,依舊惦記著免費勞動力的威廉果斷轉換了話題,疾言厲色地對失魂落魄的圣焰司牧道:
“而且,你覺得自己就沒問題了嗎?
你說自己認真看過了所有卷宗,但這些卷宗還不是你們教會的人寫的?他們本身就是光明教廷的一部分,真的能站在公正的角度,詳實地評價這些教廷的反對者嗎?
那么,既然你賴以斷罪的基礎本來就是偏頗的,你又怎么有資格自信能得出正確的結果來?”
“…我…我…”
痛苦地低吼了兩聲后,雙手抱頭的圣焰司牧猛地抬起腦袋,雙眼血紅地瞪向了威廉。
“我已經盡全部的力量在努力了!如果你還覺得這樣不行…那你來啊!”
妥了!爺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我來就我來!”
繞了一大圈終于得償所愿,大喜過望的威廉果斷開始收桿,滋溜一下把這只鐵頭魚從水坑里提了出來。
“走!我現在就給你看看,到底什么!才叫踏馬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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