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調小組”原本以為當時遇上機械僧侶凈法是一件由巧合和倒霉組成的事情——凈法恰好經過黑沼荒野鋼鐵廠廢墟,入內尋找有緣人,結果碰到了商見曜和龍悅紅,又從他們的對講機里聽見了女人的聲音,就此發狂。
排除掉主要在僧侶荒原活動的凈法為什么突然來到黑沼荒野這一點,剩下的似乎都沒什么太大的問題,發展基本符合邏輯,只是“舊調小組”運氣相當不好而已。
蔣白棉等人事后也沒覺得這有什么蹊蹺,人嘛,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倒霉事,沒有機械僧侶凈法,說不定還有別的強者。
而現在,他們突然發現,這件事情里的某些偶然未必是偶然:
機械僧侶凈法并非無緣無故離開自家“凈土”,來到黑沼荒野,進入鋼鐵廠廢墟。
那里居然是“水晶意識教”五大圣地之一!
而僧侶教團和“水晶意識教”崇拜的都是一月的執歲“菩提”,雙方擁有相似的圣地完全在情理之中!
隔了十幾秒,商見曜恍然大悟道:
“原來凈法禪師到鋼鐵廠廢墟是為了禮佛。
“他對那些高爐的虔誠是真的。”
被商見曜這么一說,龍悅紅頓時回想起了機械僧侶凈法對高爐行禮的模樣。
他腦海內不由自主冒出了舊世界娛樂資料里經常出現的一句臺詞:
“善哉善哉。”
“原來是這樣…”蔣白棉略感釋然地點了下頭,“可,這能是圣地?這佛陀和鋼鐵廠能有什么關系?祂難道是在高爐、鋼水、黑煙之間入滅的?”
“祂的金身可能是在那座鋼鐵廠鍛造的。”商見曜發揮起想象力。
白晨努力沒讓自己去想象商見曜描述的那幕場景,不是太確定地說道:
“和執歲‘菩提’有關系的,可能不是鋼鐵廠,而是那里別的什么事物…”
她話未說完,頓在了那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緊接著,她和蔣白棉、商見曜、龍悅紅異口同聲地說道:
“病歷!”
這指的不是病歷本身,而是里面描述的因車禍成為植物人,被送往北方某地接受新型治療的那個志愿者。
這與“心靈走廊”503房間的江筱月經歷類似。
后者不僅在“心靈走廊”內擁有一個可以打開的房間,而且還讓“蜃龍教”一位“迷夢保護者”因為誤入她的房間,感染了“無心病”。
“結合和舊世界毀滅有關的某些傳聞,江筱月和鋼鐵廠那個植物人涉及的實驗可能觸碰到了神靈的禁區,于是惹怒了執歲,降下‘無心病’,剝奪人類的智慧?”蔣白棉回憶著曾經接觸過的種種末日論,從中摘取可以和當前發現聯系在一起的某些說法,以此組合成了一個邏輯還算通暢的猜測。
白晨據此做出了進一步的假設:
“執歲‘菩提’降下怒火時,借助的是那個植物人,地點就在鋼鐵廠廢墟?”
“有一定的可能,但我們現在無從驗證。”蔣白棉點了點頭。
到現在為此,這個舊世界毀滅原因建立的基礎依舊是猜測。
這時,商見曜抬手摸起了下巴:
“我們在寺廟里討論這些是不是不太合適?”
“…”龍悅紅先是一愣,繼而感覺到了某種恐懼。
不提“舊調小組”剛才那些話語已經說出了口,就算他們只是在心里想想,以禪那伽“他心通”的能力,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對日夜苦修、虔誠禮佛的僧人來說,會不會是一種褻瀆?龍悅紅分外害怕下一秒就重新體驗到那種冰凍般的痛苦。
還好,他所擔憂的沒有發生。
蔣白棉“嗯”了一聲:
“確實,在‘水晶意識教’的寺廟內,有些說辭還是得收斂一點,免得冒犯了他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反正這都是空對空的猜測,也沒有討論下去的必要。”
龍悅紅和白晨有先有后地贊同了這番話語。
“舊調小組”四名成員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那張紙,閱讀后續內容:
“3.冰原臺城第一高級中學。
“4.大江市臨河村村口老槐樹下。
“5.法赫大區霍姆生殖醫療中心。”
雖然被鋼鐵廠廢墟那個情報驚到,但看見后續這些圣地時,蔣白棉等人心中還是忍不住冒出了一句句質問:
“這些算是個什么圣地?”
“‘水晶意識教’的僧侶看到這些名稱時,不會懷疑嗎?”
“這又荒誕又土氣又滑稽的感覺,很難讓人相信啊,不會是有人故意惡作劇吧?”
“還有,‘菩提’是在生殖醫療中心降世?祂這么遵紀守法?或者,祂在那里講道說法?”
“法赫是廢土13號遺跡所在那個大區?”
用了好一會兒,蔣白棉才平復了心情,自言自語般道:
“這應該不是誰的惡作劇,正常人哪怕開玩笑,也想不到聯合鋼鐵廠這種圣地…”
而這竟然與某些秘密產生了一定的關聯。
龍悅紅順勢就提出了之前想問的一個問題:
“這張紙是誰夾在經書里的?
“我們早餐前才詢問五大圣地究竟有哪些,被告知是秘密,現在就得到了答案,會不會太巧了?”
“這叫言出法隨!”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蔣白棉白了他一眼,望著斑駁的墻壁道:
“這會是誰留下的?專門留給我們的?”
沒人回答她。
“看來禪師現在沒監聽我們的心聲啊。”商見曜笑了起來。
龍悅紅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頗為遺憾——以禪那伽的誠實,說不定真會告訴他們答案。
蔣白棉想了一下,拿過那張紙,小心裁了幾個單詞下來,沒有明確指向性的那種。
然后,她微微笑道:
“回頭問問送飯的僧侶,看他認不認識這筆跡。”
接下來的時光,“舊調小組”時而閱讀經書,時而控制“加里波第”的癮頭,很快就等來了午飯。
蔣白棉拿出那幾片碎紙,詢問起年輕和尚:
“我們在經書里發現了這些東西,你知不知道是誰寫的啊?字還蠻好看的。”
年輕和尚接過一看,不甚在意地說道:
“是首席寫的,他總是喜歡把草稿往經書里夾。”
“首席?”蔣白棉的瞳孔略有放大。
“對。”年輕和尚點了點頭,“就是昨晚入滅的那位。”
蔣白棉、商見曜等人頓時回憶起了一幕血腥邪異的場景:
一位老邁的僧人從寺廟頂層跳下,摔在地上,腦漿與鮮血齊流。
而他事前往某本經書里夾了寫有五大圣地名稱的紙張。
北岸廢土,韓望獲接上格納瓦后,看了眼后視鏡,沉聲說道:
“那個遺跡獵人小隊可能有點問題,最近的城市或者鄉鎮廢墟在哪里?”
曾朵立刻做出了回答。
韓望獲沒有耽擱,一腳油門下去,直接往目的地駛去。
風馳電擎中,他們沒用多久就抵達了一座較小城市遺留下來的廢墟。
然后,韓望獲將車駛入了一處還算完好的地下停車場,就留在出入口位置靠內一點。
曾朵本來想說“這反應會不會有點過度”,突然就聽見外面的空中傳來無人機飛行的聲音。
這聲音在城市廢墟內繞了幾圈,逐漸遠離。
“真驚險啊…”曾朵跟隨檢查周圍情況的格納瓦下車,由衷感慨道,“我還從來沒被大勢力追捕過。”
沒這方面的經驗。
灰土上,有類似經歷且還活著的人其實也不少,畢竟到處都是勢力空白地帶,一旦出了本身據點,各大勢力對野外的掌控力并不是那么強。
曾朵話音剛落,眉頭突然皺了起來,臉色飛快變白,病容更加明顯。
早已下車的韓望獲看到這一幕,本想伸手攙扶對方,可心臟卻一下失速。
他搖晃起來,險些往后軟倒,好不容易才掏出一個小瓶子,倒了片藥,塞入口中。
韓望獲彎下了腰背,用手撐住膝蓋,喘起了粗氣,緩慢平復起這次的心悸。
他看見曾朵也做出了類似的動作,看見她眼里的自己,臉色同樣不好。
無言的對視之中,曾朵自嘲一笑。
兩人保持著當前的姿態,繼續喘著氣,沒誰說話,一片安靜。
“其實,你裝心臟起搏器應該能多堅持一段時間。”巡視周圍回來的格納瓦見狀,打破了這種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