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的退休生活很如意,至少李承乾除了派遣影衛的一些高手守護太上皇以外,并沒有做多余的安排。
于是,長安內的富商,還有周邊的百姓,時常就能看到大隊的人馬,護送著一個輪椅,輾轉于大街小巷,或者田間山頭。
見富商而問財富,遇老農而拉家常。不管是富商還是老農,都以能和太上皇閑聊為榮。于是,皇宮門口專門出現了等候太上皇出宮的線人,只要有太上皇出宮的消息,街道上總是擠滿了想要來個“偶遇”的人。
這件事搞得李世民煩不勝煩,再加上天氣開始變冷,干脆就不出門了。
十月,武媚的孩子也降世了,是個女孩,李承乾絞盡腦汁之下,才給孩子定了“李夢穎”這個名字。
老婆多,結婚早的弊端,現在就體現出來了,不知不覺間,李承乾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有了七個孩子。
不過孩子多一點也有好處,原本朝臣們還準備規勸皇帝多納一些妃子,堂堂大唐皇帝,當世“天可汗”,竟然才四個女人,也太說不過去了。但是,七個孩子,卻堵上了他們的嘴。
至于納妃....
雖然lsp的思想告訴李承乾,如果納妃的話,不僅是順應民意臣子意,還讓自己享受。但是,來自后世人的矜持,卻讓他不得不拒絕。
四個老婆,也不少了。尤其是本該是下任皇帝的武媚,如今都給自己生了一個孩子,還求什么?
因為權力的分散,再加上俸祿的更改,使得朝堂一直趨于平靜。自現在開始,朝政就已經形成了它固有的運轉軌跡,一般情況下,不會出錯。
十一月的時候,馮智戴帶著兩個兒子進京朝拜,同時奉上了馮盎帶來的禮物。
皇帝禪位的消息傳遞到嶺南以后,馮盎也毫不猶豫的跟風將家主之位交給了馮智戴。至于爵位,依舊是要傳給長子馮智戣的。這就體現出了馮盎的智慧,爵位傳承的規矩不可破壞,但是家族的傳承卻不是其他人可以插手的。
而家主之位,毫無疑問,跟當今皇帝是熟識、眼光長遠、有手段的馮智戴,才是更好的選擇。
馮盎的退休,和馮智戴的進京朝拜,都表現出了馮家的忠誠。所以,馮智戴在長安受到了他老爹一樣的禮節待遇。朝堂之上,李承乾加封退休的馮盎為開府儀同三司,加封馮家當代的家主,馮盎次子馮智戴為左武衛大將軍、康國公、康州刺史,長子馮智戣為高州刺史,四子馮智彧為合州刺史,五子馮智玳為恩州刺史。
一時間,馮家在長安出盡了風頭。
朝會結束,李承乾并沒有舉辦國宴,而是設下私宴宴請馮智戴。
東宮的崇教殿,到現在依然扮演餐廳的角色。長孫無忌、馬周、趙毅、戴胄也受邀參加了這次宴會。
精美的飯菜上桌,見沒人動筷,李承乾就率先夾菜吃了一口。
如今,大餐桌共餐,已經成為了潮流,但是隨之也制定了很多的規矩。比如,背面是最尊貴的位置,只能是主人或者身份高貴的人坐。有好事者,還制定了餐具的等級,搞得大餐桌吃飯比以前還繁瑣了一些。
見皇帝率先動筷了,長孫無忌等人這才開始享用美食。
私宴跟國宴比起來,要好的太多,不需要用禮部制定的菜單,才能吃到各種各樣的好東西。比如豬肉,到現在豬肉依舊被人鄙夷,認為難登大雅之堂。
在崇教殿,馮智戴就放得開了,倒滿一杯酒,對李承乾說:“承蒙陛下厚愛,賜予微臣爵位,微臣感激不盡。”
李承乾也端起酒杯笑道:“這是你們馮家應得的獎勵,也可以說,是你應得的獎勵。嶺南的海港,你付出的心力是最多的,跟大食的海戰,你也活躍在第一線,九死一生,不以國公籌卿家的功勞,朕心里過意不去啊。”
一杯酒一飲而盡,馮智戴苦笑道:“可是陛下,您一口氣把我們兄弟四個全封了,可是有捧殺我們馮家的嫌疑啊!”
聽到這句話,長孫無忌頓時站了起來怒道:“放肆!馮智戴,這是臣子應當說的話嗎?”
見馮智戴要離席下跪,李承乾就笑道:“不妨事,這里不是朝堂,也不是國宴,有什么就說什么唄,馮智戴,坐下,朕不在意。”
聽到皇帝的話,馮智戴才松了一口氣。相處過一段時間,他很清楚皇帝的心思,如果有什么不滿的話,當即就會說出來,才不會玩表里一套背后一套。
見李承乾開口了,長孫無忌才坐了下去。
端起酒壺,李承乾親自給身邊的馮智戴倒酒,這讓他受寵若驚。
倒完酒,李承乾才說:“朕沒有捧殺馮家的意思,這的確是馮家應該得到的。嶺南跟中原之間,盡管有這些年的商道開辟,但依舊是隔著重重山脈。馮家的態度鮮明,忠心不容抹殺。當然,朕給你們兄弟都進行了冊封,也是有盤算在內的。馮智戴,你來告訴朕,你們嶺南有沒有白石礦,有沒有鐵礦?”
馮智戴立刻回答說:“有,事實上徐家等家族,也曾經嘗試過破解水泥的秘方,只是沒能成功而已。不僅是白石礦,鐵礦的規模雖然不如北方的大,但必然是有的,陛下問這個干什么?”
李承乾拍拍手,立刻就有兩個宦官走進大殿,在空地上展開了火車路線的規劃圖。
看到這份規劃圖,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離席而起,走到圖邊靜靜的看著。
鐵路現在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且不說李泰為此而在朝堂上大鬧了一次,就是科研院的火車試驗場地,也沒有隱瞞人。
圖紙的一角,還標注著火車道和火車的參數,仔細的閱讀一遍以后,馮智戴驚訝道:“陛下是準備給南北通上鐵路?可是,長江等一些河流怎么辦?”
“這個不是問題,火車雖然重,但是新式的路橋,卻能承載它的重量。不僅僅是火車通過的路橋,朕準備也修建幾處用于行人和車馬通過的跨江大橋。南北的隔斷,長江是主要的原因,解決了這個,道路崎嶇什么的,就都是小事兒了。”
計算了一下這份花費,長孫無忌苦笑道:“想要完成這份工程,或許需要五年之功,花費也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李承乾毫不猶豫道:“但是跟溝通南北相比,不論多長時間,多少花費,值得的。”
說完,李承乾看向馮智戴:“你覺得呢?”
馮智戴目光灼灼的看著路線圖,攥緊拳頭說:“不管如何,都要將這幾座橋修建起來,陛下,請允許馮家出死力、參與這項工程!”
換了別人過來看不透,但是馮智戴何等的精明?他清楚地看到了這幾座橋還有鐵路,能給嶺南帶來什么。且不說巨大的收益,就是來自中原各種力量的支援,嶺南的開發,將會如虎添翼!
李承乾哈哈大笑,他就知道馮智戴能看明白。
拍拍馮智戴的肩膀,李承乾拽著他往回走,邊走邊說:“既然你愿意,那朕就給工部吩咐下去了。等大唐內部的官路修建結束,就是南北溝通的工程。等到這個工程結束,咱們對中原土地的消化速度,將會提升十倍不止。”
馬周放下筷子拱手問道:“可是陛下,龜茲于闐等地,怎么辦?咱們拿下來了,總不能放置不管吧。”
李承乾笑道:“當然不能,但是那些窮鄉僻壤的地方,咱們大唐想要發展,總不能急在一時啊。朕準備開放胡人入籍,并且將他們遷移到那些土地,讓他們完成初期的開發。至于當下,咱們應當將精力放在中原嶺南這些大片的土地上,自己的土地還沒有開發完畢,忙著開發那里的,這不是舍近求遠嘛!”
幾人都是一陣苦笑,對于現在的大唐而言,土地太多了,還真是一種煩惱啊。
當然,這種煩惱,他們倒寧愿再增加一些。
又是一番觥籌交錯,馮智戴的酒量不高,臉已經紅了起來。
都說酒是壯膽的,但是他發現這純粹是扯淡。
見馮智戴欲言又止的樣子,李承乾道:“馮智戴,有話就說,朕記得當初你喝完酒,攬著朕的肩膀要一起睡覺的時候,可沒這么糾結啊!”
聞言,眾人都是笑了出來。
馮智戴的臉本來就紅,聽到自己的糗事,頓時更紅了。
拱拱手,馮智戴道:“那時不是年少輕狂嘛,陛下就不要總拿這件事嘲笑微臣了。微臣確實有話想說,只是,不知該如何提起。”
嘆了一口氣,又喝了一杯酒,他才離開座位,跪倒在地說:“這一次,微臣除了進京朝覲陛下以外,還有一個請求。請求陛下準許嶺南出兵,討伐大食!”
“荒謬!”
聽到馮智戴的話,長孫無忌第一個跳了起來:“你可知道大食有多遠?之前舉世攻唐末尾,是為了打出大唐的威風,才特批嶺南艦隊出海遠征的。勞師遠征,為兵家大忌,就是之前嶺南艦隊遠征大食,不也是因為航行就損兵折將嗎?如今重蹈覆轍,又是為了哪般?”
趙毅也站了起來說:“眼下,戶部的財政,因為定下了重修太極宮的計劃,也很緊張啊。想要開戰,就又是一大筆開銷,雖然獨孤博也挺摳門的,但是這一次,本官還真要為他說句話了,這個時間開戰,確實不妥,不能等個三五年的時間嗎?”
馮智戴偏頭說:“這次,不需要朝廷動用國庫錢糧,嶺南家族愿意自費發動戰爭。”
李承乾驚訝道:“馮智戴,你要開戰,總得給朕一個理由吧,說說,到底是因為什么,甚至連你們嶺南的家族都同氣連枝了?”
馮家在嶺南一家獨大,但也處處被人掣肘,實話說,在嶺南的時候李承乾就看出來了,那就是馮家做嶺南的領袖沒問題,但是想要得到其余家族的支持,根本不可能。
如今不可能的事情上演,絕對合情合理。
馮智戴嘆了一口氣,說:“其實是這樣的,舉世攻唐結束以后,嶺南就開放了海路,好多商船都下海,準備將閉關這段時間的收益,一次性賺回來。各個家族的商船加起來,共有四十三艘。而這四十三艘船,進入大食海域以后,就沒有再出來。微臣派戰船前去詢問,大食人說商船是被海盜襲擊了,還給唐軍指明了海盜的地點。
然而,大唐戰船剿滅了那一伙海盜以后,卻發現這些海盜,戰力簡直猶如弱雞一般。大唐的商船雖然不如戰船,但是戰力也不是什么臭魚爛蝦都能襲擊的。所以,微臣可以斷定,就是大食人襲擊了商船,然后嫁禍給海盜。
舉世攻唐才結束,大食人連賠款都沒上交,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這不是挑釁是什么?所以陛下,我等嶺南家族,聯合請求陛下準許嶺南出兵征討大食。”
說完,馮智戴從懷里拿出了一份聯名書,上面,是各個嶺南家族家主的血手印。其中幾個模糊的,不難看出當時按手印的人,給自己的手指捅了怎樣的一刀。
這是真的怒了啊。
聽了馮智戴的話,馬周和趙毅立刻就坐了回去,長孫無忌想了想,也坐了回去。
事關大唐顏面,就不是什么財政緊張能應對的了,就算再一次對臣民伸手,這一戰,也非打不可!
李承乾站起身,親自攙扶起了馮智戴,看著他的眼睛說:“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不還擊怎么行?大食又如何?犯我大唐者,雖遠必誅!馮智戴,朕把東海艦隊也劃給你統轄,火藥武器,你要多少給你多少,但是,朕只有一個要求,你敢不敢答應?”
馮智戴毫不猶豫道:“陛下有什么要求,盡管吩咐!”
“朕要你攻到大馬士革,滅掉這個城市以后,再班師回朝!”
不只是海戰,還要登陸作戰攻破敵人的都城?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其艱難的任務。但是....
馮智戴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微臣明白!”
李承乾奸笑道:“還有啊,既然大食人拿海盜糊弄咱們,咱們也能光明正大的糊弄他們,取消所有大唐軍艦上的徽記,換成海盜的,朕可以稍稍放松對軍紀的監管,能不能通過這一戰,把你們嶺南家族的付出挽回一些,就看你們自己的了。你懂朕的意思嗎?”
馮智戴傻眼了:“可是陛下,咱們明明是唐軍,但是卻要偽裝成海盜,這,這不太好吧,而且敵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啊。”
李承乾無語道:“誰跟你說咱們大唐就沒有海盜了?你知不知道,那個住進李靖家里的老頭兒,曾經在海外打下了一片國土,而在這之前,他干的就是海盜的買賣。朕覺得,你可以去拜訪一下,把他的徽記拿來用用。
再說,就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咱們是大唐的正規軍隊又如何?只要你們堅稱自己是海盜就行了。大食人怎么玩,咱們就怎么玩。不然的話,你們怎么取回之前的損失?你要知道,唐軍新的軍規中,可是有‘不得擄掠人口’這一條的。”
體會著皇帝話語里的深意,馮智戴頓時激動起來,好家伙,這是奉旨干壞事兒啊!而且陛下說的沒錯,既然大食人睜著眼睛說瞎話,那大唐為什么不能效仿?
馮智戴和李承乾的眼睛一齊投向了黑著臉一直沒有說話的戴胄。
這家伙今天出現在私宴絕對是失誤,這種事情....
沉默的戴胄見陛下幾人都在看著自己,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陛下,幾位,不要把老夫想的那么古板。這人上了年紀,就容易耳背,嗯,這個魚肉當真是絕品,陛下,老臣厚顏請陛下再賜一條,也讓家中老妻嘗嘗味道。”
這就是光明正大的勒索了!
李承乾大笑道:“你既然喜歡,朕就命廚房再做一條就是。戴卿不妨去廚房等等,朕這很快,也要結束宴席了。”
戴胄知道,接下來,必然是軍略的制定了,自己也確實給不出什么建議。起身拱拱手,拎著酒壺,一副大醉的樣子,就離開了崇教殿。
馮智戴驚訝道:“這戴胄,也有徇私的一天啊!”
李承乾笑道:“什么徇私,戴卿喝醉了,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懂不懂?別說是他,就是魏征在這里,也不會阻止的。大食啊,朕眼饞他們的石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正愁沒有借口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呢。”
馮智戴點點頭,頓時松了一口氣。
李承乾看向門口等候差遣的張赟,說:“去衛國公府,請衛國公攜帶兄長進宮參宴。”
見到張仲堅,實話說,李承乾還是比較失望的,畢竟,歲數大了,再強壯的猛虎,也會瘦骨嶙峋。
李靖夫婦請求給他一個大唐的戶籍,在大唐落戶安度余生,李承乾答應了。甚至,還準許張仲堅住在長安,跟他們夫婦團聚。
如今,只是用一用他曾經的名號,想來不算什么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