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如此,李承乾才敢放心的帶祿東贊過來。
唐儉的馬術竟然很不錯,控制著馬追上前,跟李承乾并轡而馳,頂著寒風道:“太子殿下,祿東贊竟然對您如此不敬,您為什么不好好整治整治他?”
李承乾大笑道:“自己人的厲害,自己人知道就行了,孤巴不得讓所有外臣都覺得孤是個窩囊廢呢!”
唐儉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太子為什么要這么干。扮豬吃虎,似乎,這是唯一的答案了。難怪,難怪年宴上太子會那樣的失態。確實如此啊,皇帝于各國之間已經足夠招搖了。大唐的繼承者,自己人知道優秀就行了,外人知道的越少才越好。
想清楚這一點以后,唐儉心中的芥蒂才消散了一點。
從學院出發,沒多久就到了第一個崗哨。作為科研院山門一樣的存在,這第一處崗哨,修建的格外的堅固。兩山夾一城,城墻高大的讓人絕望,想要通過,只能老老實實的走城門。
如今,城門緊閉,城上密密麻麻的弓箭對準了城外。
遠遠的,李承乾就勒馬停下。
祿東贊很快就趕上了,看著面前的城墻,本能的思考怎么才能攻陷。但是,當看清楚城墻上的全部配備后,立刻就放棄了。
開玩笑了,他是最直觀感受過火藥武器威力的人,以眼前這城墻的防御力,再加上火藥武器,他很難想象要多少人命往里填,才能破城。在這樣的損失面前,就算是他也接受不了。
如果大唐所有的城池都是這般,還有人能攻破嗎?
沒有吧....
摸摸懷里的圣旨,皇帝無條件支持的話語,讓他心里多了一些安慰。
拱拱手,祿東贊問道:“太子殿下,為何不繼續向前了?您就穿著太子的服飾,莫非這些人還敢動手不成?”
李承乾聳聳肩道:“很遺憾,就是這樣的。孤可不想無緣無故的被自己人干掉。想要平安無事的靠近城墻,需要魏王的令牌才行。不然別說孤了,父皇穿著龍袍過來也會被攻擊。”
“這樣啊....”
祿東贊雖然泄了一點兒氣,但是卻依舊驅馬前進了。
當然,他不是傻乎乎的直接前進,而是從懷里掏出了圣旨,讓一個馬術高超的吐蕃勇士展開雙手高舉著前進。他不信,皇帝是絕對的權威,他不信圣旨,沒法讓他進去。
唐儉毫無疑問的是個人精,見太子沒有上前,也控制住了鴻臚寺的人手不允許跟隨。
默默驅馬走到太子身邊,唐儉笑道:“太子殿下,前面,想必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火藥武器他還是見識過的,而且,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城頭上的火種。如果只是震懾的話,沒必要所有火種都點燃起來吧!
李承乾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前方,祿東贊的方法成功讓他靠近了城墻。
要過圣旨,祿東贊高舉著對城墻上喊道:“諸位,在下是吐蕃大相祿東贊,奉旨而來,這里有你們皇帝陛下的圣旨!”
城頭上露出一個腦袋,可不就是方朔嘛!
方朔扯著嗓子喊道:“管你是什么人!我們奉行的宗旨是有錯殺不放過,要不是圣旨,你以為你能靠近?把你的圣旨拿上來給我們看看!”
就在祿東贊疑惑怎么送上去的時候,一個筐子被繩索拴著垂了下來。
無奈,祿東贊只能將圣旨放到筐子里,送了上去。
筐子上去了。
圣旨被讀了。
然后....
方朔的腦袋又出現在墻垛缺口處,高聲道:“我看了,這確實是陛下的圣旨無疑。但是,前令不銷,后令不遵。沒有魏王殿下的手令,你們依舊不能進入!給你們十五息的時間,速速離去!”
“可是,我的圣旨....”
“十息!”
“可惡,你敢對我攻擊?”
“七息!”
終于,十五息的時間到了。令祿東贊目眥欲裂的是,城墻上的弓兵竟然真的點燃了驚雷箭,并射了下來。
第一箭在吐蕃人隊伍的邊緣炸響,借著,一箭一箭的靠近,當一發箭矢竟然真的射中了一個吐蕃勇士,并炸響的時候,祿東贊終于沒辦法僵持了,只能駁馬就逃。
一發一發的炸響,每次都會有一個吐蕃勇士連人帶馬的留下來。
眼見祿東贊被爆炸驅趕著落荒而逃,本著什么人道主義之類的,李承乾還是上前迎接,好歹是讓余下的吐蕃勇士活下來了一些。全干掉不太好啊!干掉一部分就行了。
李承乾的到來,讓祿東贊竟然心生了幾分該死的感動。但是,令他驚訝的是,太子沒有瞎說,竟然真的有一支箭矢射向了太子,差一點點就炸到太子了。
他又哪里得知,這支箭是方朔親自射的,只有他有把握在這個距離能夠恰到好處的對太子產生威脅,但是卻一定不會傷到太子。
好不容易才跑出了弓箭的攻擊范圍。
才停下馬,祿東贊就從馬上掉了下來。不親自經歷一番,是不知道在火藥武器面前有多絕望的。真的是好幾次就差一點點啊!
才喘勻了氣,祿東贊就看到了走到面前的太子和唐儉。
伸出手卻又轉向,祿東贊死命的抓住唐儉的脖領子怒吼道:“憑什么!這些人憑什么要對我們動手!我們是親家啊!”
唐儉被拽的有點喘不上氣來,只能怒道:“誰讓你不聽勸告的!別說你了,剛剛太子殿下都差點受到波及。這種地方的將士,本就容不得一點失誤,如果不是圣旨,甚至你都沒有撤離的可能,死這些人,已經算是他們仁慈了。”
祿東贊悲憤道:“可憐我這些勇士,沒有死在敵國的交戰中,卻死在了大唐的土地上,唐鴻臚!太子!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陪祿東贊轉圈兒,到現在也就差不多了,李承乾拱手嚴肅道:“這件事,孤認為這里的守將軍士沒有過錯。大相要是繼續糾纏,那我大唐只好解除跟吐蕃的聯姻了!”
李承乾此言一出,祿東贊立刻閉上了嘴。
不只是大唐單方面希望聯姻能短暫的安穩住吐蕃,吐蕃也有這方面的想法。特別是吐蕃國內正在消滅部族的自主權,盡可能的中央集權,如今的贊普更是需要一個強大的盟友來震懾住所有人。大唐,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不得不說祿東贊的養氣功夫還是很優秀的,只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就壓制住了怒氣。
“太子殿下說這話就見外了,不過是幾條人命而已,損傷不到咱們之間的情誼!如今既然圣旨也不在了,在下就先告辭了!”
拱拱手,也不用人作陪,祿東贊上馬就疾馳而去。
看著祿東贊略帶幾分惶急的背影,李承乾無奈道:“真是個能忍的人啊,莒公,你說父皇能扛得住他再次要求嘛。”
唐儉微笑道:“肯定能,你什么時候聽說機要之地能有例外的?為政者想要讓天下信服,自己也要遵守自己制定下來的規矩,這下,祿東贊要是沒有魏王的手令,是絕對進不去了。”
李承乾點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城墻,對唐儉說:“正好過來了,孤進去看看青雀,您就去追祿東贊吧。”
唐儉拱拱手,伸手撐在王玄策的肩膀上,上了馬。
留下幾個人清理吐蕃人和戰馬的尸體,李承乾再一次朝著關卡而去。不過這一次,不等他到近前,城門就打開了。
在引路者的帶領下穿越錯綜復雜的道路,才終于抵達科研院門前。
不用靠近,只看一間廠房里不停往外冒的蒸汽,就知道李泰的研究已經開始實踐了。
頂著熱氣走進去,只見廠房中央,李泰和閻立本正對著一個大石頭記錄著什么,沿著一系列的傳導裝置,最終能找到一個燒著煤炭的地方。蒸汽,也是在上面一個罐子里冒出來的。
“十八,這已經是進步了!”
當沙漏里的沙子流光以后,李泰在本子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十八”,回過頭,這才看到走進來好半天的皇兄。
“我去,皇兄,您來就來吧,干嘛不聲不響的進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
短暫的驚訝過后,李泰忽然樂了起來,走過來拉著李承乾的手走向那塊大石頭,說:“不過您來的正好,您看看,現在蒸汽機已經能帶動這塊石頭前后伸縮了,而且一百息之間,竟然能往來十八次之多!”
看了看這塊真人大小的石頭,再看看地上清晰的痕跡,就知道李泰的進步到了什么程度了。
滿意的點點頭,李承乾笑道:“這種事情還是交給你做比較好,擱我絕對沒法沉下心來做。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能將蒸汽的力量轉換成動力,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李泰少有的露出了一點靦腆的表情,嘆息道:“您是不知道這個過程有多難,單單密封材料的事情,就讓我們愁的不行。后來,用無花果的樹脂制作的密封材料,總算是能讓蒸汽老實一點了。但是,它依舊不是完美的,還是有好多蒸汽泄露出來,平白無故的損失了大量的能量。”
說到這里,李泰忽然暴起,伸手抓住了李承乾的衣領:“您不是說能幫我解決密封材料的問題嗎?您說過的!現在該兌現承諾了!”
李承乾哭笑不得的把李泰的手拉開,說:“我是答應你了,但是,那東西卻不是立刻就能制作出來的啊。種子我已經派人送去了嶺南,琉球這個地方就很適合種植。但是,它是樹,最起碼也得幾年的時間,才能使用。在這之前,你還是先把你的蒸汽機原型好好磨練磨練吧!”
“幾年的時間啊....”
李泰頓時變得無力了,像他這樣的人,最喜歡的就是快,幾年的時間,單單想到這五個字,就讓他焦躁不堪。
閻立本走過來說:“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您能把原型做出來,已經很厲害了。剩下的,不外乎對它進行改進而已。今天咱們不是突破了五的上限,直接達到十八了嗎?這樣一來,甚至將它投入冶煉的使用,都可以了。”
李泰指著灶膛里的煤炭道:“可以啥啊,計算一下咱們完成十八次推拉耗費的煤炭,這投入跟收獲完全不成正比。再說,哪怕是現在,依舊有炸爐的危險,不將所有的危險都排除掉,那就是失敗啊!”
見李泰并沒有被短暫的成功蒙蔽了頭腦,李承乾都忍不住對他伸出了大拇指。
吩咐工匠們將爐火熄滅,開閥放氣,將手里的筆記本交給閻立本,李泰才邀請李承乾走出廠房。
漫步在科研院里,李泰不懷好意的對李承乾笑道:“我的側妃也懷孕了,這樣一來,我馬上就要有兩個孩子了。皇兄,雖然皇嫂這一胎是兩個,但是您還是得努力啊!”
李承乾輕哼一聲道:“這有什么,我的一個側妃也懷上了,這方面,你個當弟弟的別想超過哥哥。不說這個,你一直住在這里,就不擔心閻氏嗎?”
指指科研院里面,李泰道:“早就把她帶過來了,但是,在這秦嶺里,雖然有穩婆跟隨,卻怎么也不讓我安心。不如這樣,皇兄,你今天把她帶去學院那里,大不了我隔三差五的回去看看她。這樣一來,有孫道長在附近,我也能放心點。”
伸手拍在李泰的肩膀上,李承乾笑道:“可以啊,總算是學會工作家庭兩不誤了。這就很好,科研嘛,全身心的投入有的時候未必能起到效果,反而靈光一現更有用。算了,也不跟你說這些了,閻氏搬出去也好,正好李恪這幾天也要動身回吳中了,李愔李祐他們也在,咱們兄弟幾個湊一局,好好玩玩。”
李泰點點頭:“確實啊,李恪也挺慘的,這次回來,恐怕又不知道在吳中宅多久了。”
看看已經有些傾斜的日頭,李泰才要提出一起返回學院,卻見一匹馬從科研院門口沖了進來。敢這么干還不被干掉的人很少,但是李澗毫無疑問是其中之一。
看到李澗明顯惶急的神色,李承乾心里錯漏一拍,淦!不會是祿東贊又把皇帝說動了吧!
李泰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不由得怒起來,他發誓,要是祿東贊再來,他才不管什么聯姻不聯姻的,絕對要把祿東贊搞死在城墻前!
李澗一反常態的沒有停下馬匹,而是一直驅馬到近前,才勒住馬韁。也不下馬,就惶急的道:“兩位殿下,事出突然,得罪了!”
說完,鷹爪子一樣的手就伸了過來,抓住李泰就提上了馬。
李承乾才要發問,就被一句話給憋住了。
“太上皇駕崩了!”
“啥?”
李澗沒有回答,而是丟下一個布袋,讓戰馬馱著李泰就轉身就跑。依稀可以看到戰馬上,他還在給李泰戴孝帽。
李淵死了?
撿起布袋,吹一聲響亮的口哨。
沒多久,凌云就叼著一把草跑了過來。
顧不得愛惜馬匹,拽掉凌云嘴里的草,李承乾就跨上了戰馬。
等他一路騎馬跑到城墻處,親率的護衛也已經上了馬,一半護送李泰而去,另一半留下來等候太子。
顧不得上說什么,一邊驅馬飛奔,一邊在馬上穿孝服戴孝帽。
李淵的突然死去,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要知道,孫思邈前段時間還給太上皇診脈過,說是只要控制飲酒,再活幾年不成問題。等等,酒?
雖然還沒回到長安,但是李承乾已經猜到了幾分。
抵達學院以后,快速的換乘,小雪也是寶馬,也認得他,倒也不會影響速度。
帝王死,天下縞素。
這一路上都能看到戴孝四處傳遞消息的軍士,抵達長安城前,更是跟大隊的人馬擦肩而過。
這是死透了啊,不然不可能這么大張旗鼓的到處傳遞消息。
長安城內,騎馬飛奔的人到處可見,特別是靠近皇城,人馬就更多了。
直接驅馬趕向大安宮,跳下馬,一路飛奔的去了正殿。
這個時候絕對要嚎啕大哭一下的,但是李承乾發現,自己竟然哭不出來。
哭不出來就不哭,這一路上到處都是哭聲,其中不知道摻雜了多少虛假的。
大殿門緊閉,帝后都穿著孝服跪倒在殿門前。
快速的走到皇帝的身后跪下,不等李承乾開口,李世民就說話了:“昨夜,太上皇喝了太多的酒,頭痛難忍,御醫也是束手無策,本以為今天早晨就會好些了,誰知道....”
可以看出,皇帝絕對是哭過的,神色中的悲苦也不似作假。
到底是親爹啊,或許能奪權,或許能囚禁,或許能當作不存在,但是,人沒了,傷心是肯定的。
李承乾嘆息道:“人死不能復生,父皇您要保重身體啊。”
李世民點點頭,就轉過了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這個時候,高士廉、蕭瑀等元老臣子自然是要出現的,只是進殿看了幾眼以后,就走出來,連行禮也是匆匆的。
他們需要為皇帝正名,說明太上皇確實是自然死亡的。雖然多此一舉,但是皇帝畢竟是有前科的,這樣嚴謹一點,也能讓一些居心叵測的人安分點。
當然,就李承乾看來,有了數年的父慈子孝的刻意宣傳,就算有些人想抓著這個機會干什么,估計也是無濟于事的。畢竟,太上皇出宮溜腿兒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了,跟長安百姓嘮嗑都是常事。
這一跪,就跪到了深夜。
子時以后,殿門才真正打開,一股子香燭和灰燼的味道也散了出來。
袁天罡走出來了,但是他也是對皇帝匆匆一禮,就快速的走開。
沒過多長時間,一口金絲楠木的棺槨,就被力士抬進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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