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張儉就大笑著離開了城墻。
而城下的金崖,臉都被氣白了。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復,果然,唐人永遠是那么的自大狂妄,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兵力在高麗兵力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嗎?
“該死!進攻!我要讓這兩萬唐軍給遼東城陪葬!”
金崖的話才喊出口,就驚訝的發現唐軍城頭上丟下了好多的鐵疙瘩。
幾秒過后,張儉就聽到了那沁人心脾的聲音。
記錄官光明正大的跟將軍們坐在一個桌子邊,撇撇嘴說:“太子殿下說過,火藥武器在攻城和守城的時候有奇效。這個高麗將領是不是有病?這么多兵力直臨咱們城下,不是最好的靶子?”
張儉嘿嘿一笑,嚼了一口羊肉后嘆息道:“只是可惜,這次出兵沒經兵部,算是我們受了陛下的直命,否則破堅城,殺敵一萬余,這樣的功勞能讓老夫不少部下得到升遷。”
身在高位,張儉反而不在意自己如何,想到的更多是自己的屬下。
于泰喝了一大口酒后說:“別看沒有功勞可拿,可是連城侯,您看看麾下的士兵就知道咱們這一次給軍方出了多大一口惡氣。”
轟鳴聲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跟遼東城的高麗兵一樣,這些兵也被手雷的威力嚇壞了,根本用不著下命,都亡命的往回奔逃。七八萬的軍隊,像烏合之眾一樣說散就散。
一條羊腿下肚,一壇子酒也下肚了,于泰拍拍肚皮說:“酒足飯飽,全身暖洋洋的,末將正好巡查一下親率營地。”
才要起身,于泰就被張儉攔住了:“巡查什么巡查,醒醒酒以后再去。老程跟老夫講過,酒給人帶來的熱感是假的,酒喝多了人反而會更容易被凍傷。這一點,老夫找高麗探子試過了,是真的。雖說你不至于凍死,但是凍傷也不好受,還是讓別人去吧。”
記錄官拱拱手說:“巡查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此戰結束我也要離開親率了陛下有命,親率用剩下的火藥武器留在遼東下官將會作為武器監管留在這里。”
對于皇帝的安排于泰實在是沒什么可說的。火藥武器用于戰斗才是物盡其用,拿回去就只能封存在倉庫里,或者被他們訓練用掉還不如留給遼東邊軍好歹也多了一張底牌。
張儉也是成精的人物,如何會悶頭收了這份好處,舉起酒杯對于泰說:“話說回來,老夫在遼東積攢了不少的皮貨就送給太子殿下吧要說皮子,還是遼東這里的好,長安那里的,根本沒得比。”
于泰嘿嘿一笑:“既如此,末將就代替太子殿下收了將軍的好意了。”
百騎司記錄官無可奈何的看著二人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明明是正常的交接,倆人愣是弄成了私相授受的感覺。
就在于泰準備回營地休息的時候一個斥候快步跑進了城門樓,稟報道:“啟稟將軍高麗人于城下傷亡數百人,剩下的都倉皇逃竄了。高麗的將領想要重新整軍可是在慌亂的人流里也只能干喊。”
張儉點點頭對于泰說:“太子殿下說的不錯火藥武器還真是攻城守城的神器,老夫從沒有見過這么輕松的斬獲,只是以逸待勞而已,這些人自己把人頭送了過來。”
于泰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而是直接轉身回了營地。
作為第一批使用火藥武器的人,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幸運。
可以預見,火藥武器勢必會快速的席卷全大唐的軍隊。皇帝,不可能放任這樣的武器蒙塵。
這場戰斗,大唐獲得了大勝,自然要把消息送到國內,所以當天下午就有紅翎急使被派出,奔赴長安送信。
至于繞過兵部私自動兵,張儉覺得這完全怪罪不到自己的頭上。誰讓下命令的是皇帝呢,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至于另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理所應當的被他拋到了腦后。
“報,將軍,庫莫奚等地的使節來訪!”
“呵呵,請他們進來。”
放下酒杯,張儉頓時感覺自己充滿了底氣。
軍方的面子,就是靠戰力換來的,有半日滅掉一城,嚇退高麗幾萬兵力的戰績在,張儉頓時覺得自己在遼東這片土地上更有威嚴了。
在這個眾多國家彼此提防結盟、彼此試探藏刀的年代,一個國家和一個國家之間的戰爭,其消息永遠不會傳播的太慢。
沒有多長時間,遼東所有的勢力都得知了高麗慘敗的戰爭結果。萬幸的是大唐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就連攻破的遼東城,也沒有占據的打算。
張儉的“問罪”之言,結合唐軍的所作所為,獲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只要不是直接進攻高麗就好,如果只是問罪,他們自然樂得站在城門觀烽火,雖不至于落井下石,但是嘲笑一番還是有必要的。而如果是大唐想要真正進攻高麗,他們就不能坐視不理。
隋末的這段時間里,遼東各國已經達成了疆域上的同盟。各國關起門來隨便打,可是涉及到大唐,沒說的,一致對外。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傻子,誰都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
看高麗的笑場歸看笑場,唐軍使用的武器,實在是應該刺探一下。
只要是遼東眾國、部族,就都看到了那垮塌的城墻,聯想到這只是一上午的時間造成的結果,就忍不住渾身發冷。再結合高麗士兵的傳言,似乎,唐人到底是窺破了一點天神的能力?
帶著擔憂和恐懼,庫莫奚。室韋,靺鞨等國紛紛派遣了使節準備拜訪大唐皇帝,至少要刺探一下這個武器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恐懼的不僅僅是他們,薛延陀也緊隨其后得到了消息。
在針對東突厥的戰爭中,薛延陀可是背刺了盟友了,瓜分東突厥國土的時候,跟大唐起了不止一次的沖突。可以說,目前跟大唐兵力上摩擦最多的就是他們。
為了避免自己步上東突厥的后塵,薛延陀專門派遣了王子到長安朝貢,以示自己的誠意。
薛延陀知道了,那么西突厥也就知道了,西突厥知道以后,呵呵,消息就算擴散到歐洲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紅翎急使的戰報才送到長安,唐人掌握了天神武器的事情,就開始瘋狂的蔓延。
不過,這些都跟李承乾無關,現如今的他,正坐在太極殿看房玄齡等人驚愕的神色。
“太子派自己的親兵出去胡鬧”,這就是他們之前的想法,甚至于還謀劃著借著這個機會,奪走太子最后的兵權。可現實,卻在他們的臉上狠狠摑了一巴掌。
“微臣早在見識到火藥武器的威力時,就應該想到親率不會失敗的。殿下,老臣愿賭服輸,待到親率凱旋之日,老臣親率百官出城相迎!”
大唐勛貴的賭品還是很好的,沒人會賴賬,只要是當日叫囂過的,都站了出來,表示愿意履行諾言。
“親率不過兩千人,如何當得起房相親自迎接。傳出去,會讓人笑話孤不知好歹的。不如這樣,親率回營慶功宴的錢,就由諸位卿家出了,如何?”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聽到太子的這個答復以后,笑著點了點頭。
得饒人處且饒人,太子沒有因功桀驁,才能在朝臣心目中留下一個好印象。
面對李承乾的提議,房玄齡并沒有拒絕,或者說,沒有拒絕的資格和理由。
改變賭注是勝利者的特權,更何況不過是各家出點銅錢而已,簡直不要太劃算。堂堂中書令、六部尚書、侍郎等集體出迎兩千人的隊伍,他們丟的可是臉面。
“既然殿下這么說了,微臣自然接受。”
拱拱手后,房玄齡就快速的轉移了話題:“啟奏陛下,吐蕃大相祿東贊已經來朝數月,關于附國一事,還請陛下早做決斷。”
終于等到唐朝宰相提到自己,祿東贊立刻站了出來,學著唐人的禮儀拱手道:“唐皇陛下,關于附國一事,是時候商議一下了。您出行巡幸岐州,回京后需要處理政務,在下明白,如今,恐怕已經處理完畢了吧!”
見祿東贊面不改色的說著自己的大度,李承乾就腹誹不已,這孫子前段時間,恐怕還祈禱著附國的事情不要提上議程吧。這幾個月的時間,足夠祿東贊臨摹出一個朝廷的模樣了。也只是臨摹而已,讓他學習朝廷的架構沒問題,但是涉及到各個職能的核心消息,那就絕對不可能告訴他了。就算這段時間祿東贊帶著大批的禮物到各個官員家里拜訪,也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對于祿東贊的禮物,朝臣們照收不誤,可是說起自己當的官兒,就模棱兩可。
李承乾衷心祝愿祿東贊能把大唐的制度照搬到吐蕃去。這樣一來,松贊干布不僅要在武力上統一高原,還要在心靈上重新統治一遍才行。
嘖嘖,到時候高原之上不出現熱鬧才是怪事情。
御座之上的皇帝,半張臉都被旒擋住,讓人看不清他的喜怒。
見祿東贊急不可耐的樣子,李世民就開口詢問道:“太子之前跟朕說過,吐蕃愿意為附國一事付出代價,不知道這代價究竟為何?”
“吐蕃愿意出羊萬頭、牛千頭,并放棄對東爨西爨的想法,以祖書立約,陛下以為如何?”
祿東贊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東爨西爨兩地的面積可一點都不小啊!對于西南的蠻族,自古以來中原的帝王都有收編的心思,可是怎奈山高皇帝遠,路途的艱險加上當地民風的“純樸”,導致中原對那里的控制時有時無。
如今西南方的蠻族,領土面積最大的就是謝氏、東爨和西爨。其中謝氏跟嶺南的馮盎一樣,雖然是無冕之王,可是對中原的恭敬不似作假。早在東晉時期,謝氏首領就曾幫助東晉抵御成漢對寧州的進攻,雖未取勝,但是拒不投降,因此受到東晉朝廷的嘉獎。
武德三年的時候,謝氏的西謝酋長謝龍羽主動歸附,貞觀三年的時候,謝氏三個酋長一起遣使入貢,就是吐蕃進攻大唐之時,他們也出力幫助過。
跟謝氏相比,東爨西爨就有點不識抬舉了,一直以為守著自己的草窩就能過安生日子,不知道主動歸附,甚至隱隱有投靠吐蕃的想法,殊為可惡。
可惡歸可惡,可是他們的領地面積可是好東西,就算是大唐,也不可能不心動。這兩個地方的面積,跟附國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要說影響,那絕對是吐蕃比大唐對這兩個地方的影響大,可是吐蕃偏偏就放棄了這里,轉取附國。
至于吐蕃以祖書立約,算是相當高級的契約方式,絕對可以相信。在這一點上,吐蕃人的信譽還是很堅挺的。
跟興奮的房玄齡等人不同,皇帝還是面無表情,繼續道:“朕確認一下,你們吐蕃將會放棄東爨西爨,哪怕大唐沒有收服,你們也絕不摻和?”
祿東贊點頭:“沒錯。”
李世民長舒一口氣,直接答應了下來:“那好,朕跟你立約,絕不摻和附國的事情,就算附國求援,朕也會視若無睹!”
皇帝很清楚,祿東贊沒有必要說謊話,雖說跟吐蕃從小面積的接觸直接變成鄰居,讓他擔憂,可是跟東爨西爨比起來,還是東爨西爨香。吐蕃人的目標是吐谷渾,乃至于西域各國。這件事,從吐蕃近幾年的活動中就能看出來。
附國本就沒有歸順之心,就算有,收了附國以后大唐的國土將會有好大一塊突出,陷在南詔諸國、東爨西爨、濮部和黨項諸部的包圍中,很容易就會傾覆。而收了東爨西爨,土地就會跟嶺南結合在一起,怎么算怎么劃算。
各取所需以后,祿東贊和皇帝直接就在大殿之上簽署了盟約。
全程看熱鬧的李承乾清楚,這都是各自短時間的利益交換而已。大唐和吐蕃能夠因此各取所需。但是以后是什么樣的,誰又能說得清楚。就算他即位的時候,東竄西竄還是什么的姓了“吐”,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在群臣的見禮下,盟約簽署完畢,得償所愿的祿東贊拱手對皇帝說:“我們吐蕃歷來跟大唐雖有摩擦,可是我們的贊普,對于天朝上國,其實是很恭敬的。祿東贊不才,想要為小贊普迎娶一位唐朝的公主,陛下以為如何?”
又是和親?
本來充當泥塑的李承乾頓時坐不住了,莫非祿東贊忘了西突厥的事兒了?在他看來,不管是正式的公主,還是宗室女出嫁,都是受罪。吐蕃地處高原,連年苦寒不說,還缺氧,這樣的環境比西突厥都要惡劣一些,怎么能答應?昭君出塞,文成和親事件的光鮮外表下,恐怕沒有多少人在乎這兩個公主真正的經歷和心中所想吧!
再說,不止是他自己,恐怕所有人都清楚,吐蕃與其渴望和親,其實最大的目標是公主的嫁妝。陪嫁過去的物資、工匠,才是他們最渴望的東西。相比較之下,公主或者宗室女這個嫁妝的載體,實在不值一提。
不等李承乾跳出來,皇帝就開口了:“大相的提議朕也很心動,只是怎奈朕的閨女都很年幼,不適合遠嫁吐蕃。宗室女封公主號,又未免顯得對吐蕃不夠尊重,還是算了吧。”
祿東贊雖然面色如常,可是心里卻再不停的嘶吼。
宗室女也成啊!
被人抬了一手,也不好自降身份,祿東贊只能郁悶的咽下這個苦果。
朝會結束,文武大臣離場,本來想要回東宮的李承乾,剛出殿門就看到了李澗似笑非笑的臉。
“陛下命太子殿下去百福殿。”
“知道了。”
答應一聲,就跟著李澗一起去了百福殿,后殿。
這是獨屬于父子二人的空間,哪怕李澗也有進入收拾的資格,可是這里的東西他是一點不敢多看,一點兒都不敢記下來。
還是那么多的屏風,還是那么多的木頭牌牌。
下了朝的皇帝顯得很輕松,正在一張屏風上寫字。
“你來看看,朕給火藥武器的命名如何?”
李承乾湊過去一看,只見屏風上雜亂的寫著好多的字,涂抹掉的用不著猜了,只看清晰的幾個。
手雷的名字被保留了下來,普通的火藥箭矢則被命名為驚雷箭,八牛弩版本的火藥箭矢則被命名為驚日箭。這個名字怪怪的,怎么看怎么想是驚天箭的修改版。
不過“天”這個字在現在實在不是隨便用的,所以驚日....湊合吧。
至于那能炸毀一段城墻的“大家伙”,被皇帝,命名為“皇命雷”,只一看,就知道這皇命雷代表著什么了。
真實實驗了皇命雷得威力后,很顯然,這東西是要被死死管控的,連使用,都需要皇帝派人監管才行。甚至于,能獲批帶著這個大殺器出軍的,只能是皇帝最放心的將軍。余者,想都不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