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的封地已經足夠多了,這一次都是他勉強用皇權壓制下來的,再加,恐怕朝堂真的要炸鍋了。口頭上雖然這么說,可是李世民還是希望李泰能夠拒絕。這家伙有一個聰明的哥哥,應該告誡過他這方面的問題。
果然,面對李泰的聰慧,李世民自然樂得答應:“好說,好說,不管什么事情,朕都答應你。”
見皇帝沒有給魏王再添封地的打算,眾大臣才松了一口氣,魏征更是把已經抬起來的腳放了下來。
不再加封地就好,至于賞賜些寶物什么的,也是應有之意,畢竟播種車這東西真的很逆天。
“那父皇,兒臣希望您也準許三哥留在長安,不之官,如何?”
“好好好,好....嗯?”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三哥?不之官?李恪?
“不行!”
最出乎李承乾和李泰意料的是,第一個發出聲音的竟然是長孫!這太令人意外了,按理說,這樣的事情,她是不能發聲的。
“皇后說得沒錯,藩王就應該就藩,怎么能留在長安呢?你是特例,再出一個,以后的王子紛紛效仿怎么辦?不行!別的什么都好說,唯獨這個不行!”
為了讓大臣們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李世民特意提高了聲調。
長孫無忌先魏征一步站出來說:“魏王殿下,這不是胡鬧的事情,還不趕快收回你的話?”
眼看著好多朝臣都有要發言的趨勢,李泰只能改了自己的發言:“那父皇,不如您還是把芙蓉園賞賜給兒臣吧!”
芙蓉園長安城東南部,曲江南岸一帶。原本是隋朝離宮,李世民覺得自己去的時候少,于是就想要賜給李泰。結果,李泰覺得自己也沒有多少時間過去玩,就沒有接受。
據說此園居地三十頃,周回十七里,園中廣廈修廊,連亙屈曲,其地延袤爽塏,跨帶原隰,又有修竹茂林,綠被岡阜,東坂下有涼堂,堂東有臨水亭。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個極為豐厚的賞賜。
見李泰改口了,李世民當即點點頭說:“既如此,那朕就重新賞賜給你。好了,朕還要繼續耕種,你和你母后一起看看有沒有缺土的地方吧!”
說完,李世民就催促李承乾繼續牽牛。
李恪不之官的事情,就此不了了之了....
今年跟往年不同,曲轅犁替代了原本笨重的犁,所以勛貴家庭耕種的很快,原本需要一天甚至兩天才能耕種完畢的,今年卻只用了大半天就耕種完畢。至于使用了播種車的皇帝一家,只是大半個上午,就種完了。
中午的伙食很簡單,從皇帝到觀禮的官員,都是糜子飯。
李泰撇著嘴吃著糜子飯,找了個機會湊到李承乾身邊說:“皇兄啊,除了蛋糕,你今天難道真的什么都沒帶?”
李承乾嘆了一口氣說:“父皇親自下的命令,你覺得我還能違背?就是馬車上的蛋糕,還是車夫習慣性的準備的。忍著吃吧,你覺得不好吃,百姓們可是吃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見皇帝起身去裝第二碗飯了,李泰嘆息一聲說:“皇兄,我沒想到不僅沒能幫到李恪,還差點坑了母后,這次的事情,咱們做錯了。”
李承乾也壓低聲音說:“你說的沒錯,我也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站在母后和支持咱們李家的大臣立場上,李恪就是應該被攆到封地才行。不之官不是那么容易的,看樣子,這一點上,咱們幫不到李恪了。”
做事情的時候不能這樣,只要不往深里考慮,就會出問題。好多時候,人都會只看著美好的一面,卻選擇性的忘記了別的結果。
不之官的事情,從此以后不能提了,甚至李恪自己提都不行。
春耕大典,第一次這么快的舉行完畢,司農寺依舊不死心的派遣了大量的官員去學院,這么大的一筆功勞,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了。
李泰接手了芙蓉園,但是翻新建設的事情卻交給了手下人。
魏王府的官吏們樂壞了,魏王獲賜芙蓉園,就是簡在帝心的體現,前朝的離宮,是這么容易拿到手的?作為朝廷官員體系中著名的閑散官,王府的長史等屬官,一般沒有升遷的機會。但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王爺變成太子,甚至變成皇帝,他們就成了從龍之臣,一朝沖天而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很多時候,王府的官員都是一些有野心的,越是厲害的皇子,就越是會吸引這樣的人。
李泰忙著跟工部的工匠討論建橋事宜,對芙蓉園的事情撒手不管。李承乾則忙著攢錢,沒心情管芙蓉園到底建成了什么樣。
李承乾不關心,可是左春坊太子左庶子孔穎達卻對這件事很關心,得知翻新的芙蓉園,好多地方都逾制后,毫不留情的大鬧了工地,講好多魏王府的官員、工匠都抓了起來,直接送刑部拿問。之后,又上書太子和皇帝,請求對這些不安分的官員從重處罰。
左春坊在東宮的體系中,與朝廷的門下省相當。兩相對比,孔穎達就是跟魏征一樣的職位。
不過,孔穎達的希望注定會落空,皇帝不過下了一封斥責的圣旨,責令返工,至于投給太子的奏折,根本就沒有回信。
“你看看,對手底下的人太放縱就是這樣的結果。他們怎么敢把一個亭臺建設的比東宮的主殿還要高?明知道這樣會被問詰,可還是這么做了,豈不是愚蠢至極?”
李泰無奈道:“都是一些蠢人,我每次進宮,他們都會囑咐我多討父皇和母后的歡心,跟您一起出去,他們強烈要求一起,趁機搜集一下您的錯事。為此,我都不知道處罰多少人了,結果還是改不過來。”
李泰明明是按照皇帝的要求,進東宮請罪的,此時卻拿著一塊蛋糕大嚼,惡形惡相的沒有一點請罪的態度,孔穎達送上來的奏折,現在就在他面前,但是李泰也沒有看的意思。
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李泰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手下的人一定會被處罰,李承乾也知道,李泰也沒有什么想法。兄弟間不需要猜忌,只要按照外人希望的樣子扯扯皮就好,話說多了才影響情分。
吃掉最后一口蛋糕,李泰才從懷里拿出一張圖放到桌子上說:“皇兄您看看,這就是我們所有人最終敲定下來的圖紙,這座橋建成以后,莫說重車,就是地龍翻身,恐怕也奈何不得它。”
現在工匠們差不多都學會了畫圖,高級的工匠甚至還會嚴格的制定比例尺。圖上的大橋恢宏大氣,橋面甚至能夠讓幾輛馬車并排前行。
“很不錯,就按照這個圖來制作吧,不過青雀,你真的準備自己掏錢?這項工程的花費可不小啊!”
李泰嘿嘿一笑說:“橋建成以后,總能派上各種用場。您不是準備在夏州跟學院之間鋪設水泥路嗎?只要這條水泥路鋪設完成,沒道理不會吸引到商人,您的水泥路能夠建設出收費站收費,為何我的大橋不行?等大橋建設完畢以后,我就收過往車隊商隊的過路費,雖然少了點,但是只要人多,總能慢慢把投入收回來的!”
李承乾頓時笑了,李泰果然聰明,沒錯,這么一個橫跨渭水,還方便交通的大橋,不收費才是怪異的。
“既然決定了就好好制作,你既然要收費,水泥等物就得跟工部購買,不論折扣,只要是你購買的,就不會有人有意見。”
關于大橋建設的問題,李承乾也只能說到這了。雖說自己見過很多的橋梁,可是在古人面前,還是別班門弄斧了。
后世城東的那個破橋,平均三四年就要重建一回,而人家趙州橋,一千四百多年了還屁事兒沒有,近乎7.4級的地震,都沒能讓它破損。
最強的能力加上水泥,李承乾很是期待他們能整出一個什么樣的怪物出來。
送走李泰后,李承乾才提筆給孔穎達寫回復。
從他參政開始,左春坊等,就不再是擺設了,皇帝老爹往這些機構里面添加了很多的人才,跟李泰麾下的那些人不一樣的是,東宮任職的這些人,都是有能力,卻因為缺少功績才名聲不顯的。這些人,堪稱下個朝代的班底。
雖然只是兄弟倆人說了一會兒的話,可回信里,李承乾還是標明自己狠狠訓斥了李泰一番。有些事情可以不做,但是必須表示出來。
經過芙蓉園的事件后,李泰麾下的人安生了許多,東宮的各部分官職,也逐漸被人填滿。一些關于小事的奏折,也不再經過中書省,而是直接由六部送到東宮,交給太子決斷,左春坊復審后,就直接送到門下省,連皇帝這一關都免了。
有了李承乾的加入,皇帝終于輕松了一些。
人一閑出來就會忍不住的亂動,皇帝也不能免俗。端午的時候,皇帝取消了本來該在曲江池舉辦的宴會,改到了渭水河畔。
魏征以“渭水遙遠,恐有失,然隨眾過多,靡費矣”為理由,規勸皇帝收回成命,可是被皇帝“內務府出資”的話輕易的擊破。
內務府其實很有錢,且不說李世民當上皇帝之前,府中就不缺寶貝,為了避免落人話柄,才沒有顯露。而如今當了皇帝,不止國庫的部分會送進內務府,皇家還有部分自己的產業。
李承乾也是最近才知道,鹽鐵等物,雖然被部分世家壟斷了部分,但余下的部分,除了走私,幾乎全是皇家經手的....
“太子殿下,松州刺史請求跟附國開通貿易的奏折,不知為何您否決了?”
魏征沒有退下,而是拿著一個本章轉向李承乾這邊開了口。
一同出來的還有房玄齡:“殿下,微臣也看過了這封奏折,松州地處高原腳下,附國多牛羊,中原的茶葉絲綢糧食,都是他們渴求的東西,很少的部分就能換來很多的牲畜,不知道您為什么不同意?”
見老魏果然提起了這封奏折,李承乾就起身,說:“根據鴻臚寺的記載,貞觀三年的時候,吐蕃的贊普換成了松贊干布,而且他以十二歲的年紀,就平滅了很多的反對派,震懾住所有的部族。統一了高原。在仔細研討關于高原的情報后,孤幾乎可以確定,他一定會把吐蕃的治所從亞隆札對園遷移到邏些。邏些靠近附國的邊境,不將附國消滅,恐怕他住的也不會安定。跟一個馬上就要覆滅的國家通商,很可能會影響到商隊。狗咬狗的時候,誰知道會不會抽冷子咬到咱們的人?”
聽到這個理由,房玄齡震驚無比。且不論這個推測如何,單單太子能考慮的這么深刻,就已經非同一般了。
唐儉站了出來說:“房相,太子殿下的推測,跟下官的推測是一樣的。松贊干布統一高原,其手下最精銳的士兵就是出自邏些,新貴族,也是在邏些附近產生的。為了牢牢的控制住這股力量,遷都,是最好的選擇。”
李靖在朝堂上一般不說話,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徒弟,他還是忍不住站出來說:“自古京不靠邊,還是有道理的。武德九年的時候,頡利不就差點揮兵直驅長安?直到東突厥覆滅了,咱們不才安定了許多?吐蕃人雖然缺少教化,但是這樣的道理,他們不會不懂,正因為如此,吐蕃有很大的可能會進攻附國,再度把邊境拓展到松州附近。”
連李靖都這么說了,魏征只能把奏折交到房玄齡的手里,退回了隊伍。
魏征如今是門下省的大佬,對于異常的奏折,有質疑甚至封駁的權利。當然,東宮的也不例外。
見沒有了異議,李承乾就把場地讓出來。
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旁邊的老房就笑著說:“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唐儉和李靖一起分析出的事情,想不到太子一個人就猜想到了,老夫竟然還質疑您的決斷,真是老了。”
李承乾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應對房玄齡好了,魏征想不明白情有可原,你個老混蛋想不明白就過分了吧!
“房相,孤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孤沒猜錯的話,你已經猜出了孤的想法,如今在朝堂上問出來,只是看看孤想的清楚不清楚吧。而且,魏征拿著的那個奏折上,多半已經有了門下省的批復,就差送到尚書省執行了。”
這一刻,房玄齡才真的服氣了,拱拱手,就不再言語。
想事情的時候,不妨深入的思考一些,有的時候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很可能也會存在關聯。這就是李恪事件給李承乾的提醒。
如今李恪也已經訂婚,這一次,包括楊妃在內的所有人,都沒再透露出訂婚女子的信息。
“不認識就不認識吧,以我母妃的性格,也不會在高官大族中挑選,但是姿色一定不錯,不之官的事情,勞煩兄弟們了,其實吳地也不錯,聽說那里的美女才有風韻,等到了封地,我就網羅美女,遇到好的,一定會記得給你們也留著的!”
話說得灑脫,可是李恪牽強的笑容,還是瞞不了李承乾和李泰兩個人。
李恪喜歡做事情,尤其喜歡管事,可是等他到了封地以后,說得好聽點是去造福百姓、統帥地方兵力了,說不好聽點,其實是打著這兩個旗號去養豬了。
安州都督雖然有統帥地方兵馬的權能,可是實際操作的卻是吳王府的長史,還是皇帝安插進來的長史,除了這個長史以外,任何吳王府的人想要染指兵權,最終都會怪罪到李恪的頭上。
其實李恪自己也清楚,等自己到了封地,只有關起門來當宅男,才能獲得安穩。
喝了一口茶,李承乾放下杯子后才說:“誰跟你說你去封地以后是要當宅男的?別人希望如此,我還不同意呢!告訴你李恪,等你去封地的時候,必須要帶上一批學院弟子,指揮他們修建馬頭,清理河道。那天父皇將整治海運的活兒交給了我,河運的處置權,也被我要了過來。吳地雖然有挺多地方窮困,但是因為水道密布的原因,最適合發展河運了。
只要河運能夠貫通南北,那么但凡是有大河入海口的地方,都能夠形成海運碼頭。這些任務,都需要有一個人領導,哥哥我可就指望你了!”
聽到李承乾的話,李恪牽強的笑容立刻變成了狂喜:“真的?”
李承乾點點頭:“自然是真的,如今學院第一批畢業生正在推廣播種車,可是這東西一般只有北方用得到。明年的第二期畢業生,就要往南方送了。父皇雖然有了在學院里面選拔官員的念頭,但是第一次不可能招收太多人,余下的人,好多還是要自謀生路。父皇挑剩下的人,我找來一些打工,應該不過分吧!”
李泰拍了拍李恪的肩膀說:“看,皇兄這是想要拿你當免費勞動力呢!”
李恪卻搖了搖頭,在他看來,有事情可做就行,不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