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蘇媛才恢復了笑容,拿起小一點的皮包遞給長樂說:“長樂,皇后娘娘賜給姐姐的,姐姐不能送你,否則就是失禮了。不過,太子送給我的,倒是能送給你。”
接過皮包,長樂立刻就開心了起來,在宮里的時候她想要,可是太子皇兄就是沒給她,總是用等長大以后當作借口。
有了皮包當禮物,長樂開心的說:“蘇姐姐,你要是想給皇兄寫信,就快些,我出來的晚了一些,要是午飯的時候不回宮,會被母后訓斥的。”
蘇媛趕緊放下書信,走到一邊的書桌邊寫了起來。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啊~”
看到蘇媛的回信,李承乾還是挺得意的。身在唐朝,能讓一個女子直接表達出這樣的意思,實在是難得。說到底,自己的輕狂還是有收獲的,至少,未來老婆現在還是挺喜歡自己的。
把信函收進抽屜里存放起來,然后對著書桌上的奏折發愁。
房玄齡杜如晦之前雖然坑了他,但是在那以后選擇送到東宮的奏折,很多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關于商業的奏折,自然毫無例外的會送到東宮來,而房玄齡往里面添加了很多政令推廣的類別,杜如晦講兵部的一些調兵遣將的奏章,都送了過來。其中好多奏折上面已經有了批復,拿到東宮來不過是走個過場。
李承乾清楚,自己將要學習的東西,就在其中,所以就看得格外用心。
大唐推行府兵制,兵員分布上,則采取強干弱枝的準則。軍方將領,除了李績張儉等人因為需要駐守在外,手握兵權外,余下的將領,只要沒有戰事,就必須居住在長安甚至不能隨便出去。皇帝就是手握兵權才讓息王投鼠忌器,最終獲得了勝利又如何不會心生警惕。
政務上皇帝雖然掌握著尚書省不肯撒手,但是中書、門下省依舊能夠有效的牽絆皇權特別是魏征不在,門下省依舊敢于抵抗皇權所以政務上一切都很平和。
貞觀時期的朝堂還是挺不錯的,雖然皇帝盛怒之下砍死了盧祖尚和張蘊古,但是更多的時候還是準許臣下直言上諫,諫言準確的還會獲得賞賜。瑕難掩喻這樣的官場作風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在現在所有地方都需要發展的情況下,朝廷帶動的優良風氣,對地方也有促進作用。
戶部的奏折其實很無趣,好多時候都是關于流民安置的,朝廷的政令推出后并沒有如同長安一般取到預期的效果,越是遠離長安就越是難以施行。正因為如此,每年都有流民出山請求入籍每年新入籍的流民數量,也成了官員考評的重要加分點。
“殿下這是中書省送來的奏折其中有長孫尚書特意標注的幾封需要您認真觀看。”
才分析完了一摞,張赟就又搬來了一摞。
“老張,你再去取的時候跟老房他們說說,能不能不要送這么多過來?孤自從早晨練武結束到現在,飯都沒來得及吃,這些全看完,估計都要晚上了,還有時間做自己的事情嗎?”
站起來扭扭腰,李承乾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曾經自己覺得坐在辦公室里處理一下文件,是最享福的工作,比送外賣強多了。如今坐了大半個上午,才知道這工作也不容易。再神采奕奕的人,一直坐著處理政務,腰間盤都受不了吧!
看著之前還剩下的奏折,張赟忍不住說:“殿下,其實您用不著看遍全文,陛下處理奏折的時候,總是先看批注,才會查看奏折的內容,只有復雜的,才會仔細研判。”
指指一封奏折上長長的批注,李承乾無奈道:“你看看,這哪里有短的,只要是老房他們送過來的,都是長篇大論。雖說年前積壓了很多的奏折,可這也太多了吧。再加上其中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要是在孤這里耽擱了時間,可就不好了。”
挑選出幾個重要的,李承乾毫不猶豫的交給張赟,讓他直接送去皇帝那里。雖說太子需要培養吧,可是用政令的推行速度,或者邊軍的調度時間來換取,還是虧本的買賣。現在才不過貞觀六年,皇帝看樣子還有二三十年好活,有二三十年的時間可以用來接受栽培,犯不著急于一時。
在將重要的奏折挑選出來優先送到皇帝那里后,李承乾才繼續查看余下的奏折。
嗯,腰疼。
不輕不重的奏折一連看了兩個月,直到春耕大典的時候,李承乾已經大致了解了朝廷的大致構造。
不得不說當皇帝果然是個辛苦活兒,秦始皇每天要批閱五百斤的奏折,大唐的奏折換成竹簡,估計一千斤都有了。天下的紛亂,遠不是一個人能夠做主的。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中書省和門下省的出現。
年前積壓的奏折處理完了,往后就悠閑了很多。要不然,每天要看奏折,從早看到晚,鐵人也會金屬疲勞的。
“殿下,陛下有命,今年春耕大典,東宮不許帶美味的食物,今年還跟去年一樣,從陛下到百官,只能吃糜子飯。”
“知道了啊。”
撇撇嘴,李承乾只能把自己打包好的食物都留在書房。
耕地就要有耕地的樣子,穿著龍袍去耕地,刨坑刨的再給力,也會被人懷疑是作秀。所以當李承乾穿著一身麻衣從東宮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同樣是一身麻衣的帝后,至于李泰,頂著大肚皮一看就不是貧民小戶。
李泰本來是在御輦上,可是到了東宮門口,就厚著臉皮擠進了李承乾的馬車。
“皇兄啊,您該不會真的聽父皇的話,沒準備好吃的吧。我可是一大早就被屬官哄起來,飯都沒吃。”
一邊從馬車的暗格里取出烤制好的蛋糕,李承乾一邊義正辭嚴道:“青雀啊,春耕大典就是告誡我們不能忘了百姓的辛苦,這么嚴肅的事情,怎么能懈怠呢!”
李泰拱了拱手,然后把車窗的簾子固定好,開始大快朵頤。
“耬車在實驗室的時候,已經試驗過了,效果很好,就是木制的雙層輪,用不了太長的時間就會磨損,碰到石頭多的地,很容易就會碎開,雖說用鐵也能制作出來,可是對驢子的負擔就有點大了,還是得用牛才行。”
就知道李泰不試驗靠譜了,不會把東西拿出來,李承乾也拿了一塊蛋糕,邊吃邊說:“想好了沒有,你真的打算幫李恪也爭取到不之官的待遇?要知道為了讓你留在長安,父皇可是受了不少的問詰,最后還是硬生生用皇權壓下來的。”
李泰喝了一口茶,長舒一口氣后才說:“本來就是要幫他爭取的,眼看李恪就要訂婚了,只要他訂婚完成,就會被送到吳地就藩,我看了,那里距離長安實在是遙遠。您不能發聲,只能我來了。咱們三兄弟從小就一起玩到現在,怎么也算知心知肺了。皇兄,李恪對皇位真的沒有一點的興趣,讓他去吳地宅在家里,他會郁悶死的。”
李承乾笑了笑,拍著李泰的肩膀說:“你想做,就這么做吧,楊妃才生下李愔,李恪要是走遠了,也挺凄慘的。”
談話之間,李泰就把一盤子蛋糕都吃光了。要是被言官知道哥倆躲在馬車里吃蛋糕,絕對會被彈劾。春耕大典實在是太重要了,從皇帝到勛貴沒有一個敢輕視的。只是,百姓們在滿足最初的好奇心后,現如今已經不怎么關注這件事了。
馬車最多到田地外圍,接下來的路都要走過去。
李世民才走到地頭,就見司農寺寺卿于躍圍著一個怪模怪樣的犁杖上竄下跳。
曲轅犁也用過,這個犁杖跟曲轅犁一個樣,但是犁后邊多了一個箱子,還有怪模怪樣的輪子在下面,不知道是用來做什么的。
看不明白就問,李世民毫不猶豫的轉過頭問李承乾:“這是工學院新制作出來的東西?不就是給曲轅犁加了一點東西嘛,至于再獻上來一次?”
皇帝有些不高興,一個新興事物出現的時候,朝廷賞賜一些也沒什么,可升級換代以后,難道還要賞賜?這豈不是沒完了?
李承乾干笑一聲,拍拍李泰的肩膀說:“父皇,這東西不是工學院制作的,雖說他們有好多工匠搭手,但是真正制作出它的,是青雀!”
“青雀?”
看向自己的胖兒子,李世民本來陰沉的臉色轉瞬間變得陽光燦爛。
“哈哈哈,青雀制作的東西啊,來,給父皇說說,你加上去的這個箱子和輪子是用來干什么的?”
見識到了曲轅犁的神奇后,今年來參加種地的大臣們,早早的就給自己買了曲轅犁,去年就皇帝能用來耕地,結果只有他們被老犁累的渾身酸疼。今年有多了一個新的東西,頓時也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李泰腆著肚子,大搖大擺的走到耬車前說:“回稟父皇,此物名為耬車,兒臣本想按照古籍記載,還原耬車的,可是后來才發現原始的耬車也不好用。現在的成品,雖然是根據耬車改造得來的,但是實際上已經似是而非了。
您看,這個箱子其實是用來裝種子的,牛驢在前面拉,曲轅犁在趟溝的時候,也會帶著這個輪子旋轉,您看,這個輪子其實是中空的,種子箱的末端一直延伸到這個輪子的內輪部分,這樣一來,就不會因為粘到太多的泥土,導致種子落不下來。內輪上面有小坑,輪子每旋轉一周,都會灑下等量的種子。這樣一來,就省去了播種的人工。
至于培土,只要在后面再掛一根木樁,拉動的時候把土培上就好。不過,這樣一來還是會有一些地方蓋不上,人工培土少不了,就是省去了很多的力氣罷了。”
聽完李泰的講解,李世民立刻對這個名為耬車,卻奇形怪狀的東西來了興趣。
“既然已經不是耬車了,那就換個名字,播種車就很不錯,簡單點,也好記。承乾,你來牽牛,朕要試試這個東西是不是真的可以自己播種。”
李承乾無奈,只能去牽牛。話說李泰的這個播種機,其實就是省去了播種和培土的人工,皇帝還要掌犁,他還是要牽牛。
皇帝太子開始耕種,長孫和李泰一人拿個一個鐵鍬模樣的東西,卻沒有鏟土。
于躍等人等皇帝走遠后,就翻開壟溝,查看播種的情況。
一連翻看了四五步,才發現這個東西播種真的很均勻。雖然還是無法跟人工比,但是省太多的事兒了!農家如果有聽話的牛驢,一個人都能種地。
“魏王殿下果真聰慧,這樣的東西都能制作出來,老臣佩服!”
充分的享受了于躍等人的拜見后,李泰感受到了一種迷人的快意,仿佛研制耬車時遇到的困難,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個來回以后,李世民也親自翻看了壟溝。果然,種子雖然比手播的要多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承受,一些訓練有素的驢子和牛,就算沒有牽著的,也能耕種。這太省人工了!要知道就算有曲轅犁,該種地的時候,百姓家里也是全家出動。如果這個播種車能夠推廣開來,那么家里有兩個壯勞力的,耕種的能力將會翻倍的提升。
這太厲害了!要知道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地,缺的是種地的人。人口不能著急,哪怕鼓勵生育了,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增長上來的,可如果能夠讓種地的人事半功倍的話,產量上來了,人還愁吃的嗎?
想到了這一點的還有很多人,至于長孫無忌,已經欣喜若狂了,只要糧食的產量上來,百姓不再忍受饑餓,好多地方的賦稅就能重新啟動,朝廷國庫的空虛,也能很快的緩解。
李泰接下來的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皇,兒臣還發現,耘鋤只要組成架子,由騾驢拉著,就能跟犁杖一樣,省時省事的除草。只要不太苛刻的除草,對人工的節省還是很可觀的!”
于躍是真的跳了起來:“魏王殿下,這個播種車,和您說的耘鋤,能大規模的制作嗎?如果可以,司農寺立刻就開始推廣!今年是指定;來不及了,但是五年之內,應該能推廣到全大唐的。”
說起這個“五年”,于躍已經是咬牙切齒了。五年的時間看起來很長,可是考慮到唐朝的交通和面積,五年時間,司農寺的人會跑斷腿。
可誰知,李泰卻連連搖頭:“交給司農寺可不行,學院還指望這個掙錢養活學生呢,現在學院已經開始售賣了。用不著送到外地,只要讓通州大邑的商人運輸的時候拉上它們,然后以州府為中心,慢慢推廣,古籍三年的時間就夠了。”
“學院已經開始賣了?售價幾何?”
見李泰拒絕交給朝廷,李世民不僅皺起了眉頭,再好的東西,價格過高,百姓們用不起,也是鏡中花水中月。
“不貴,一百文而已。”
“一百文?這樣的價格,百姓們恐怕也是買不起吧!”
才回京的魏征,聽到這個價格胡子都吹起來了。他對百姓家極為了解,對長安周邊的百姓而言,十文以上都算是巨款了,更別說一百文了。
“魏大夫,你讓本王說完行不行?”
李泰不滿的看了魏征一眼,直到魏征拱手,才把位置讓給了李承乾。
笑了笑,李承乾對好奇的朝臣們拱拱手說:“新農具的推廣,是學院第一批弟子的畢業考核,他們將會帶著工匠,跟商隊一起,奔赴大唐各地,推廣新農具。這既是對他們意志的考核,也是給他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機會。只有開闊了視野,真正體驗了大唐各地的民生民情,才能當好官。”
學院弟子將會入仕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了,可是李承乾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還是有不少人面色尷尬。大量平民學子的加入,直接沖擊了勛貴團體的舉薦權力,可是,面對皇帝直截了當的說法,他們也只能接受。畢竟沒有直接廢除,已經是皇帝網開一面了。
李世民并沒有過多的詢問學院的事情,而是走到李泰面前,伸手拍著他的腦袋問:“青雀,你能制作出這東西,朕不得不賞,說說,你想要什么?是珠玉金石,還是再多一點封地?”
聽到這句話,好多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轉移到了李承乾得身上。
皇帝對魏王的恩寵,實在是太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泰如今的封地不僅超越了前例,更是被皇帝親許不之官,也就是不用就藩,可以居住在長安。風頭如此過甚的魏王,已經威脅到了太子的位置。
可是令他們震驚的是,太子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擔憂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養氣功夫過于強大。
李泰撓了撓后腦勺說:“父皇,兒臣的封地已經很多了,用不著再追加,不過您要是真的開心的話,不如答應兒臣一件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