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沒有香水簪子的眾人,本來情緒低落,但是聽說會有新的東西出現,也就興奮了起來。
如今婦人圈子里,能夠在拍賣場拍賣得到什么東西,已經是一種身份的象征。男人家根本想不明白,只是就是飾品和熏香而已,怎么就這么的興奮。
不過....自己競拍文玩玉佩的時候,競拍得到東西的感覺,是真的爽啊。
國公家的管家侍女們得到滿意的答復后,就轉身離開,獨留下幾個王府的管家依舊不屈不撓的打探到底有沒有存貨。
一直隱忍的張赟終于爆發了,毫不留情的把他們趕走。
“殿下,只是一些銀錢而已,您干嘛這么給他們臉面,敢阻攔太子的路,就這一條,他們就該處罰。”
李承乾白了張赟一眼說:“蠢貨,別學那些夫子把什么銅臭的詞語掛到嘴邊。銀錢而已?沒銀子,沒銅錢,東宮這么多仆役吃什么喝什么?沒銀子沒銅錢,太子親率的軍餉怎么發?你一頓飯要吃兩只燒雞,不還是銀子銅錢換來的?”
一句話,就說得張赟臉紅了。當初他在皇帝身邊的時候,都沒有在東宮的待遇好,除了給皇帝試菜外,他幾乎吃不到肉,而如今在東宮,吃肉吃得他都快要膩了。
皇宮哪個宮殿,待遇都不如東宮好,也幸好后宮和東宮算是兩個獨立的地方,一道宮墻,就把它們變成了兩個世界,否則,知道東宮的好日子后,也不知道后宮的宮女宦官會怎么想。
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個時候講究過了小年就不再殺生,所以要囤積過年用的肉食,只能趕著小年前。不過東宮照常是不用購買家禽牲畜的,養殖場現在除了自己販賣牟利以外,還包圓了學院、東宮的肉食供應。
雞鴨鵝,這樣的家禽很尋常,閹割的豬肉,現在已經倍受普通人家追捧,勛貴人家雖然嘴上說不食賤肉,可是該買還是會買。
最要命的是,今天隨著各種肉送過來的,還有一頭牛份量的肉。
“魏公,這牛是草原上的肉牛,不是瘸腿的,就是別處有什么缺陷不能耕地。過關的時候可是做了備案的,它養著的唯一用處,就是殺掉吃肉,你可彈劾不到孤的身上。”
東宮門口,魏征看著一車車的肉食目眩神迷,為了不被老家伙噴,李承乾只能跳下馬解釋這件事。
“老夫不是想著彈劾殿下,東宮雖然豪奢,但是取財有道,老夫又不是仇富之輩,只是感慨,天下百姓,什么時候也能偶爾吃一頓肉,不至于開一次葷就夠懷念一生的。”
邊說著邊往東宮里面走,現在魏征也是也是指定來東宮輔佐的重臣之一。官衙已經封印了,他還沒有放下自己的工作,所以李承乾很是懷疑,這老東西今天過來就是蹭吃蹭喝,順便混點肉食回家的。
回到房間換了衣服,李承乾才走進書房,準備看看魏征過來是什么意思。
猜測只是猜測,從他一身官服穿的一絲不茍來看,多半是來說正事的。
果然,互相見禮完畢,才坐下來,魏征就說:“前幾日,陛下下令百官上奏言事,有一門客名為馬周者,借常何之奏折,闡述了他對朝堂的見解,好多地方都很獨到,說實話,就算是老夫,也未必能有他看得透徹。
馬周早年間不得意,輾轉多處,都沒有獲得重用。他一個寒門子弟,沒有做官的途徑,最終只能投身常何門下做一個門客。陛下召集老夫等人議事,講的就是關于朝廷選舉人才的事情。殿下,對這件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唄。
面對魏征的問題,李承乾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舉薦制度,從漢朝開始,就總是會出現問題,但是,就算是出問題了,一直到如今,也沒有徹底廢棄掉。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廢棄舉薦威脅到了勛貴階級的整體利益,哪怕皇帝一意孤行,也不可能徹底廢棄掉。
對一個家族來說,錢和權,在什么時代都是最重要的兩種東西。新貴族在打擊五姓豪門這樣的事情上,可以跟皇家統一陣線,但是剝奪他們的權力,就會悍然反對。
魏征干嘛偏偏要問這個問題?自己雖然開始參政了,可是參政的范圍還是只限制在財貨一道上,因為戶部尚書是長孫無忌,親舅舅,就算出點什么錯,也不會演變成大錯。如今問到這種涉及階級利益的問題,就有點不對勁兒了吧!
要知道,魏征雖然窮了一點,魏家規模雖然小了一點。但他也是新興貴族之一。
“老夫跟你說這件事情,就只是聊天而已,殿下不用這么提防吧。”
眼見太子警惕的看著他,魏征郁悶不已,只能干笑。
“對于這件事,朝中的諸公恐怕已經得出結果了吧,為何還要問我?孤雖然被你們傳揚說是聰明人,可因為經驗的原因,還是比不上朝中的諸位的。”
“殿下,老夫都說只是聊天而已了,說說你的看法就好,出了這個門,老夫就不會對第三個人說起,否則天打雷劈,如何?”
天打雷劈的話都說出來了,還能如何?
李承乾嘆了一口氣,只能說:“對舉薦這種事兒,我覺得有利有弊。如今天下百姓不曾教化,莫說尋常百姓,就是商賈中,也找不出多少識字的來。當官嘛,總是要識字的人才行。這一點,世家大族,包括勛貴之家,是有優勢的。至少,他們舉薦上來的,不會是目不識丁的蠢貨。
但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官員的出處都是勛貴世家,很容易就會催生權貴家族的出現。就像外戚專權,不停的把族中人手插到朝堂中一樣,勛貴舉薦也是如此。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就要從根本的原因上下手。寒門缺少識字的人,那么教就是了。貞觀學院如今收錄學生近兩千人,平民學子就占到了一千五百多。如果從這些人中通過考核篩選出一些人才,那么不就解決了這樣的問題?
說句不敬的話,我朝雖然開了科舉,可是跟沒開,幾乎沒什么區別。國子監、弘文館,選取的學生都是官員子弟,甚至是勛貴子弟。科舉考試,州府選拔上來的,都是地方大族的精英。如此一來,開了科舉和沒開科舉,有什么區別?”
這就是李承乾最詬病的地方了,不管是后世還是大唐,都是一個樣子,好多時候明面上說有多少個名額,讓好多人趨之若鶩,可是最終結果出來才會發現,努力,好像沒有什么用。
魏征點點頭,繼續問道:“那太子覺得,舉薦,該不該廢除?”
“廢不廢除都一樣,只要把家族的庇護去掉,能者升遷,弱者辭官就好。只要是有真才實學的人,管他是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勛貴群體的特權,是他們用功勛換來的,只能限制,卻不能剝掉。”
聽到這句話,魏征頓時笑了。太子所言,也是他們一干大臣討論出來的結果。
皇帝還希望他們幾個能夠讓太子長長見識,快速的熟悉政務,現在看來,其實很沒有必要。太子看事情看得很透徹,用不找人教導。至于經驗,總是要吃兩次虧,才能換來記性。
“陛下的命令,老夫算是做到了。馬上就要過年,老夫也該回家,準備準備年貨了。”
說完,魏征就站了起來。
“魏公要走,不如順帶給家里帶些肉食,也免得自己去購買了。東宮有自己的養殖場,自產自用,花費不了多少錢。”
雖然這么說,但魏征還是拒絕了。
起身把魏征送到門外,直到老家伙離開,房門關上后,李承乾才攥拳揮了一下。
朝廷的視線轉移到學院上就好,雖說學院當初建立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開啟民智,可是學子們畢業后,還是回土地里刨食吃,也就難看了。
要打擊老世家、限制新世家,最好的辦法還是從平民百姓中選取官員,雖說還是會有一部分不諳世事的被世家招攬,可最終,還是能起到本來的作用。
李世民就是李世民,在他需要的時候送上能用的東西,他才不會視而不見。
李承乾在書房暗自高興的時候,走了幾家屠戶的魏征,卻在發愁。
臨近年關,貨物的價格不降反增,想要買點兒肉燉著吃,都得貨比三家。
堂堂國公混到這個程度,可以說是凄慘了。但是魏征全然不在乎,想起今天太子說的那一番話,他就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皇帝雖然得位不正,但是他登基以后的所作所為,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名字。邊境沒有戰火,內部沒有紛爭,被隋末征戰搞得千瘡百孔的中原大地,總能慢慢讓傷口愈合。盛世,可期。如今太子聰慧到了這個程度,最重要的是心思也在百姓身上,盛世的延續,也可期了。
窮困一點又如何?被百官畏懼,被帝王厭惡又如何?只要于百姓有利,于社稷有利,魏征才不會在意這個。
面無表情的從第三家店走出來,謝絕了店家“免費送到鄭國公府”的想法,嘆了一口氣,只能往第四家走去。現在的魏征,已經有點后悔拒絕太子送的東西了。
一整頭牛的牛肉,東宮還消化不了,作為后世燕窩一般的存在,宮女宦官根本都不敢吃。
李泰來信了,空口白牙的要走了一大塊,李恪來信了,也要走了一大塊。
現在李承乾有點后悔跟他們說什么“說真話”了,放開了地位的差距,這倆人有點往賤人方向發展的趨勢。
皇宮不能不送,只是肉才送過去,呵斥的旨意就下達算是怎么回事兒?
剩下來一整條牛后腿的肉,就全是東宮自己的了。
不理會方勝的推辭,李承乾還是命令所有東宮的宮女宦官都吃牛肉餡的餃子。東宮,還是太子說了算,所以宮女宦官們只能接受。
“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個太子做的很失敗,東宮的仆人,你好像從來沒有處罰過誰。那個打壞了你杯子的老宦官,你不過是罰他一天不許吃飯,這算什么處罰?”
李承乾在書房看情報的時候,同樣在書房里逗弄黑炭頭的阿史那雪終究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在我們西突厥,下位者做錯事是必定有處罰的。”
煩躁了看了她一眼,才說:“我對這種事情的理解跟你們不一樣,上位者的氣質是與生俱來的,不是鞭子抽出來的。上位者憐憫下位者,這就已經體現出了差距,至于非得處罰什么的?你別看我很少處罰東宮的下屬,你信不信,他們才是最忠心的。”
阿史那雪嗤笑,卻不再多說什么了。在她看來,沒有重罰就能收獲忠心,根本不可能。
李承乾也不理會阿史那雪,開始認真讀起暗衛的情報來。
暗衛收集的情報很多,也很雜,更多的其實只是當報紙看,但是,誰又知道這里面會不會有重要的東西?
比如這一條,執矢思力從通濟坊搬到了宣陽坊。看起來只是搬家,但是卻表示著執矢思力徹底的從一個“降將”的身份,成了大唐重要的將領之一。十月的時候,皇帝在后花園追兔子玩樂,結果執失思力諫曰:“天命陛下為華、夷父母,奈何自輕!”見皇帝還不聽勸,就解開腰帶帽子跪諫。
這樣的事情一般都是魏征這樣的人做的,執矢思力這么做其實很沒必要,以他的智慧,不會不知道這會招來皇帝的反感,可他還是這么做了。這只能說明,他是真的把自己當作一個“大唐人”,站在臣子的角度上看待問題。
只不過是追追兔子,就徹底試探了一個降將的心思,不得不說皇帝老爹的手段極其高明。因為李承乾知道,皇帝是不會追兔子玩的,他只會拿出弓箭,一箭送這只兔子歸西。
至于應國公武士彠,這倒霉家伙竟然缺心眼的跟皇帝請罪,請皇帝下旨處罰,結果被皇帝一頓訓斥,罰了不少的銅錢。
可特娘的這些罰款,東宮一個子兒都沒落到,該死的武士彠,果然不會來事兒。
全部的情報都翻完,李承乾才拿出一封信,打開來看。
這段時間,長樂為了趕快湊齊一整套的香水,做跑腿兒做的很勤快。不止會把東西送到蘇府,還會幫著哥哥嫂子傳遞信函。
來往了幾封信,李承乾才發現蘇氏竟然很有文采,稱得上是才女。
雖說婚事已經是定下來的,可李承乾還是想玩玩筆戀。兩個對對方一無所知的人湊到一起,簡直就是災難。
看完了信,李承乾又提筆開始寫回信。小年一過,就沒有送信過去的機會了。
直到寫完回信,李承乾才長舒一口氣,抬起頭就看到了張赟一臉便秘的表情。
“什么事兒把你憋成了這樣?有話不會好好說?”
張赟見太子已經寫完了,就說:“殿下,太常寺送來了一批樂童,說是技藝非凡,太常寺卿高遠山還說,其中有一個極品,奴婢看了,才發現是....”
太常寺?
李承乾這才想起來老先生去世前,太常寺到東宮來要走了吉他,說是這項樂器跟秦王破陣樂結合起來,一定很不錯。
李承乾也想讓這個皇帝自戀的產物趕緊出世,好看看大名鼎鼎的秦王破陣樂究竟如何,所以也就同意了。
至于什么樂童,什么極品....
“嘔!老張,你特娘的別告訴老子里面有一個叫稱心的!”
“殿下如何知道奴婢說得就是稱心?”
“這家伙是不是身為男子,卻長得頗為妖艷?”
“是的殿下,奴婢看了,這個孩子從小就遭受宮刑,還一直接受宮女的教育,如果不是脫了褲子,恐怕沒人會知道他是男子。”
忍不了了,李承乾把頭磕在桌子上,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感情太常寺閑著沒事兒,還真的整這些亂七八糟的啊!稱心?如意也不成,老子現在不成婚是身體沒長成,不是對女人沒興趣。這該死的高遠山,絕對把老子理解成背背山了!
“殿下,您這是干什么?”
張赟聽得牙都酸了,太子殿下這可不是平時的小動作,而是真的在撞腦袋。
在張赟的勸解下,李承乾才停止了自殘的舉動,咬著牙說:“老張,你現在就去給我打聽打聽太常寺卿高遠山住在哪兒,老子要帶人上門揍他!”
堂堂太子親自出手揍大臣,絕對是駭人聽聞的事情,但是張赟看出來了,太子現在是真的生氣了。
“奴婢這就去詢問高家的住址,殿下您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說完,張赟轉身就要離開。
“等會兒,把那些樂童給老子送到高家去!特別是那個叫稱心的,孤一眼都不想見!”
發完火,才發現自己口渴的厲害。
秀秀永遠都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及時送來了茶壺。
為了確定自己性取向確實沒問題,從不動手動腳的李承乾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
“嗯,果然還是妹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