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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人與自然

  眼看張赟就要忍不住動刀子了,李承乾趕緊說:“行了行了,這不是沒出事兒嘛,至于這么大陣仗。”

  張赟紅著眼睛說:“殿下,這次不管如何您都必須聽奴婢的安排了,您是千金之體,出行明明有大軍相隨,為何要如此的隨意?”

  沒辦法跟張赟爭辯了,剛剛出城的時候,他就覺得大軍占據了路面太大的面積,會阻礙行人,于是吩咐隊伍走一字長蛇,這也是他左右方向人數為何如此稀少的原因。

  沒出事兒也就罷了,如今出了事兒,只能任由張赟安排了。

  “行,孤聽你的,不過你也別隨便把行刺的罪名往人頭上栽贓。閃開,換孤來。”

  走過張赟,李承乾無奈道:“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應國公,你的馬車里為何會飛出一個茶壺?站起來把話說清楚,否則,今天的事情可就不能這么了了。”

  在張赟虎視眈眈的注視下,武士彠這才狼狽的起身,連連拱手:“殿下,其實就是家中小女跟微臣吵架,氣憤不過才把茶壺扔了出來,誰成想正好驚擾到殿下。”

  說完,武士彠轉向身后厲聲道:“孽障!還不趕快向殿下請罪?”

  循著武士彠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此時地上還跪著一個美婦和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大的八九歲,小的才不過三四歲。

  都是孩子,可是不同的是,大的戰戰兢兢,眼淚早就流出來了,一只手怯生生的捏著身邊母親的衣角。而小的,則是一臉的倔強。

  這個,大概就是以后叱咤風云的女皇帝武則天了吧!

  情不自禁的蹲下身,李承乾準備好好看看史書上褒貶不一的小丫頭。

  “你是太子?”

  跟她姐姐不同,小丫頭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不過,現在的她看不出一點特別的地方,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反而更像是熊孩子。

  “對,我就是太子,知不知道,你剛剛丟出去的茶壺,燙到了我的馬?”

  “不就是燙了你的馬嘛,又沒有燙到你,我讓爹爹給你重新買一匹好馬也就是了!”

  武士彠才要訓斥,李承乾就伸手示意他閉嘴。

  “話可不是這么說的,小丫頭,事情的發生是有連鎖反應的。你看看這些個拿刀的家伙沒有,他們氣憤的不是馬燙傷了,而是氣憤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你想想,要是我的馬驚了,把我摔了,你們會是什么下場?”

  聽到這里,小丫頭才情不自禁的低下了頭。以她現在的年紀,還不理解事情的連鎖反應。她只是單純的以為,自己不過是燙傷了一匹馬而已。

  孩童時期,是形成是非價值觀的重要時期。現在的小丫頭,還沒有經歷那些黑暗的事情,所以心里也沒有埋下陰暗的種子。

  當她大權在握的時候,殺完族人殺李家人,甚至整出推事院這樣的組織,跟她進宮以前的經歷,不是沒有一點關系。

  雖然很想介入她的人生,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沒有介入的理由。

  捏捏這位未來女皇帝的臉,李承乾才起身,問武士彠:“這丫頭叫什么名字?”

  武士彠立刻回答說:“回稟殿下,這孩子是在并州老家出生的,這兩年下官人在任上,不曾回家,所以,也就一直沒給這孩子取名,直到今日,家仆才把她們母女送到了長安,下官這次出城,就是來接她們的。”

  點點頭,吩咐親衛們把刀收起來,李承乾才說:“既然是無心之失,孤也就不跟你計較了,可是你這次的過失,卻必須要賠禮。孤要離開長安城幾天,怎么賠禮,你自己掂量吧。”

  自己掂量?

  武士彠立刻愁眉苦臉起來,就像問吃什么東西回答隨便一樣,自己掂量怎么掂量?賠禮多少合適?

  不再理會武士彠,換了一匹馬乘騎,李承乾就叫隊伍繼續前進。

  “殿下,就這么放過他了?”

  張赟很不滿意,太子又一次遇險,他卻沒有保護好,對他的打擊很大。五米多寬的路,他愣是要求左右得各有三騎以上防護才行。

  “什么放過不放過的,張赟,你別太神經了,搞得好像誰都是刺客似的。仔細想想,孤除了王家以外,好像沒有對付過誰,沒結下太大的仇怨吧。”

  馮盎哈哈大笑說:“為人君主的就該有些氣魄,老夫就覺得殿下此舉不錯。至少,這武什么的家伙,對殿下歸心了。”

  李承乾只能尷尬的笑笑,不管是宴會上的一幕還是現在,不過是他自然而然的覺得應該這么做而已。至于馮盎愿意理解成收買人心,那就這么理解吧!

  隸屬于親率的馬場,離渭水不遠,經過岔路的時候,一隊禁軍侍衛已經把阿史那賀魯送了過來。

  這隊禁軍是皇帝安排在賀魯身邊的,不僅負責看守他,還負責保護。至于要不要把賀魯送回去,也沒露出口風來。

  見到弟弟,本來跟在李承乾身后的阿史那雪顧不得失禮,就驅馬快速奔跑過去,姐弟倆跳下馬激動的抱在一起,快速的用突厥語說著什么。

  “殿下,側妃問他過的怎么樣,他回答說過的很開心。”

  懂突厥語的舌人立刻就在一邊翻譯。

  接上賀魯,這次清繳野獸的大軍就算是集結完畢了。

  被野獸侵擾的村子離秦嶺很近,有好多是出山安家的流民。他們在山里一直跟野獸搏斗,所以抵抗的能力也強,沒有出現多少傷亡。

  出山安家就要遵守朝廷的規章制度,不能用木材把村子圍起來,搞得像土匪山寨。

  秦嶺這個時候真正是野獸的天下,后世的野生動物保護法在大唐沒有一點的市場,莫說是野豬,就是老虎,該干掉也得干掉。打死了那是為民除害,不打死才是官府失職。

  萬年縣縣令周記之,早就等候在村子里了,雖說兵部的命令里沒有報酬這一說,可他還是帶了一些糧食作為謝禮,感謝太子親率的出動。

  “老周,你做事兒跟何壽相比,到底少了那一分正大光明的味道。孤既然帶著親率士兵過來了,還收你們的禮物干什么?把糧食送回去,這么干不夠丟人錢。”

  周記之擦擦額頭的汗說:“下官知道這么做是不對的,可這不是下官召集的,而是鄉親們自發送出來的。原本加倍的賦稅,被陛下以為太上皇祈福的理由,改成了不稅三年,雖然才出山,可這些流民很快就過上了好日子。這是鄉親們的一片心意,微臣以為您還是收下比較好。”

  看了看各家門口探出頭,臉上卻帶著笑意的百姓,李承乾笑了笑,才吩咐軍司馬統計收下。

  這個村子的村長叫方大山,也是流民出身,胳膊雖然吊著,可是從他身披虎皮來看,就知道是個了不得的家伙。

  “殿下,如果只是野豬一兩只,草民定然不敢勞煩朝廷,可是最近襲擊村子的都是老虎之類的猛獸,草民組織鄉勇一起進山看過,打死了一只老虎,可是也因此傷了七八個漢子。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指望大軍出動。”

  “老虎很多?”

  “附近的山林里估計就不止三五只,每年下官都要組織百姓敲鑼打鼓放火的把它們趕回山里,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趕了,可是沒有效果,過個一兩天,它們還會回來。”

  馮盎在一邊插話說:“這些猛獸都有自己的山頭,弱的打不過強的,老的打不過壯的,就只能把地盤拱手相讓。被逼出深山的野獸,除了襲擊人,也就沒什么活路了。”

  李承乾點點頭,看著村子前面的山林,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

  唐朝這時候,人還沒有徹底征服林莽,后世人都要上天下地謀求生存空間,在這里,卻還要跟野獸作斗爭。

  伸手摸了摸方大山身上披著的虎皮,特別是那巨大的爪子,李承乾就懷疑武松是不是打死的是一只小老虎了。這玩意兒,真的是人能赤手空拳對付的東西?

  “殿下,您要是喜歡,就送給您了,這本來就是我等準備奉送給皇家,感謝皇家給了我等一條活路的。”

  方大山的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剛出山的時候,還在發愁背著雙倍的賦稅,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誰成想皇帝陛下的一句話,就把他們的賦稅去掉了,免稅三年,就讓他們積攢了不少的家當。回想起在秦玲里掙命的苦日子,才知道自己現在過的才是人過的日子。

  “既然是百姓的心意,那孤就代替父皇收下了。”

  伸手接過虎皮,轉身交給張赟保管。

  皇帝一定會收虎皮的,畢竟這是他深受百姓愛戴的證明。雖說方大山他們只是單純的報恩,但是他們不知道,皇帝高興之余,隨之而來的就是豐厚的賞賜。

  在方大山特意清出來的一個院落周圍駐扎后,李承乾就決定先帶著一隊人馬去刺探一下情況。

  明明只是十幾個人就能干的活兒,可是因為他要自己去,就變成了二百人的大隊伍。

  馮盎一馬當先,單手控馬,左手上一直拿著弓,路過一片樹林的時候隨手一箭,就射下來一只剛剛起飛的野雞。

  射箭這項技藝到了他這個程度,真的可以叫神箭手了。因為明明是一個人的技藝表現,但是其效果在他人眼里已經超越了理解的范疇。

  “馮公的箭法果然高超,只是您答應了要教孤射箭,后來又反悔,算是怎么回事。”

  一句話就說得馮盎羞臊不已:“殿下莫怪,馮家時居嶺南,雖然也有一些古籍,卻不如中原的詳盡。老夫對漢家典籍垂涎三分,雖然當上了家主,可也只是堪堪識字而已。學院是教書育人的好地方,既然不能在長安逗留太長時間,自然要抓緊時間。殿下的天賦很好,余下的只是積累經驗罷了,老夫又能教多少呢?”

  談話間,草叢里又有一只野雞起飛,李承乾想都不想的就開弓射箭。箭不知道去哪兒了,野雞卻還是起飛中。不甘讓太子難堪,一百多枝箭就飛了出去。親率隊伍里不缺箭術高超的,起飛到一半的野雞,立刻就變成了刺猬。

  勒馬停下,李承乾無語的指著野雞說:“混蛋,一百多枝箭就這么浪費了?給孤撿回來!”

  留下兩個人撿箭,剩下的人,包括李承乾在內都下馬改為步行。再往前就是山腳了,騎馬上山容易傷到馬蹄子,愛馬的人都不會這么做,他是太子也不例外。要知道,在軍隊中,將軍的戰馬可是比家里小妾的待遇都好的。

  才往里走了幾步,就看到了一頭山羊的殘骸。

  看了看山羊的殘骸,張赟肯定的說:“這一定是老虎干的,血還是溫熱的,估計還沒走遠。殿下,您可千萬別離開隊伍。”

  李承乾自然是連連點頭,傻子才跟老虎對著干呢,雖然他穿著鎧甲,也覺得自己武功已經不錯了,可是對付老虎,他還是覺得不可能。

  地面上依稀還能看出老虎的腳印,可惜這次沒帶黑炭頭來,否則不用看腳印,也能循著味道找出老虎的所在。

  兩百多人立刻橫刀出鞘,警惕的看著周邊。

  繼續往里深入沒多長時間,就看到了一個山洞。

  看了看洞口的血跡,張赟才確定的點點頭:“就是這里了,準備進去!”

  話才說完,李承乾就給了他一腳:“蠢貨,洞口這么窄,勉強才能讓兩個人并排走,你以為一兩個就能對付老虎了?”

  馮盎大笑道:“果然還是殿下心細,確實如此啊,小心無大錯。”

  擺擺手叫來竄天猴,就把手里的火折子交到了他的手里。

  作為太子親率中跑得最快的一個,竄天猴是最適合做這種危險工作的人。

  一堆干樹葉,點燃以后把濕樹葉覆蓋上去,濃煙立刻就出現。

  山里的風向忽左忽右的變換不定,可是因為火堆就在洞門口,濃煙還是順利的進去了。

  沒過多長時間,洞里就有一個細長的大家伙竄了出來,警惕的看著周圍,它發現自己被一群兩條腿走路、穿著鐵皮的猴子包圍了。

  看到那黃底黑斑點的皮毛,李承乾就一陣的迷惑,豹子這玩意兒,不是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嗎?怎么秦嶺也有?

  兩百多人已經把洞口包圍起來,見出來的是豹子而不是老虎,所有人都嘆了一口氣。老虎才難對付,豹子這東西,想要好皮子就殺不了,畢竟這東西跑起來快,還會上樹。

  “干掉它,小心別弄壞了這個皮子!”

  看出了太子殿下的渴望,張赟就吩咐了下去。

  軍隊狩獵其實很沒意思,仗著鎧甲的犀利,不少人都干脆丟掉橫刀,赤手空拳的上。

  這邊李承乾才想起不知道哪個婦女,好像打死過豹子,中國的土地上是有豹子的,那邊就已經結束了戰斗。

  女人上頭了都能干掉的家伙,對這些牲口一樣的士兵來說自然不是什么難題。

  “殿下,幸不辱命,豹子皮留下了。”

  李承乾點點頭,就準備帶隊回去。

  探查到這里也就行了,豹子的出現,說明自然的反攻,已經迫害到了這里的村莊。

  唯殺而已,人類想要立足在這片土地上,安穩的過日子,就必須造下殺孽,不管是野獸,還是植物,都是人類繁衍的阻礙。

  就是不知道時間再過個一兩千年,人類還會不會這么想。

  才回到山腳下栓馬的地方,就聽到了馬群的嘶鳴聲。

  焦急的趕過去,才發現是狼群襲擊了戰馬。被栓在樹上的馬如何能抵抗?所以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損失了四五匹馬。

  “孽畜!”

  馮盎怒吼一聲,就搭弓射箭。

  李承乾自然也緊緊跟隨。

  兩百多人射箭,還是勉強能營造出箭雨的感覺的,用不著瞄準,只要朝著那邊射箭,總有倒霉的野狼會被射到。

  只是兩撥箭雨,狼群就損失慘重,好多屁股中箭的,慘叫著帶著箭跑掉了。

  看了一眼倒霉的幾匹馬,李承乾才發現流民們已經很能忍了。

  這要是在后世,貧困戶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樣的地方安家的,可是這里的百姓,直到自行抵抗不了,才向朝廷求援。

  “回去!從今天起清理村莊周圍,不得有一只野獸遺漏!既然敲鑼打鼓沒法趕走它們,那就整死它們!”

  明顯感受到了太子的怒火,士兵們紛紛單膝跪地領命。至于自己的寶馬被狼群禍害的幾人,更是流著淚叫囂著要殺光所有的野狼。

  這個時候馬匹跟后世的車一個價,就是一匹老馬,都要五貫錢起步。至于神俊的寶馬,至少得三五百貫錢。雖說親率的戰馬是商隊從草原直接帶回來的,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可四匹馬損失,差不多也是二三十萬塊沒了。

  伸手拍拍幾個痛哭的士兵,李承乾道:“沒關系,咱們有馬場,沒了就再選一匹就是了。你們是孤的親兵,孤還能讓你們自掏腰包買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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