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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大勝

  雖然她對唐朝可以說是恨之入骨,但她怎么說也為中原做出了貢獻,對于這樣的一個人,哪怕她不是公主,李承乾都會給她足夠的尊重。

  大營里關押著很多的突厥俘虜,有青壯,有女人,還有小孩子,就是看不到老弱。事實上他們作為俘虜是幸運的,戰爭開始和戰爭結束這兩段時間,前者因為離大唐近,后者因為不會再生出事故,所以才會留俘虜。而戰爭中期,就算俘虜很值錢,也沒有缺心眼的留下。

  大唐還存在“奴隸”這個階級,比起賤民還要不堪。變成奴隸的,一般都是參與謀反之類大罪的人,或者外族的俘虜。作為一個現代人,本該對這封建社會的黑暗捶胸頓足,可是此時的李承乾已經能夠做到視而不見。不是因為已經被帶壞了,而是因為營地的另一邊,就是從草原上接回來的漢民俘虜。

  草原人抓中原人放羊,中原人抓草原人種地,你抓我我抓你的,像兩個蠢貨一樣。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俘虜比正常的人工省錢的多吧。

  帶著亂心思,李承乾到漢民俘虜的居住區轉了一圈,狠狠的踹了軍司馬幾腳,責令他要保證這些人的衣食和取暖。漢民俘虜千恩萬謝的擺倒在太子面前,淚流滿面。

  戲演完了,軍司馬面無表情的拍拍褲子上的塵土,跟太子一起離開。

  “這樣的手段有用?再說我在軍中就像是一個客人的存在,大總管干嘛要我來做這樣的事兒?”

  安撫漢民俘虜的事情,是李靖特意叮囑過的。

  “有用,太子殿下,您雖然是客人,可是各路大軍里沒有比您更尊貴的人了。恩出于上,對漢民俘虜施恩的,只能是陛下。如今咱們身在草原,陛下最多送一份圣旨過來,圣旨雖然威嚴,但是怎么比得上您親自出現在這里的效果好?”

  李承乾點點頭,讓軍司馬繼續去做事,自己則湊到了義成公主附近的一個營帳。

  義成公主周圍不過二十多士卒看守而已,而這個營帳周圍,則有一百多人,而且看樣子還是各方總管的家將。這就過分了,就連頡利都沒有這樣豪華的看守陣容。

  剛要往前湊湊,一只爪子就抓住了李承乾。

  回頭一看,原來是已經兩天沒見的張赟。

  “殿下,這里關押的是頡利的親信康蘇密、蕭皇后和楊政道。雖說您的身份能夠過去看看,可奴婢的建議是不要牽扯太深。蕭皇后命數不詳,不管是煬帝還是文文化及、竇建德、處羅、頡利等人,都沒落得好下場。”

  看張赟一本正經的樣子,李承乾就氣不打一處來。

  又來了,隋煬帝、宇文化及、竇建德、處羅、頡利這幾個人沒一個好鳥,自取滅亡的事情干嘛往人家蕭皇后的腦袋上扣屎盆子?

  “孤就是看看而已,義成公主都在亂軍之中受了重傷,這幾個人沒事兒吧。”

  “蕭皇后和楊政道自然無礙,康蘇密是頡利的親信,襄城一戰之后,就心生反意,所以衛公夜襲陰山的時候,這家伙就挾持了蕭皇后和楊政道前來投軍。只是康蘇密之前得罪了突厥貴族,被人偷襲,腹部中了一刀,不過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張赟的語氣很是不屑,想想也是,明明是頡利的親信,卻背主求榮,這樣的人在大唐也不會有生存空間。喜歡背主的人比如單雄信,就算有一身好武藝,也會被棄如敝履。忠心為主不到最后不放棄的,比如尉遲恭,比如薛萬徹,卻反而會得到重用。

  康蘇密的小算盤算是打錯了,等待他的只有可能是屠刀。不過,既然蕭皇后和楊政道已經被接進軍營了,干嘛不直接把康蘇密干掉?這樣的小人在軍營活著,會影響人胃口的。

  “既如此為什么不趕緊把康蘇密干掉啊,留著這么一張嘴,得浪費軍營多少的糧食藥品。”

  張赟哈哈大笑:“太子殿下說的是,只是康蘇密自從到了軍營后,每頓飯都吃的很少。至于不殺他的原因,請恕奴婢不能告知。”

  “我也不能告訴?”

  看張赟神秘兮兮的樣子,李承乾本想踹他兩腳,但是轉念一想,又收回了大腳。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好像傳國玉璽就是楊政道給帶回大唐的。以前總以為是楊政道獻去的,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能讓張赟都保密不說的,除了傳國玉璽恐怕沒別的東西了吧!

  伸伸手,李承乾趴在張赟耳邊說:“你啊,還是不夠心狠。養傷的人,干嘛吃的那么少?孤估計,這家伙的肚子里,沒準兒藏著好東西啊。”

  張赟立刻瞪大了眼睛,肚子里藏東西?

  自己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

  再想想那個傷口的大小,他頓時覺得自己察覺了真相。

  拱拱手,張赟立刻帶著十個宦官沖進了營帳。沒多久,就拖著一個殘嚎的突厥大胖子出來,轉身就去了孫思邈的小屋。

  不多時,那十個宦官又鉆了出來,其中一個從懷里掏出一張圣旨模樣的東西,徑自去了李靖的帥帳。

  一盞茶的時間后,兩千精兵就護送著他們離開了軍營。

  張赟已經清洗了雙手的血液,回到太子身邊后,殘忍的笑道:“這家伙,竟然還真行,肚子里塞東西的事兒都能干出來。虧得奴婢還以為他把東西給藏到了草原的哪里。”

  李承乾也是笑了笑,帶著張赟和侍衛就靠近了營帳。

  一個大帳分成了兩間,看其中一個營帳沒有士兵把守門口的樣子,就知道是蕭皇后。

  聽說蕭皇后國色天香,哪怕到了四十歲仍舊風韻猶存,還能栓住煬帝的心。雖然好奇,但李承乾沒興趣去看一個老太婆,所以直接進了隔壁的帳篷。

  對于楊政道,李承乾還是很好奇的。

  一個溥儀式的人物,也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

  營帳里只有兩個士兵和一個消瘦的中年人。

  草原的生活,中原人就算適應了,也很難變得跟突厥人一個模樣。

  從他消瘦的身形來看,他在突厥的日子過得并不如意。

  想想也是,武德三年的時候,東突厥可汗還是處羅。他派遣使者前往竇建德處,將蕭皇后和楊政道迎接到東突厥,擁立楊政道為隋王,把留在東突厥境內的中原官吏、百姓,全部配給楊政道管治,復立“大隋”政權,也就是后隋。

  楊政道設置百官,全部依照隋朝制度,居住在隋朝時的定襄郡,擁有部眾一萬多人。看似挺風光的,可是跟滿洲政權一個模樣,都是傀儡。雖然處羅言辭鑿鑿的說要南下攻取并州,送給楊政道,好報答隋朝幫助他們的恩情。可是誰知道這家伙是抱著侵占一塊地,還是抱著加入中原大戰的想法?

  見一個攜帶宦官的小子看著自己面帶笑意,楊政道就知道了這位的身份。

  起身行禮,禮儀很平常,就是平輩見面打招呼的那種。

  “楊政道,見過大唐太子殿下。”

  張赟剛要發怒,卻被李承乾阻止了。

  回了一禮,李承乾笑道:“看樣子楊兄還覺得自己是隋朝的皇帝啊,怎么,在突厥生活的這段時間,還沒有擺清楚自己的位置?”

  楊政道冷笑道:“后隋雖小,可也是一國。我貴為后隋的帝王,如今你這反賊的兒子,也要羞辱我嗎?”

  反賊,自然說的是李世民了。

  張赟的手不停的變換著形狀,如果不是太子有令,他絕對要好好收拾收拾這個狂妄的家伙。

  李承乾走到一邊,坐在椅子上,很隨意的翹起二郎腿說:“反賊之說,恐怕你還安不到我父皇的腦袋上。當時天下粥粥,十八路反王盡皆起兵,就可見你隋朝確實算得上是眾叛親離。我不想評價煬帝這個人,那是史學家的事兒,我只想說說東突厥。

  楊政道,你以為處羅對你很好,幫著你聚了一萬多人,還把你推到了皇帝的位置上。可是在我看來,他分明是拿你當奴隸頭頭。身在草原的漢民,日子能好過到哪里?就算被你管理,可是那些突厥人還是能隨便把他們當成是勞力,打罵都是小事兒,砍死都算不上大事。

  你覺得你這一萬人很多?要知道自處羅以后,草原多次寇邊,劫掠走的漢民不下十萬。可這些人現在都到哪兒去了?六路大軍窮搜草原,也不過聚集了一萬多人。另外的人去哪兒了?你不關心吧,你只關心你的皇帝位置,你只關心能不能討得處羅,后來是頡利的歡心。

  你信不信,在百姓們眼中,誰當皇帝都跟他們沒關系。在漢民俘虜的眼中,也是一樣。他們日思夜盼的就是中原能夠把他們救回去,無關乎隋唐。可結果呢?我大唐全力儲備,希望能夠救回漢民,一雪前恥。可你在草原,卻還做著自己的皇帝美夢。

  醒醒吧混蛋,不信的話你去俘虜營看一看,看看他們有多么的凄慘。試一試,看你表露身份后,那些人會不會把你撕成碎片!”

  說完,李承乾直接起身,也不給楊政道狡辯的機會,就帶著張赟離開了。

  如果不是一個漢民老漢哭訴在草原的苦楚,如果不是一個婦女聽說會回家后立刻自殺,生怕惹得夫家聲譽受損,李承乾才不會特意來踩楊政道這一腳。

  世界上的爛泥多了,撿一個稠一點的踩不行?非得踩這坨稀屎一樣的家伙?

  路過義成的營帳,那個老侍女張了張嘴,似乎有話想說。

  李承乾站定身體,等著她提出要求。

  “太子殿下,公主說想吃點青菜。奴婢知道大軍中找青菜很難,可是....”

  李承乾什么都沒說,把一個宦官留下,讓他給義成安排一份有菜的飯食。

  青菜有點難,中原能夠送到草原的,只有干白菜。不過,這東西,應該也能讓義成回憶起中原的點點滴滴吧。

  同為楊氏族人,義成要比楊政道像樣子的多。至少,站在楊氏公主的立場上,他為煬帝報了仇,借著突厥的力量,逼迫竇建德,要走了宇文化及的人頭,還把嫂子和弟弟弄到了突厥。

  而如今她傷重,不管是蕭皇后還是楊政道,竟然連看望這種表面功夫都沒有,讓人忍不住為她悲哀。

  李承乾走后,楊政道果然去漢民的營地看了看,其間的慘狀讓他不知道說什么好。當他表露身份后,迎接他的不是跪拜,而是一碗碗的稀粥。這些人,寧可這頓飯不吃,也要灑他一頭一臉。

  心灰意冷之下,楊政道只能回到營帳,不再出來。

  大軍的出動沒有那么簡單,如今傷兵營的傷兵,傷勢嚴重的已經過了危險期,剩下的就是安心的休養。如果現在開始往回走,顛簸的路程對他們的傷勢不利。只有等所有人傷勢徹底穩定后,大軍才能正式開拔回國。

  軍隊在李靖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回撤,征戰已經結束,現在需要等朝廷派來安撫草原部族的文臣,和下一批次的武將。在這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哪怕是戰后的安撫,也得握著刀把子才行!

  二月結束的戰斗,當消息傳回京城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了。

  長安這座城市一直都是那么的古井無波,自從武德年間的接連勝利以后,市民們已經對勝仗的消息產生了抗體。就算有紅翎急使從大街上走過,也不過是哪個地方的草頭王被干掉了,沒什么稀奇的。

  這一次不一樣,身披凍瘡的紅翎急使隊伍從入城的那一刻起,就聲嘶力竭的呼喊:“大勝!大勝!!東突厥大敗,頡利在逃,北方安定!”

  好多紅翎急使的嗓音已經沙啞,但這個時候還是要忍著嗓子疼嘶吼出聲。這一路上,只要經過一處,他們就要大喊一頓,如今到了目的地長安,如何也不能讓歡呼的規模,比別的地方小。

  果然,長安沸騰了!

  如果是哪里的草頭王完蛋了,誰也不會奇怪,可如今是東突厥被干掉了,這....

  這得高興高興!

  于是,從城門處起,長安的市民們都從家里涌出來,在街道上高聲的呼喊,或者載歌載舞。

  沸騰一直從城門延伸到了皇宮,此時早朝已經結束,李世民卻坐在立政殿的門前,絲毫沒有處理政務的心情。聽到全城的歡呼聲,這位有些頹唐的皇帝,終于大笑出聲。

  紅翎急使騎馬一路趕到了皇宮,直到立政殿前才摔下馬。

  早有宦官等候,接住昏迷過去的騎士,摸出戰報沖上臺階,跪獻皇帝。

  隨意的撕開戰報,忽略了殺敵數和損傷數,當看到“頡利被生擒”這一條的時候,李世民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渭水之恥已然得報,來啊,召集文武百官,今日我等就在立政殿之上大宴!不醉不歸!”

  立刻就有宦官開始出宮傳旨,不過他們可能會撲個空,因為全城沸騰就是最好的信號,他們已經換上了官服,朝皇宮緊趕。

  回到立政殿,李世民珍惜的把戰報鋪在案頭,恨不得把它裝裱起來。只要看一眼,就能給他帶來極大的愉悅。

  最先前來立政殿的不是文武百官,而是盛裝的皇后,帶著后宮的嬪妃前來恭賀。滅一國,而且是滅一強國,這可是大功業。

  李世民微笑著接受了自己后宮團的跪拜,然后眾人散開,唯獨留下了皇后。

  “皇后你來看,如果此次戰斗我大唐是慘勝,朕斷然不會如此得意忘形。如果李靖的軍報沒有吹牛,那咱們大唐這次的傷亡,恐怕比起以往任何的戰斗,概率都要低很多很多。”

  皇后很自然的坐到了皇帝身側,笑道:“李靖帶兵有多嚴謹,您自然是知道的。怎么說,孫思邈和承乾都在傷兵營,有孫思邈的醫術和承乾的物資在,自然是應有之意。東宮的外部管事,就是之前那個賣烈酒的,為了往草原運送物資,可以說是死傷慘重,侄子都凍死在路上,他本人和親兒子也摔斷了腿。他是商賈,不夠資格接受您的夸獎,所以妾身就擬了一張懿旨夸獎他。雖說作用不大,可也聊勝于無。”

  李世民笑了笑:“你啊,你以為皇后的懿旨很常見?什么聊勝于無,恐怕那家伙現在正得意的不行呢。等承乾從草原回來,必定也會下達太子教夸獎他的。皇家的三種文書,太子教,皇后的懿旨,朕的圣旨,這混蛋要湊全了。”

  長孫驚訝道:“您要下圣旨?”

  “是啊。”看了看戰報上的數字,李世民喃喃道:“承乾、孫道長、還有這個姓黎的商人,是他們三個把一場勝利變成了大勝,朕很感激他們。發兵以前,朝堂里的文臣個個反對,朕估計他們拿傷亡數字來說事的奏折都準備好了。都覺得草原取之無用,以為朕是好大喜功之下,才揮兵北上。哼,一群鼠目寸光之輩!”

  長孫安慰道:“好了,都是您的臣子,犯不著斤斤計較。妾身已經讓內務府、御膳房準備宴席了,今晚,您就好好松快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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