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二十三年六月初一,天氣晴朗。
“都小心一點兒,等會兒指揮使大人他們要過來檢查,絕不能出任何紕漏!”
陳嘯庭的聲音,在玉虛宮宮門外響起,此時在他面前一臺碩大的御座。
于是陳嘯庭連忙走下了宮門外的臺階,小心翼翼盯著御座打量之后,才對抬著御座的校尉們喊道:“往左便移一點兒…”
閉著一只眼仔細看著,陳嘯庭接著道:“再往左一點兒,稍稍再往后一點點!”
四名抬著御座的校尉們,就跟著陳嘯庭的指揮左右移動著。
也幸虧他們這些人都身材高大,所以沉重的御座并未給他們帶來太大壓力。
今天六月初一,是舉行大朝會的日子,所以才會有此時這一幕。
皇帝將在玉虛宮門外舉行御門聽政,和朝臣們商討朝廷最近的一些大事。
還別說,雖然永治皇帝專心于煉道修玄,但和陳嘯庭前世那位道君皇帝還是有區別。
畢竟這位雖然也不怎么愛上朝,但每月初一的大朝會,基本上不會無故取消。
只不過,永治皇帝在先輩御門聽政的基礎上,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
那就是推遲了朝會舉行的時間,原本該天沒亮就要起床的朝臣,現在能夠睡到天光大亮。
否則的話,陳嘯庭他們這些人,就該在一片燈火中布置朝會了。
終于,在陳嘯庭的指揮下,沉重的御座被安置妥當,接著又有校尉將碩大的御案抬了出來,小心翼翼擺在了御座之前。
就在這時,一名宦官找到陳嘯庭道:“陳大人,一應鹵簿儀仗的物件,該交給您的已經全部交付!”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陳嘯庭對不遠處喊道:“王忠德,你雖這位公公前去清點一下,不能有絲毫遺漏!”
雖然不覺得會有什么疏漏,王忠德卻不會在陳嘯庭面前露了心思,畢竟誰讓他官小呢!
“遵命,大人放心就是!”王忠德一拍胸脯道。
此時陳嘯庭也來回走動也有些熱,便將自己官帽取了下來,同時用袖子給自己扇了風。
也幸好他是當官的,否則要是跟下面站崗的校尉一樣,一身鎧甲罩在身上,不被累死也會被悶死。
所以,除了正在哨位上的校尉們,其他人下了值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身沉重的鎧甲去掉。
可陳嘯庭還沒來得喘氣,就見不遠處的側邊宮門處,一襲耀眼飛魚服的孫閑,在北城千戶所千戶江遠閑的陪同下,正往玉虛宮門處走來。
作為下屬,陳嘯庭馬上將自己官帽戴好,然后快步向孫閑方向趕去。
“卑職陳嘯庭,參見指揮使大人,參見千戶大人!”陳嘯庭單膝跪地道。
在這個時代七八年,陳嘯庭可以說已融入了時代,所以此時他行跪拜禮毫無壓力。
每個時代都有各自的規矩,陳嘯庭自覺只是個小人物,所以他先得順著規矩來。
“免禮!”指揮使孫閑負手而立道,挎著御賜繡春刀的他,在指揮使官威的加成下,此時自有一股凜然氣勢。
陳嘯庭起身后,孫閑接著問道:“準備得如何了?”
“回大人話,一切有序進行,保準絕無疏漏!”
孫閑點了點頭,然后他便邁步繼續往前走去,見到宮門外一切準備有序進行時,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后,孫閑本人便走上了臺階,繞過御座后跨進了玉虛宮宮門。
作為錦衣衛的話事人,等會兒他將會站在御座一側,親自護衛皇帝安危。
江遠閑只是陪孫閑進來,他本人在宮里沒有什么事情,簡單交代陳嘯庭兩句后就離開了。
而陳嘯庭本人,又開始到處檢查起來,在準備工作上他真不敢有半點兒疏忽。
而在玉虛宮宮門外,除了錦衣衛校尉們在忙碌,另有幾十名太監也在宮門外廣場上忙活。
小半個時辰后,一切物品都已安置妥當,整個宮門外也多了幾分肅穆氣氛。
除了原本哨位上的校尉們,此時御座臺階下的左右,各要安排二十名校尉聽用。
安排了這些人后,陳嘯庭便帶著其他多余的人,退到了廣場的靠邊位置。
作為副千戶,陳嘯庭還能離得近些,這讓他可以聽到等會兒朝會的內容。
就在這時,在兩名小太監的跟隨下,一位身著蟒袍的男子出現在廣場上。
此人看起來二十五六的模樣,下頜上的胡須不是很長,但稍比旁人要更濃密。
此時別的官員都在侯召,偏偏此人出現在了廣場上,這讓陳嘯庭心中狐疑。
“此人是誰?”陳嘯庭偏頭問道。
一旁王忠德便小聲答道:“大人,這位是六皇子殿下!”
即使陳嘯庭消息再是閉塞,也知道遠處那位六皇子,以及還未謀面過的八皇子,是皇位的唯二角逐者。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丹藥吃壞了身子,導致其子嗣永治皇帝不但子嗣不盛,而且個個都難養活。
前兩位皇子,不滿一歲就夭折了,三皇子有腿疾不適合立為儲君,四皇子得了天花死了。
五皇子倒是健康,可也在八年前墜馬后,再也沒能站得起來。
于是乎,六皇子朱琇就成了實際意義上的皇長子,是皇位天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但接下來鄭貴妃所出的八皇子朱琇麟,因為母親受寵愛便更得皇帝重視,
作為“皇長子”,文官們都贊成立朱琇為皇子,但偏偏永治皇帝有廢長立幼的想法。
也不知他是被鄭貴妃灌了迷魂湯,還是真的喜歡朱琇麟這個兒子,永治皇帝甚至給兒子封了吳王。
要知道,大明朝太祖皇帝尚未得天下時,封號就是吳王,從那以后便再無藩王得封吳王,可見永治皇帝對朱琇麟的重視。
相比之下,如今六皇子朱琇啥都沒撈著,連個郡王的封號都沒有。
所以,雖然是第一皇位繼承人,朱琇的日子卻不太好過,甚至可以說過得比較壓抑。
可不管八皇子朱琇麟多么受寵,每當皇帝有立老八的意圖,就會受到文官們集體抵制。
甚至直接還有官員,出了上奏反對立朱琇麟為太子,還會奏請立朱琇,可以說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皇帝留。
就在陳嘯庭想著這些時,卻見朱琇緩緩向自己走來,這讓他頗有些緊張。
“你就是新上任的千戶?”朱琇半帶著笑問道。
陳嘯庭連忙行禮道:“臣錦衣衛副千戶陳嘯庭,參見六殿下!”
朱琇上前兩步,伸手將陳嘯庭拉了起來,然后道:“不必客氣,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
這話聽得陳嘯庭愣住,他可不記得自己和這位六皇子間有過交集,更談不上相識。
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陳嘯庭現在更需要考慮的是,朱琇這句話說完后,對自己會產生什么影響。
自己和六皇子是老相識,那是不是外人就可以理解為,自己是六皇子一系的人?
皇位爭奪歷來兇險無比,雖然也不少不可以選邊下注,但這樣被下注了,還是讓陳嘯庭很不舒服。
于是他當即道的:“殿下莫非是認錯人了?臣到京城不滿兩月,之前可一直都在雍西!”
這話是說朱琇說的,更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朱琇是聰明人,此時也不多說什么的,而是笑著說道:“是嗎?或許是我記錯了!”
“好了,就不打攪你們了,我先去給父皇請安!”
說完這話,朱琇就直接離開了,整個人就如一陣風吹過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