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郭淮也清楚,相比起隴西來,涼州更為的荒涼偏僻,人煙罕至,許多的地方,甚至是不毛之地,如果晉國選擇在此地立國的話,可以說很難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但到了如今的地步,郭淮也是別無選擇了,司馬倫既然已經歸降了蜀國,那就不可能再回頭侍晉了,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從此郭淮和司馬倫也將徹底地決裂。
隴西肯定是保不住了,但如果司馬倫和姜維真得能抵擋得住魏軍的話,涼州一帶則會成為一片安寧之地,所以郭淮對遷往涼州還是抱有很大希望的。
起初郭淮還有些擔憂,司馬倫會不會背信棄義,在他離開冀縣之后半路偷襲于他,畢竟司馬倫和司馬昭是有著仇怨的,如今司馬昭雖然死了,但誰能保證司馬倫不會對司馬昭的兒子動手呢?
而且除了司馬倫,冀縣附近可還是有姜維的軍隊,姜維與他有著深仇大怨,如今郭淮落了難,姜維會不會落井下石呢?
畢竟司馬倫就算是投降了蜀國,也不可能凌駕于姜維的頭上,蜀國軍事上的事,肯定還是姜維說了算,如果姜維不同意郭淮離開,郭淮還真心走不了。
不過郭淮的擔憂并沒有出現,司馬倫的軍隊只是依約接收了冀縣,而姜維的軍隊則是按兵不動,絲毫也沒有出擊的意義,郭淮暗自揣測,這應當是司馬倫和姜維談妥了,否則姜維又怎么可能輕易地放他離開呢?
想到這里,郭淮對司馬倫的敬重之心又多了一重,心想,當初若不是司馬昭突然政變篡位登基的話,整個大權依然還是在司馬倫的掌握之中,恐怕長安也不會失守,雍涼的局勢又何至于此。
司馬倫是司馬懿和司馬師選定的接班人,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今天雖然勢不得已歸降了蜀國,但他的目的還是為了司馬家保全最后的力量的。
郭淮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做究竟是對還是錯,但他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沒有什么回頭路可走了。
抵達了金城郡之后郭淮暫時地在榆中停歇了下來,涼州刺史傅嘏親自從武威趕了過來叩見太子。
長安的事情,傅嘏也已經知曉了不過他不敢擅離職守再加上涼州的兵力本來就有限,就算他率兵去長安勤王,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所以只能是坐鎮涼州觀望局勢的發展了。
傅嘏和郭淮見面之后,不免唏噓感嘆了一番,他們都是司馬家的忠直之臣,想當初司馬家主政之時,擁兵天下風光無限,可如今卻是星流云散凄涼如斯。
感慨了一番之后,傅嘏便問郭淮接下來該怎么辦郭淮是雍涼都督,當朝太尉也是傅嘏的頂頭上司這個大主意還得由郭淮來拿。
郭淮是準備擁立司馬炎為帝的司馬昭崩殂之后,晉國已經是沒有君主了,名存實亡,如果太子司馬炎不能盡早的繼位的話,那么天下的人恐怕很快就會淡忘了大晉的存在。
按理說,在得到了司馬昭的死訊之后,當時在冀縣的郭淮便有扶立司馬炎之心,但還沒有等他有所動作呢,姜維就率兵前來攻伐,郭淮光是應付姜維就已經是焦頭爛額了,如何還有考慮繼位的心思。
此刻到達了涼州,總算是有機會來考慮這事了,于是郭淮便決定將司馬炎的登基大典給辦了,不過榆中只是一座郡城,說是郡城,也比中原的縣城大不到那兒去,司馬炎真要登基,至少也得選一座像樣一點的城池做為都城才是。
在涼州,也只有州治姑臧勉強地能算是一座大城,其實就整個涼州而言,它的人口和經濟,都尚不能和中原的一些大郡相比,所以將姑臧定為國都,也確實是比較勉強了。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大晉立國之時,本來就是已經偏安于關中了,不過關中尚有八百里秦川故地,有長安這樣一等一的都城,勉勉強強也算是那么回事吧。
如今長安也丟了,關中也失了,就連隴西都歸屬了蜀國,所謂的大晉疆土,也只剩下了偏遠荒涼的涼州,真是涼涼啊!
雖然定下了在姑臧登基之事,但郭淮也沒有急著出發,而是等隴西各郡的太守率兵前來,會合一處之后,再行出發。
傅嘏有些不以為然,認為郭淮可能白等了,畢竟關隴的局勢崩壞,那些太守未必都能有和郭淮一致的想法,或許他們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不過沒過幾天,隴西郡、南安郡和廣渭郡的太守先后率兵而至,傅嘏不禁是暗暗驚訝,沒想到郭淮勢窮之際,仍舊有如此之多的人擁護,看來郭淮在雍涼的根基確實是不淺的。
郭淮帶過來的隴西諸郡的兵馬共有三萬人,加上涼州的軍隊兩萬,合計有五萬余人,這也算是晉國碩果僅存的兵馬了,也是司馬炎能夠繼承大位的唯一保證,地盤沒了,如果連軍隊也沒了,那這個皇帝當得還有什么資格,甚至一支流寇都能滅他。
等到所有的人馬會齊之后,郭淮便下令出發了。
可剛剛離開榆中,郭淮便生病了,咳喘不止,郭淮也沒有在意,以為只是自己偶感風寒罷了,從軍中醫匠那兒了討了幾副藥過來。
可吃了幾副藥之后,郭淮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是有惡化的跡象,咳嗽的時候,都是能咳出一大灘的血來。
郭淮病倒之后,眾人都慌了,郭淮可是他們的主心骨,司馬炎哭得跟淚人似的,因為他很清楚,沒有了郭淮的庇護,他這個所謂的太子,屁也不是。
郭淮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將傅嘏及諸將召來,將司馬炎托付給了傅嘏,要他繼續輔佐司馬炎,不絕晉祀。
郭淮拉著司馬炎的手,神情黯淡地道:“太子殿下,臣本來是想將殿下扶上馬,送一程的,但如今天命難違,臣只能是先走一步了,望殿下珍重。”言畢,溘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