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亮道:“只要子瑜公肯撤兵休戰的話,在下以人格擔保,絕不傷子瑜公一根汗毛,不知子瑜公意下如何?”
此前曹亮準備偷襲諸葛瑾的大營,確實沒想太多,如果在混亂之中能取諸葛瑾的人頭,那是再好也不過了。
不過現在曹亮改變主意了,如果能用諸葛瑾的人頭來換取征南魏軍的全師而退,這筆買賣還是最劃算的。
曹亮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只要諸葛瑾肯答應他的條件,放他一馬也未嘗不可,與萬千魏軍袍澤的性命相比,自己斬獲敵方主將首級的這點功績就顯得微不足道。
諸葛瑾卻是冷笑一聲道:“談交易是地位平等之人方可為之的,此時你為刀俎,我為魚肉,這種情況下,非常抱歉,老夫拒絕與你談任何交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罷,他干脆是再次微閉雙目,對曹亮是不理不睬。
曹亮沒想到諸葛瑾的態度竟然是如此地決絕,就連一絲商量的余地都不給,看來這事還真不好辦。
方布低聲道:“少主,此地不可久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潛入到敵方帥營,本來就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現在又擒獲了敵方的主將,這無疑是一個燙手的山芋,舍不得扔掉,卻又無法握在手里。
現在的情況其實是十分的兇險,大營內的吳兵尚不知道主將被擒,如果一旦知曉的話,肯定會不顧一切地來解救,到時候他們被上千人的敵軍包圍,想要走脫,將會是很困難的事。
而且這個消息泄露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因為諸葛瑾不可能一直呆在營帳之中不出去,也不和外面的人接觸,一旦外面的人要見諸葛瑾,分分鐘就得暴露。
所以方布勸說曹亮別跟諸葛瑾磨磯,咱們進來就是取敵方主將首級的,取了就趕緊地走,多耽擱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險。
但曹亮總覺得就這么簡單地殺掉諸葛瑾似乎沒有生擒諸葛瑾的價值大,諸葛瑾一人唯系著三萬魏軍將士的生死,如果曹亮輕易殺掉他的話,那就等于是暴殄天物了。
可是諸葛瑾一副拒不合作的態度,卻讓曹亮有些傷腦筋,如果諸葛瑾肯答應的話,曹亮那就省事了,只要一聲令下,那就可以解救身陷重圍的魏軍。
曹亮想了想,對方布道:“將他押走,到了安全的地帶,再想辦法。”
方布有些愕然,帶著一顆人頭和帶著一個大活人突圍,這困難又豈是一個數量度極的,難度無遠不止增加一倍。
諸葛瑾同樣也無比震驚,他可不想成為魏國的俘虜,飽受屈辱,活到了他這個年紀,其實早已經是無欲無求了,活著并不是唯一的追求,屈辱的活著,倒不如死得轟轟烈烈,死得其所。
方布有些無奈,在他看來,曹亮此舉有些任性,但看著曹亮堅決的態度,方布也是沒有奈何,只得上前伸手去拉諸葛瑾。
但一拉之下,才發現不對勁,諸葛瑾面容慘白如紙,目光渙散,已是瀕死狀態。細看之下,方布發現諸葛瑾的腹部,深深地扎入了一把匕首,鮮血已經流了一大灘。
原來諸葛瑾不愿做魏國的俘虜,自殺身亡了,只不過他此前一直跪坐在席上,身前有一張幾案,擋住了他人的視線,方布沒有上前去拉扯的話,還真發現不了。
“少主——”方布停下手,喊了曹亮一聲。
曹亮本來已經走向了帳蓬口處,準備看看外面的情況,聽方布這么一喊,回頭去看,發現諸葛瑾已經是自殺身亡了。
諸葛瑾一刀刺入腹部,按理說這個過程是極為痛苦的,但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留下痛苦的神色,反倒是神態安詳,從容不迫。
曹亮不禁為之聳容,沒想到諸葛瑾一介儒士,卻也竟然會如此剛毅果決,寧死也不愿意與他做交易,不愿做魏國的奴隸。
“你這是何苦哉呀?”曹亮嘆息地道,其實諸葛瑾一代名士,曹亮也是極為尊重的,真要讓曹亮就這么活生生地砍掉他的腦袋,曹亮還真有些辦不到。
其實諸葛瑾只需要同意曹亮的交易,下令其他各營的兵馬停止圍剿,放棄進攻,他就可以安然無恙。
但諸葛瑾沒有選擇屈從,而是用死得方法,悍衛他一生的尊嚴。
曹亮肅然起敬,在心中為他默哀了三秒,這么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此時此刻,卻更像一個斗士,視死如歸,從容自盡,就算是一般人,也真是做不到。
既然諸葛瑾已死,曹亮已經沒有呆在這里的必要了,他正準備吩咐方布離開,卻見方布手起刀落,將諸葛瑾的人頭給砍了下來。
“你這是…”曹亮駭然,從尊重死者的角度,他還是準備給諸葛瑾留一個全尸的。
方布一邊從地上將諸葛瑾的人頭拾起來,一面又找來一塊厚實一點的布,將諸葛瑾的人頭,包裹了起來。
“少主,這顆人頭可是你晉級的臺階,如此諾大的功勞,怎么可能放棄?”
曹亮沒再吭聲,方布的所做所為,究竟是對是錯他沒有去探究,如果從尊重死者的角度出發,給諸葛瑾留一具全尸倒無不可,可曹亮的功勛卻沒有了,在這個唯人頭論的時代,只有砍下敵人的頭顱,他才有功勛在身。
于是曹亮也沒有再說什么,反正方布已經將諸葛瑾的人頭砍了下來,再多說什么也是無用的,他最后一眼看了下諸葛瑾的尸身,無頭的尸體顯得十分的可怖。
曹亮一行又悄然地出了營帳,正準備離開。
可剛一出帳口,就瞧見長史何濟帶著兩百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直奔大將軍的營帳,顯然是沖著諸葛瑾來的。
而且他們來勢其快,顯然是有急事一般,眨眼就到了跟前,曹亮再想躲閃,亦是不及,與何濟迎面相撞。
何濟看到曹亮一張陌生的臉,頓時臉色瞬間大變,要知道諸葛瑾的身邊,可是從來都不會有不明來歷的外人,而此刻曹亮一行人全是陌生人,何濟不禁斷喝道:“爾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