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誼環視了一下四周,壓低了聲音,嘿嘿笑道:“雖然說司馬太傅幾乎請了滿朝的文武,不過還是恐怕會有一些人來不了啊。”
楊池奇道:“什么人敢不給司馬太傅面子?”
周誼一副天下萬事盡在其掌握的神態,悠然地一笑道:“大將軍雖然與司馬太傅同為輔政大臣,表面上一團和氣,內里卻是勢同水火,這種私人的場合,想必大將軍也不會出席。”
楊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大將軍身份高貴,自然不會因為后輩的一個婚禮紆尊降貴,屈尊枉駕,他不會出席也必然在情理之中。”
按理說司馬懿和曹真算是一輩人,曹爽和司馬懿差了一輩,應該和司馬師算做一輩人,但現在曹爽官居大將軍,首席輔政大臣,和司馬懿平起平坐,甚至還壓上司馬懿一頭,比他小上十來歲的司馬師只能是降輩了。
如果說曹爽和司馬懿關系莫逆,那么出席這場婚禮自然也就正常不過了,但現在兩個人在朝堂上明爭暗斗,已經是勢同水火,貌合神離,這種情況下,曹爽肯定不會紆尊降貴來司馬府參加婚禮。
周誼繼續地道:“其實不來的人便是司馬師的前妻夏侯氏的家人。”
“這又是何故,夏侯氏雖亡,但兩家交情應該未泯吧,如此場合,夏侯家不來人,似乎有點說不過吧?”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坊間傳聞,這司馬師的前妻夏侯氏并不是因病而亡的,而是被司馬師下藥毒死的,因為這事,夏侯玄和司馬師結下了大怨,數年來互不相見,如今司馬師再度娶妻,夏侯玄又怎么可能來捧這個場?”
楊池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如此,這個傳聞在下也有所耳聞,不過這無憑無據的,只能是一些猜測之言,夏侯家與司馬家交惡,夏侯玄不來,倒也是合乎情理的。除此之外,應該沒有人再不來了吧?”
周誼詭秘地一笑,道:“還有一人,聽說是司馬師親自邀請的,不過某認為,就算是借他天大的膽子,恐怕今天他也不敢來。”
楊池糊涂了,道:“能讓司馬師親自邀請的,這人面子也真是足夠大了,不過既然司馬師親自相邀,為何他卻不敢來?”
周誼笑得異常曖昧,將聲音壓到最低,低到只有他兩個才聽得清楚:“他可是司馬師新婚妻子的奸夫,你說他敢來嗎?”
“啊…你是說…”楊池眉毛上揚,一副恍然頓悟的模樣,接著他也笑了起來,笑容異常地猥瑣:“你說的是他呀,他當然不敢來了,他若敢來,不被打死才怪。”
周誼哈哈大笑,不過他只笑了一半,臉色便陡然一變,宛如吞了一只蒼蠅一般難看。
楊池奇道:“周兄,你這是…”
周誼如見鬼魅般地看向門口,對楊池耳語道:“那個…那個奸夫居然來了…”
“哪個,哪個是?”楊池只是聽過傳聞,并沒有親眼見過本人,是以他十分好奇地張望著。
周誼指了指剛剛出現在司馬府門口的曹亮,道:“那個小白臉便是。”
楊池目瞪口呆:“他…還真敢來呀?”
曹亮剛一邁進司馬家的大門,就迎來了無數詫異的目光,其中有認識他的人,也有不認識他的人,許多人都是一臉的驚愕,竊竊私語起來。
今天司馬家的賓客幾乎是人滿為患,廳堂里自然是坐不下的,所以筵席都被安排在了院子里,除了中央的那條大道之外,兩邊廂廊下,都鋪上了紅色的席子,擺上了幾案,幾案之上,則是堆滿了珍饈佳釀。
時間尚早,還不到婚禮開始的時候,客人們或坐或立,三五成群,大多在那兒高談闊論,談笑風聲。
但曹亮的出場卻讓筵席的氣氛陡然地一變,全場頓時是鴉雀無聲。
不過曹亮卻是一臉的坦然從容,對他而言,仿佛只是參加一個普通朋友的宴會而已,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司馬昭此刻正在院子里招呼客人,曹亮的出現讓筵席上的氣氛一度冷場,司馬昭似乎查覺到了什么,不過他并不認識曹亮,所以在第一時間內也沒有做出什么反應。
還是身邊的一個家丁向他低語了幾句,告訴他這人就是曹亮。
司馬昭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大步流星地就沖著曹亮走了過來。
曹亮和羊徽瑜的事,既然已經鬧得是滿城風雨,司馬昭又如何能不知道,所以司馬昭對曹亮是恨意滔天,這個辱沒司馬家聲譽的淫徒,居然還有臉敢出現在司馬家,簡直就是厚顏無恥。
司馬昭恨不得立刻沖上去,將他斥責羞辱一番,然后再將其逐出司馬府,大哥的辱妻之仇,不可不報。
司馬昭的妻子王元姬也在院內招呼客人,看到司馬昭神色大變,暗叫一聲不好,趕緊拉住了他,低聲地道:“子上,你干嘛去?”
司馬昭恨恨地道:“那個辱我大嫂的狂徒居然也敢來我們家,真是太放肆了,我這便攆他出去,以免污了我們家的門庭。”
王元姬聽他如此一說,便知道此人便是曹亮了,不過她依然勸阻道:“子上,不可沖動,聽說這個曹亮是大伯親自邀請的客人,你攆他出去,豈不讓人質疑我們司馬家的待客之道。”
司馬昭氣憤地道:“難不成還要待他為座上之賓嗎?你沒看到這么多的客人,個個表情異樣,一副嘲弄的表情,讓這種狂徒呆在這兒,丟的豈不是我們司馬家的臉?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會邀請這種人到場。”
王元姬道:“來者即是客,子上你萬萬不可做出失禮之事,這樣吧,容我去通報柏姨娘,讓她來處理好了。”
柏靈筠目前是司馬府內的主事人,大小事務皆由她一手處置,王元姬自己沒辦法,又不想讓司馬昭沖動犯錯,所以她徑直去尋柏靈筠,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柏靈筠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