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巷是洛陽城中一條再普通不過的小巷了,不過因為太傅司馬懿的府邸就座落在銅鑼巷,所以這條普通的小巷就又變得不普通起來。
司馬家的這座宅邸還是曹叡在世時候親賜的,那時候司馬懿還是當朝的太尉,所以當時這座宅院被稱為太尉府,如今司馬懿晉升為太傅,自然這宅院便被稱做太傅府。
而銅鑼巷,則私底下被人稱做為司馬巷。
銅鑼巷毗鄰著銅駝大街,與寬闊繁華的銅駝大街相比,銅鑼巷就顯得狹窄冷清了許多,頗有點鬧中取靜的意思。
司馬懿對這座宅邸很是中意,因為這里比較低調內斂而又不失奢華,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靜之間,相得益彰,與司馬懿本人低調隱忍的風格很是相似。
司馬家搬遷到銅鑼巷,已經有十年的光景了。
雖然銅鑼巷有著司馬家這樣的世家豪族,但平素的銅鑼巷,卻是安靜而平淡的,和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的大將軍府,有著天壤之別。
不過今天清晨起來的人們,發現銅鑼巷的那片寧靜與安詳已經完全被打破了,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的馬車幾乎將銅鑼巷的入口給堵塞了。
這些馬車可不是普通的馬車,個個裝飾豪華,車廂不是用紫檀木做的,就是紅木做的,就連車窗口掛著的簾子,也都是價格昂貴的蜀錦,那一匹匹拉車的馬,也個個都是神駿非凡,不是大宛良駒就是塞外寶驥。
不用說,這些馬車上的乘客,個個都是當朝顯貴,身份尊崇。
銅鑼巷巷口狹窄,那最豪華的駟馬車都進不來,司馬府的管事可有的忙碌了,只能是將這些馬車安排停放在銅駝大街上。
現在銅駝大街上的車位也是極為緊缺的,來的早一些的賓客,至少還能停在距離銅鑼巷不遠的地方,來得遠一些的賓客,也就只能是停在較遠的地方了,下車步行到太傅府。
剛剛才到卯時,前往太傅府的賓客就已經是人潮如涌了,這些賓客個個都是峨冠博帶,談笑風聲,能得到司馬家的邀請來參加婚禮,他們無一不感到這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雖然說司馬師已經是三婚了,但這么隆重的婚禮,卻是頭一遭。
畢竟司馬師第一次娶妻之時,司馬懿的身份還不是那么的顯貴,婚禮的規模也就不太大,而第二次娶吳質之女的時候,司馬懿尚在隴西軍中,忙著與諸葛亮做最后的周旋,根本就顧不上司馬師的婚事,所以那場婚禮辦得更是潦潦草草。
而此番司馬師再度娶妻,情況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首先是司馬懿地位的提升,如今司馬懿貴為太傅,列在三公之上,你甭管他有沒有實權,但那尊貴的地位,卻是實打實的。身為輔政顧命大臣,如今司馬懿在朝中的地位,也就是僅次于大將軍曹爽了,是眾多文武百官需要仰望的存在。
有了這重身份,司馬懿就是想要再低調一些,也是不可能的,就比如說這一次的宴請名單,就讓司馬懿很傷腦筋,請誰不請誰都得反復斟酌,原本只準備請三兩百人,可最后卻成了近千人的規模,實在是無奈之舉。
除了自己的門生故吏,只要是沒有怨隙的大臣,司馬懿都不可能將其排除在外,畢竟司馬懿玩的就是籠絡人心,又怎么可能因為一場婚禮來得罪一些人呢?
那怕這些人和司馬家的關系并不密切,但出于禮節性的考慮,司馬懿也不可能拒之門外。
所以,這段時間來,能拿到司馬家的請柬,成為一種莫大的榮耀,那怕參加婚禮是要交份子錢的,但沒人因為這個而抱怨。
反倒是那些沒有拿到請柬的,整天黑著臉,仿佛誰欠了他幾萬貫沒還似的,郁悶到了極點。
世家豪門之間的聯姻,往往被人視為一種政治聯盟,這一點人們都是心知肚明的,司馬家在朝中的地位已經是如日中天了,此番若再和羊家聯姻的話,那勢力更是無比龐大。
那些試圖結好司馬家和羊家的人,個個都是攜帶重禮來道賀的,金銀珠寶堆集如山,倒也不失為司馬家斂財的一個好機會。
尚書曹典事楊池只是一個七品的小官,也非司馬家的門生故吏,不過他這次也幸運地拿到了司馬家的請柬,興奮地幾乎是一夜未眠,在他看來,能得到司馬家的青睞,誰不定自己以后也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雖然說大將軍曹爽更位高權重,但人家那兒的門檻太高,一般人想攀也攀不上啊,曹爽重用的,都他自己的親信嫡系,普通的寒門庶族,連邁進人家門檻的機會都沒有。
這次司馬家的請柬給了楊池莫大的信心,他備上了一份厚禮,早早地就趕往了銅鑼巷。
“楊兄,你來的可夠早的啊。”
背后有人和他打招呼,楊池回頭一看,原來是老相識了,秘書郎周誼。
周誼和他是同一年評的品,而且俱是位列中中品,除九品官,后來楊池升的快一些,未及三年,便升上了七品,而周誼到目前還是停留在八品。
雖然僅僅只是差了一個品級,但楊池在周誼面前,還是很一種優越感的,此番司馬家給他請柬,讓楊池是激動不已,認為自己從此可以魚躍龍門,飛黃騰達。
但沒想到不光是他拿到了請柬,就連品秩比他低上一級的周誼居然也能得到司馬家的賞識,頓時楊池心里的那點優越感便蕩然無存了,他訕訕地道:“原來是周兄,怎么,你也是司馬太傅的座上客?”
周誼呵呵一笑道:“彼此彼此,今日司馬公子大婚,大宴賓客,但凡朝中有品秩的官員,都接到了請柬,楊兄今天能見到的同僚可是不少的。”
楊池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敢情人家司馬家并沒有厚待于他,對朝中官員采用的是一視同仁的做法,并沒有厚此薄彼,看來自己還真有些自做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