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序列寫錯了,應該是一百零六章,已經申請修改。)
讓我們把目光超出時間線,往回撥一點。
巴顏喀拉山,神女峰,山腹中的地宮。
弘大的氣息籠罩著整個地宮。
一副副宛如神明創世神話般的壁畫,自地宮中不斷蠕動的四壁顯現。
此時此刻,萬籟俱寂。
呼吸可聞。
仿佛整個宇宙,都在聆聽騰迅的聲音。
“你若問我理由,我便說給你聽,但若說出來,將涉及因果,無論你是否答應我的條件,你都將永留此地,你可愿聽嗎?”
蘇大為一時沉默。
行者與桂建超對視一眼。
他們之所以無法告知蘇大為,也正因為這因果束縛。
拜騰迅所賜,見識到這世上最偉大的力量。
答應替騰迅做守護。
但關于其中內情,絕不能泄露半點。
一但泄露出去,因果加身,瞬間被應劫,神魂俱滅。
“等等。”
李淳風眉頭一皺,忍不住道:“阿彌先等會,容老道想一想。”
他擅長推演天機,一只手已在袖中不斷掐指,以六壬之法推算未來。
但無論他怎么算,此刻窺到的天機,都是模糊一片。
仿佛籠罩著迷霧。
這個結果,令他心驚不已。
總感覺,不能讓騰迅說出那個秘密。
一但說出來,恐怕誰也走不掉了。
袁守誠在一旁嘿嘿冷笑,伸手摸著自己的酒葫蘆:“讓她說!都怕騰迅,騰訊又不是什么三頭六臂,阿彌,以你一品大能的實力,再加上咱們三個老道,真要走,誰又攔得住?”
說這話的時候,袁守誠白發飄舞,無風自動。
顯出一種慷慨之色。
他年歲已高,這么多年都在四處游歷,過著閑云野鶴的生活。
平生唯一所念有二。
一是無法超越袁天罡。
二是一直沒能弄清巴顏喀拉山上圣地的秘密。
那些年,他曾帶著安文生,數次入象雄和吐蕃。
就是想尋找那些仙緣的傳聞。
直到如今,這秘密就在眼前,眼看就要解開,豈能被騰迅一句話給嚇退。
縱然真的離不開。
縱是死在這里,若能將生平困惑之事解開,死又何憾?
丹陽郡公站在兩人身側,沉吟不語。
他眼中如昆明池的湖水,晦暗不定。
誰也不知道李客師此時在想些什么。
“說吧。”
蘇大為輕輕將聶蘇放在地上,將她安置好。
頭也不回的向騰迅道:“我既然來到這里,就是要求個結果,豈會半途而廢。”
“好。”
光繭中的騰迅微微點頭。
眼看將要說出,一旁行者突然發出尖利笑聲:“騰迅,若你口中說出,因果便會困住蘇大為。你料定我不敢說,可你算漏了一件事。”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我是石猴,我不怕死,我說出來,自承因果,不涉旁人。”
這話出來,所有人都是一驚,一時沒反應過來。
唯一可能知道的桂建超只是張了張嘴,但想著行者的決絕,只是嘆了口氣。
行者鐵棒在地上重重一頓,發出咚地一聲響。
他削瘦的身子倚著鐵棒,就如昔年在大慈恩寺大雁塔上,為玄奘法師護法一樣。
兩眼似眺望整個長安,露出漫不經心的一笑。
“阿彌,我等所有人被騰迅引自此地,原因只有一個——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
傳說中神仙居所。
神女峰上。
陰風怒號,鉛云涌動。
仿佛冥冥之中,行者的話,引起天地法則排斥。
陣陣電光自黑云中透出。
似一個巨人,藏在烏云后,迸發怒火。
地宮中。
迎著蘇大為和李淳風等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行者口中道:“她想成仙。”
喀嚓!
天地一時俱白。
一道雪白的電光直擊上神女峰頂。
巨石迸飛。
巴顏喀拉山在顫抖。
那粗大的電光,直透入山腹。
化作一把光劍,筆直劈在行者的鐵棒上。
隆隆隆 無數電蛇吞吐。
如雷神狂鞭抽向四方。
山巒傾塌。
電漿四射。
天地為之戰栗。
“不好!”
李淳風面色大變。
百忙中舉起唐鏡。
李客師手中釣桿,虛空一點。
一只巨鯨具象,擋在身前。
袁守誠一拍葫蘆,陰陽太極圖憑空而現,浮現在半空中,遮擋雷霆。
蘇大為更是第一時間,張開領域。
層層法則形成鎖鏈,護住眾人。
隆隆隆 電光瘋狂劈打。
一道,又一道。
只是一個瞬間。
李淳風一聲慘叫。
手中唐鏡迸裂。
右手隨之被劈成焦黑。
袁守誠葫蘆隨著太極圖一起汽化,咳出一口鮮血。
李客師悶哼一聲,從不離身的釣桿從中折斷。
只有蘇大為佇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但以他為中心,兩邊的山壁已被電光劈成焦黑,化為晶石琉璃。
不知過去多久,奄奄一息的桂建超跪在地上戰栗著喘息。
眼耳口鼻滲出汩汩黑血。
若不是被蘇大為護著,方才電光的余威,便可令這長安詭異昔日領袖灰飛煙滅。
李淳風等三人也受創甚重,一時無法開口。
蘇大為只覺兩耳嗡嗡作響。
胸中氣血翻騰。
大腦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目光掃過。
被雷霆劈中的行者,拄著鐵棒,笑容不減。
他尖嘴猴腮,眼中透著金光,笑容里分明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意。
“師兄!”
蘇大為心中一沉。
行者的身體,閃動著金光,那種琉璃的光澤。
毫無生機的琉璃寶光…
“泄露天機,必死無疑。”
騰迅輕輕一揮手,驅散地宮中雷霆余威。
“他方才只說了一句,便被天劫加身,若非我以肉身擋住大部份天劫之威,這里所有人,都會粉身碎骨。”
這位詭異中至強存在,說話云淡風清。
但所有人,心卻不斷沉入谷底。
桂建超,面流露出復雜而遺憾之色。
蘇大為向著行者叉手行禮:“師兄一路走好。”
為了告訴蘇大為這句話。
行者不惜應劫。
就算是天產石猴,也無法抗拒天雷之威。
能保持形體不毀,全因為他是詭異中的石猴。
那一瞬間熾烈的高溫,將他身體化為琉璃晶石。
“蘇大為,雖然我的目地你已經知道,但你一定想知道更多事,我的事,騰根之瞳的事,你為何會出現在此方世界,還有…聶蘇的病。”
光繭吞吐。
騰迅的聲音依舊是不緊不慢。
“若你可不在意這些,現在就可離開,但你真不在意嗎?”
如潮水般的聲音,響徹神女峰。
屬于騰迅的意志,沿著巴顏喀拉山傳遞,伏脈千里。
“但你不可能不在意,若真能不在意,那便不是你了,這也是我選擇你的緣由,所以你必然會問下去,不惜與我的因果綁在一起。
所以…
那石猴的死,毫無意義。”
太上無情。
到騰迅此時的境界,真的視眾生如芻狗一般。
說起行者之死,語氣毫無波瀾。
仿佛就在說一只螻蟻不自量力一般。
蘇大為環目四顧。
李淳風丹陽郡公袁守誠三人委頓在地。
桂建超趴伏在地上,艱難喘息。
在騰迅面前,連大能都是螻蟻嗎?
他的目光又掃過聶蘇。
最終,戀戀不舍的收回。
向著騰迅道,語氣透著沉重悲痛:“行者師兄,本可以不死,但為了提醒我,不惜獨自承擔因果,你確實強大,但這不代表你可以蔑視他。”
這番話,在深不可測的騰迅面前,好似也沒有往日的輕松和底氣。
但出乎意料的,騰迅沉默片刻道:“我沒有輕視的意思,只是說一件事實,若讓你不快,我道歉。”
蘇大為微微一怔,點點頭:“我愿意接受你的條件,只要你能救小蘇,另外我還有一個條件,把郡公他們送出去,讓他們平安。
他們與此事無關,再多的因果,我一人承受即可。”
“阿彌!”
李客師強撐著身體,顫巍巍的站起。
他抹了一把口鼻滲出的鮮血,阻止道:“阿彌不可,不可中了騰迅的計,她布這個局,一定是想利用你,不要答應,你還年輕,前途遠大…”
“郡公。”
蘇大為向他苦笑道:“我們還有選擇嗎?”
李客師蒼老的臉上,神情一僵。
是啊,還有選擇嗎?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行者的強大,不輸給李淳風他們任何一人。
可就因為泄露一句,便被天雷擊殺。
這件事,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料。
甚至也超出蘇大為的預料。
小蘇,一定要救。
還有選擇嗎?
人生數十載,唯有情之一字,割舍不下。
騰迅聲音繼續道:“蘇大為,只要你愿意助我,不光聶蘇身體可治,就連李淳風他們,我也能送一段好處,保證他們多活數十載,甚至連行者,也有機會復生。
你可愿意?”
“此話當真?”蘇大為精神一振。
“不要信她的!”
李淳風李客師和袁守誠一齊叫出來。
做為道門宗師,他們絕不相信,陰險狡詐的詭異,《百詭夜行》中排名第一的騰迅,能有那么好心。
桂建超咳嗽一聲,聲音蒼老衰弱道:“她說的是真的。”
蘇大為眉頭微皺,心中數個意識交織在一起。
陰神陽神,本我,各種神識激烈交鋒。
最后被一個最高的意識所壓制。
小蘇必須要救。
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而若能延長郡公他們的壽元,那是意外之喜。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連行者師兄,都可為我去犧牲自己。
我若會死,至少也要救下聶蘇,幫一下郡公他們。
也算稍還他們這些年對我照顧的恩情。
更何況行者師兄,為我而死。
若真能令他復生,那我百死莫辭。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騰迅說話算話嗎?
她有沒有這個能力?
蘇大為心中做著判斷。
以騰迅本體之強大無匹。
以親眼目睹的種種。
她有。
那么,她會履行承諾嗎?
稍微沉默片刻。
蘇大為灑然一笑。
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
走到這一步,時也命也。
既然聶蘇必須要救。
既然有還郡公他們恩情的機會。
既有還行者師兄一命的機會…
“我答應你。”
蘇大為向騰迅道:“希望你說的,都能做到。”
光繭猛地擴張。
依稀看到一個渾身透著光芒的女子,向自己走來。
“明智選擇,到了我們這個境界,言出法隨,說出口,便是法則,不會做出違背法則之事。”
騰迅纖手一揮。
地宮中,李淳風李客師袁守誠桂建超三人一詭異,被移至其它空間。
原地只有騰迅冰棺中的圣女,地上的聶蘇,以及站在騰迅對面的蘇大為四人。
“記住,我說出全部緣由后,你絕不可泄露半分出去,這里由我的領域所覆蓋,法不傳六耳,一但離開我的領域,泄露天機,你和我都可能會死。”
光芒越來越盛。
蘇大為只覺得無數信息沖入自己的腦海。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輕,飄向不知明高處。
然后,他看見了一副畫面。
末世景象。
海到無涯,天做岸。
無邊無際的洪水,吞覆整個世界。
天空中陰云低沉,無數巨獸在咆哮嘶吼。
地面上僅存不多的高出洪水的山頭。
有各種人和獸。
那些人,似乎十分蠻荒古老。
身著獸皮,拿著粗陋的石制工具,還有獸骨做的棒槌。
而獸,形態猙獰,千奇百怪。
有如山海經所載的各種珍禽異獸。
但此刻,它們都在洪水的肆虐下,茍延殘喘。
天空好像破開口子,裂隙中,有雷光翻滾。
有洪水傾瀉。
仿佛天河倒灌。
整個星球,被洪水吞噬。
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
大地之上,一道如山般巨大的身影,從洪水中飛起。
那是一個女人的形像,赤著上身,下身是長長尾焰搖曳,如同蛇形。
女媧補天嗎?
蘇大為心中暗想。
眼看著那女人飛上天空上的裂口,將手里發光的巨石推上去。
轟隆一聲巨響。
天地亮白。
世界搖動。
而騰迅的聲音,也在此時,響徹天空。
“每當這個世界,有一品大能出現,每當大能接近突破法則,便會有天劫降臨,要么將世界摧毀,要么將大能毀滅。
如此這般,已經渡過數個輪回。”
伴隨著騰迅的話,眼前的景象不斷變化。
有時,是追著烈日的夸父。
有時,是射落太陽的持弓巨人。
有時是遠赴東海,被巨浪吞噬的少女化為飛鳥破浪而出。
有時,又是與天搏斗,被斬去頭顱的戰神。
“一代代大能隕落,直到突然有一天,我也無限接近那個領域,我突然意識到,如果按因果發展,要么引發新的災難,要么,我也如那些古之大能一樣,會被天道抹殺。
所以在這里,我找了一個幫手,與我一起攜手,改變因果。”
隨著騰迅聲音。
眼前畫面,突然一變。
變作五胡亂華,異族入侵,神洲陸沉。
世界線在這里,產生了分裂。
隨著大能的手指撥動。
原本的世界分裂成兩個,兩個又分成三個。
一個,是正常歷史線。
楊堅篡權,建立大隋。
楊廣征遼失敗,引發群雄逐鹿。
大唐在李世民南征北討之下,從血與火中誕生。
一個偉大的文明,前所未有的帝國,自廢墟中站起。
另一個世界線。
蠻荒詭異,每逢天下大亂,便會肆掠世間。
五胡之時。
隋末之時,詭異叢生,生靈涂炭。
及至大唐李世民,匯聚天下異人,創立百騎和緹騎,以袁天罡統馭太史局。
以堂堂正正之師,從異人和戰場上,將所有反王一一蕩平。
風雪夜襲,異人奔襲千里。
擊破東突厥可汗金帳。
斬殺突厥護國詭異。
大唐崛起,勢不可擋。
無論哪個世界線,既有相似,也有不同。
“世界是平行的,就如水中的氣泡,一瞬間,會有無數生滅。有的世界會因為種種原因毀滅,有時,也會因為某些原因,氣泡會融合。
在此之前,我與騰根之瞳,已經突破到一品極限,快要達到突破世界法則的層次。
在這方世界,我和他隨時可能被天劫毀滅。
于是在這個世界時間節點上,數十年前,我與騰根之瞳展開第一戰,各自用神通,將對方斬成三個。”
一直沉默著觀看的蘇大為忍不住道:“什么是斬成三個?分身?身外化身?”
“你應該聽說過,道家有一氣化三清之說。”
騰迅的聲音溫和道:“我與騰根之瞳,都快要應劫,但是在那之前,我們用某種秘法,幫助對方分裂成三個,就好像將力量削弱至三成,將一個氣泡里的人,分成三個。”
“那還是分神之術吧?”
“分神只是大能力量投射,只能短暫存在,而我們的方法,是徹底分裂成三個不同的人,以此壓制力量,逃避這個世界的天罰。”
蘇大為隱隱好像悟到點什么:“說下去。”
“當三個分身這個世界力量頂點時,三者合一,一瞬間,將徹底打破這個世界的法則,沖破天劫,真正成為神明。”
“好像有點懂了,那么,和我有什么關系?”
“有關系。”
騰迅道:“我與騰根之瞳,各自幫助對方一化為三,如果要將三個分身融合,也需要對方來幫助。”
蘇大為:“所以我就等同于騰根之瞳?那么你的三個分身,難道是…”
他的目光掃過冰棺中的圣女,還有一旁的聶蘇,心中突然有個荒謬的想法。
之前他曾問過騰迅,小蘇是不是她的女兒。
騰迅說不是。
但按騰迅現在的說法,小蘇雖不是騰迅,那圣女呢?
冰棺中,那酷似小蘇的女子,仿佛有所察覺。
修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眼皮下的眼珠來回轉動,隨時將會醒來。
似是看出蘇大為的想法,騰迅發出一聲輕笑:“看來你猜到了,完整的我,是由冰棺中的圣女,和你的妻子聶蘇三者合一。”
蘇大為:“…”
雖然早有猜測,但目光仍不由透出震驚。
從聶蘇,冰棺中的圣女,到騰迅。
小蘇圣女與騰迅,三為一體?
這若是換一個人,絕難理解,但蘇大為自己,偏偏又能第一時間理解騰迅所說的是什么。
一氣化三清,或者說,將自身分化成三人。
每個人,都擁有完整體的部份能力。
這樣,就等于在天道法則眼皮底下做弊,暫時躲避天劫。
“你沒騙我?
我與小蘇相識在永徽年,就算小蘇那時已經有十幾歲,往回倒推,圣女懷她時,當在李世民時期。
你與騰根之瞳第一次作戰在何時?
明明是隋末。”
光芒中的騰迅平靜道:“我與騰根之瞳一共做了三次。第一次便分出圣女和聶蘇,后面兩次,都是繼續削弱彼此力量,隱遁天機。”
這個做,感覺不大正經的亞子。
蘇大為眉頭微皺。
如果騰迅說的是真的。
騰迅圣女小蘇三者是一個人。
自己與騰根之瞳…
等等,不是還差了一個嗎?
“我是騰根之瞳的分體?那為何我們現在都在蘇大為身體里,第三個人,去哪了?”
這話說出來,騰迅似乎也遲疑了片刻。
“據我所知,當時騰根之瞳分裂出蘇大為,與另一條時間線的你。在第三次我們隱遁天機時,出了些變故,天劫不知為何突然降下。
當時騰根之瞳被天劫削去了大半能力,只剩最后一絲力氣,不得不逃回蘇大為的身體。
而另一時間線的你,也同時被因果牽連,被拉到這個世界里。
全靠你們三者合一的力量,才勉強保留了一絲騰根之瞳的意識和能力。”
聽完騰迅的話,蘇大為都有些震驚了。
“騰根之瞳,運氣這么背的嗎?”
騰迅:“…”
“那我現在究晚算是騰根之瞳,還是蘇大為?”
“原則上,三合一體后,各自的記憶和念頭都能保留,你們都是騰根之瞳,但是騰根之瞳最強的那個本體,已經近乎破滅,所以殘留下來的東西也不太多。”
“所以我便是主人格?”
“主人格?這個說法…”
騰迅似乎是琢磨了一下,欣然點頭道:“倒也不錯。”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蘇大為看向聶蘇,再看向騰迅,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我若幫你們三者合一,那聶蘇是否就消失了?”
“我方才說過了,會保留各自的記憶,合一后,既是聶蘇,也是騰迅。”
“可是圣女生了聶蘇,合在一起后,我豈不是…”
老婆和丈母娘,太那啥了吧 騰迅:“…”
她沉默半晌:“能成功渡劫再想那些吧,若是渡劫失敗,自會灰飛煙滅。”
“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守在此處就成了,我可能需要十年左右的時間,將圣女和聶蘇的力量,都提到極限,然后再融合彼此,這樣勝算更大一點。”
光芒中的騰迅繼續道:“不過,天劫也有可能提前,聶蘇如今身體的狀況,就是秘法在反噬,也不知還能遮掩天機多久。”
“若你渡劫失敗,那一切休提,若你渡劫成功,會怎樣?真的成為神仙?”
“方才不是說好最后一個問題的嗎?”
騰迅有些無語,沉吟道:“具體如何,我們又沒渡過,如何得知,只知若突破這世界的法則,謂之破碎虛空,大概能在更高的緯度,來去自由,又或自由將意識投射,降臨在想去的世界。”
“那就真和神明差不多了。”
蘇大為心中一動,若真能這樣,自己想回到未來,靈魂來的那個世界,只怕也不是不可能。
但還有一個問題。
“騰根之瞳已經受過一次天劫,殘缺不全,豈不是沒機會渡劫了?若你渡劫走了,留下我在這里,那我該如何?”
說人話,你把我老婆帶走了。
我要是不能一起跟著走,豈不是沒老婆了?
眼前的光霧陡然散開。
露出了騰迅的本體。
那是一個穿著上古衣衫,體形妖嬈,身上繪有蠻荒玄秘的青色符紋。
符紋如鱗片的美麗女子。
發如堆鴉。
雙眸隱透紅光。
絳唇一點,有萬種風情。
雙耳各吊著一枚蛇環。
欺霜賽雪的臂上,還有金蛇臂環。
手執一枚靈芝。
長長青色尾裙拖曳不知千百丈,如長蛇之尾。
簡直和壁畫中補天的女媧一模一樣。
“一品之上,天劫之下,有諸多不思議的力量,若渡劫成功,我連那石猴都能救,何況是你。”
說著,騰迅轉身,蛇尾蜿蜒。
“莫要浪費時間了,你來為我護法,我要將聶蘇和圣女潛力逼出,待融合之時,還需你全力相助。”
蘇大為心中一時混亂。
今日所聽到的事情,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哪怕他有著后世人的見識,也一時難以全部理解消化。
“對了,還有一件事。”
騰迅背影突然停住,微微側臉道:“若真到融合之時,必須無牽無掛,你在大唐那里,還有諸多因果沒有了結,只怕到時會有妨礙。”
蘇大為深吸了口氣,讓自己頭腦保持冷靜。
“我也想跟你說,我在大唐還有母親,還有一幫兄弟朋友,他們如今都盼著我回去,我也答應了半年后回大唐。”
騰迅沉默著,似在算著什么。
片刻之后,她道:“守護我渡劫,與了卻因果,難以兼得。”
蘇大為苦笑:“所以怎么辦?我總不能像你一樣,把自己分成兩三個。”
“也未必不能。”
騰迅忽然轉身,纖纖玉指,向著蘇大為一指劃下。
“我把你分開,一品真仙蘇大為,為我護法。大唐名臣蘇大為,回去了解因果。”
“喂,你…”
白光如瀑布暴漲。
一種如溫泉水般溫暖的感覺流遍全身。
如夢似幻。
遙遠處,隱隱傳來騰根之瞳的聲音。
“要記住,盡快回來,天劫隨時來到,若你逾期不歸,不但我與聶蘇會有危險,你也永遠失去圓滿機會,要快”
記憶如畫卷般自腦海中飛速劃過。
蘇大為站在思政殿中,站在武媚娘與李弘身邊,面對著隱藏在大唐的另一位穿越者,隱隱是自己迷弟一般的蕭禮,心潮一起起伏。
大部份力量留在那巴顏喀拉神山了。
如今的他,是大唐名將,是異人。
卻已難有一品真仙的手段。
不過他的眼光何等老辣,通過方才一番盤問,已經大概摸清了事情的脈絡。
想要效仿自己在倭國做的那種事,以“矩子”自居的蕭禮。
和自己一樣,大概也是來自類似時間后世。
方才自己用“買幾個橘子”這種后世梗去試探,此人明顯是聽過的。
那種微表情,被蘇大為捕捉在眼里。
至于自己在這個時代,第一個抱上的親大腿,未來的則天大帝,則明顯心懷鬼胎。
蘇大為甚至故意展現過份的親昵。
去拍武媚娘的手背。
過去的武媚,是絕不可能讓蘇大為這般摸手。
母儀天下的武后,積威之下,哪怕是大唐縣公蘇大為,在這種半公開的場合,也會喝叱震怒,維持自己的威嚴。
所以,方才的武后居然默認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么是武后心中有愧。
要么,便是她方寸大亂,無遐去顧及這些細節。
無論是哪一種…
我的媚娘阿姊,你與這蕭禮,究竟合作到哪種地步?
是你變了,被權欲沾染了心智,還是你本就是如此?
是我以前沒有發現?
所有的一切,在蘇大為心中掠過。
他向著蕭禮,冷淡的道:“你自認自己所做所為,是為大唐好?那你又何須用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去整治與我有關的人和府兵?
就算獅子他們,你要防著一些。
府兵只聽令于皇帝和兵部,你又何須如此?
所以,你蕭禮究竟在怕些什么?
你怕他們曾為我麾下,會成為你的阻礙?
你心底深處,竟如此怕我嗎?”
蕭禮面色變得鐵青,一字不答。
蘇大為的話,猶如鋼刀一般,刺中了他的心事。
“成大事者,需堂堂正正,否則必有先天缺陷,你用這種下作手段,真能建立起一個比如今大唐更好的世界?請恕我無法認同。”
蕭禮呵地一聲冷笑,沾血的手,在自己的衣甲上輕拭了兩下。
“我身為不良矩子,行事何須你蘇大為認同?我自有我的道,只要能達成目的,死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錯誤的手段,只會得到錯誤的結果。”
“說到底,你蘇大為還不是維護自己的利益?我對付那些府兵,戳到你的痛處了?”
蕭禮眼中光芒閃爍,如同毒蛇。
“要么,今天你放我離開,要么,我會讓所有人為我陪葬,你若不信,不妨試一下,我有沒有這樣的手段。”
“你在威脅我?”
蘇大為手掌輕輕一握,發出爆豆聲響。
若他還是那個一品真仙蘇大為,何須跟蕭禮說這么多廢話,只須將他一掌拍死。
至于那些威脅著獅子和尉遲他們的刺客,蘇大為也有辦法一瞬間全部除掉。
但他被騰迅一分為二。
現今大唐的他,并不具有那樣的能力。
習慣用暴力解決后,第一次為力量不足而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