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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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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河水悠悠。

  遠處山頭,有人向山谷眺望。

  “不能太近了,會被大能發現的。”

  “一品異人,真的這么厲害嗎?”

  “一品確實厲害,但是…他還有弱點…”

  一襲黑衣的矩子坐在懸崖邊上,兩腿空懸在外。

  外面就是氳氤浮云。

  下面是萬丈懸崖。

  這個舉動,真讓人擔心,他會不會一下子跌落下去。

  “矩子,你是?”

  “暫且不用擔心,能把蘇大為支開洛陽,我們的計劃就算成了一半。”

  矩子的年紀并不太大。

  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隱見一條劃過眉心的刀疤。

  他的頭發也不如唐人束成發髻。

  而是削成一寸長的短發。

  非僧非道,十分古怪。

  他伸出被曬得黝黑的手,拾起幾枚石子,在巖石上隨手落子,如同下棋般。

  “按歷史,李治活不了幾年了,但是多了蘇大為這個變數,有他在朝,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將此人弄出去…所以計劃最難的一步,便是如何將蘇大為誘出洛陽。”

  矩子黝黑的臉龐上,刀疤微微扭動。

  眼中閃過饒有興致的光芒:“其實只要想明白問題,便自然有解決之道。”

  身后人試探著問:“聶蘇?”

  “對,昔年他能為聶蘇,拋下大軍,只身前往吐蕃,如今便能為聶蘇拋下一切。所以我便設計,讓密宗的人做我的‘手套’。”

  身后的人聽得有些糊涂,不過又似有些明白,思索著道:“如果蘇大為此時再返回洛陽,那我們的計劃…”

  “韓韜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你明白嗎?蘇大為的性格…是不會變的。”

  “蘇大為的性格。”

  被喚韓韜的墨者,一時沉默。

  揣摩人的性情,針對對方的性格弱點,這是戰國鬼谷子最拿手的辦法。

所謂縱橫捭闔,揣摩飛  其實墨家,又何嘗不是洞察人心人性。

  但此事來容易。

  如何洞悉人性?

  一般人也就罷了,那九五至尊,朝中貴人,還有當世一品大能的心性,是那么好洞察的嗎?

  這種問題,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啊。

  “韓韜啊,人性是不會變的,不論他是帝王將相、販夫走卒,只要是人,就有所求,有,便有弱點。

  針對弱點,便可無往而不利。”

  矩子一手撐著懸崖邊的巖石,一手隨意用石子做棋,在巖上擺放著。

  兩腿在云霧中踢動,一派天真之態。

  若不識他的人,遠遠望到,只會以為這是少年心性。

  率性純樸。

  只有親耳聽到他的話,才會知道,此人有洞悉人心的魔力。

  出的話,直戳人性最深處。

  令人不寒而栗。

  韓韜只知道,自從跟了矩子,在這個男人面前,就從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好像他那雙眼睛,能洞悉世間一切。

  “對蘇大為來,他是孤獨的、隱忍的,也是驕傲的,他可為了一個承諾,守護大唐十八載,同樣也會為了心愛之人,不管不顧,任意妄為。

  你道為何?”

  “為何?”韓韜下意識問。

  “那自然是因為,他的性格里,便有這些矛盾。既堅韌,又隱忍,既冷靜,又冷酷。但強和弱,是一體兩面,縱然是一品大能蘇大為,驟然得志,也難免驕縱膨脹。

  昔年初開靈成為異人,在寺中救李治時,便口出狂言。

  險些招來殺身之禍。

  待征西突厥,親手擒住沙缽羅可汗,他便為聶蘇,而拋下一切。

  又一次暴露出他得志驕狂之態。

  如今他為聶蘇,再次拋下一切,且成功成為一品真仙。

  內心膨脹驕傲,自不待言。”

  矩子幽幽一笑,黑色的眼瞳中,仿佛有鬼火在跳動。

  “到這個時候,誰勸他都沒用,有一股力量在內心驅趕著他,不斷向前。”

  “那是什么力量?”

  矩子神秘一笑,卻不直接回答。

  而是望向天邊浮云:“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韓韜一時默然。

  好在他早已熟悉矩子話風格,知道矩子不想的事,誰問也沒用。

  “你方才問我,蘇大為如果回洛陽會怎樣,我料他的性格,是絕不會回頭,至少在解決聶蘇的問題之前,不會回去。

  而縱然他回洛陽,以如今一品真仙的力量,也足以打破洛陽平衡。

  李治焉能不疑他?

  朝廷,他是回不去了。”

  這番話里,似乎透露了極多信息。

  然而韓韜細想,又不得要領。

  正想追問,卻見矩子終于把雙腳從懸崖邊上收了回來。

  這個動作令韓韜心下松了口氣。

  方才真擔心矩子會不會跌下懸崖。

  若他真掉下去,那長安、洛陽那么大的攤子,那個大計劃,便全都要夭折了。

  “婉兒聽受了點傷?”

  “是。”

  “沙門被蘇大為殺了這么多大能,恐怕二十年內,都無法恢復元氣,嘿,咱們也該回洛陽主持大局了。”

  “是。”

  兩人沿著山路慢慢下山,身形漸行漸遠,消失在云霧之中。

  黃河之水,自西向東。

  乃是從吐蕃雪山,由終年積雪化成涓涓細流,匯聚而來。

  雪山之水,化為四圣河。

  分別是獅泉河、象泉河、孔雀河和馬泉河。

  其中孔雀河,便是黃河源頭。

  據傳發自巴顏喀拉山北麓各姿各雅山下的卡日曲河谷和約古宗列盆地,分南北二源。

  當地海拔在四千六百米左右。

  吐谷渾。

  蘇大為與聶蘇沿著黃河源流,溯源而上。

  來到這里,已經是第二年春。

  乃大唐總章二年。

  “阿兄,再往前就進入吐蕃地界了,阿兄你在看什么?”

  聶蘇向蘇大為投去好奇的目光。

  在小蘇的眼里,阿兄沿著河道邊走邊看,目光投注于河中,似乎在觀察水文。

  “小蘇,你看到這座廟了嗎?”

  蘇大為指向河邊一座石廟。

  那是以巨大石頭堆砌而成。

  這邊的河灘不似中原,大概因為地形緣故,白天被陽光炙烤,夜里又氣溫急降,大石都崩裂為小石頭。

  被河水沖刷成光潔溜溜的鵝蛋石。

  蘇大為甚至還在其中發現不少河田玉的籽玉。

  不過他對這些倒是沒什么興趣。

  目光一掃,看到不少大石旁,有大大小小的石頭依次疊放起來,如同祭禮。

  在后世好像稱之為瑪尼堆。

  聶蘇被那石廟吸引,上前看了看。

  廟上寫著古篆,她卻不認識那些字。

  “是禹王廟。”

  蘇大為道:“我知道這是哪里了。”

  他當然清楚。

  這吐谷渾,是他昔年征吐蕃的必經之路,又怎會不識。

  只是這禹王廟,當時行軍匆忙,卻未及探訪。

  這次是沿黃河逆流而上,于是在吐谷渾至吐蕃邊境,終于遇到了。

  他記得上一世,看過一篇相關的報道。

  據是考古發現,在青藏高原邊界發現遠古滑坡壩遺址。

  當時的者做了一個模型,模擬了山石滑坡的場景。

  結果發現,巨石從兩邊山壁崩塌,堵塞河道,在此地形成一個超級堰塞湖。

  而當某日積聚的河水,終于沖破大石時,瞬間傾瀉而下的洪水灌入黃河,造成黃河下游改道和綿延的洪災。

  最為巧合的是,此次堰塞湖崩潰時間,與歷史上中原大規模文化轉移事件,時間上相吻合。

  “阿兄,禹王廟,是不是大禹?我聽阿娘過大禹治水的故事。”

  “你阿娘?”

  蘇大為心中一動,向聶蘇看去。

  “一直沒問過你,你阿娘究竟…”

  是啊,很奇怪,這么多年,卻一直沒問小蘇她阿娘的事,年紀多大,是何模樣,把小蘇留在大唐后,她人去了哪里。

  以蘇大大唐開國縣公的權勢,再加上如今一品異人的力量。

  只要他想,只要聶蘇的娘親還活著,就一定能找到吧。

  但是,他居然從未問過聶蘇,關于她娘具體的情況。

  唯一的例外,便是昔年入吐蕃,到巴顏喀拉山圣峰,遇見小蘇時。

  聽到當地笨教僧人,曾提過,聶蘇的娘,是笨教圣女。

  但是吐蕃笨教圣女,究竟是如何帶著女兒遠赴大唐的。

  又為何要拋下小蘇,不知所蹤。

  也沒有回歸笨教。

  這其中,還有太多的隱情。

  但是這些年,蘇大為從未在小蘇面前提起過。

  似乎是刻意回避。

  柳娘子和安文生曾問過。

  蘇大為是不想觸及小蘇傷心事。

  但,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阿兄…”

  聶蘇的臉上,露出迷惘之色。

  眼圈微微發紅。

  “娘親的事…娘親的事…我,我記不得了。”

  聶蘇用力搖頭。

  手指下意識攥緊衣角。

  “沒關系沒關系,記不起來就放一放,等能記起來,或者想時再。”

  蘇大為心中一疼,忙上前,輕輕握住聶蘇的手。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向她道:“你看這禹王廟,據傳是當年大禹治水,在此開鑿河道。當地人為了紀念大禹功績,特地以巨石砌成。

  也不知過去多少年歲月,至今依然完好如昔。”

  牽著小蘇的手,察覺她的手異常冰涼。

  這極不正常。

  蘇大為心頭微微煩亂。

  指著河道兩旁的石山又道:“再過二十余里,便是積石峽,又稱孟達峽,兩岸大山插云,峭壁聳立,谷中滔滔黃河由西奔騰而下,歷代君王都曾在峽口筑積石關,屯兵駐守。

  當年若吐蕃在積石峽設伏,倒是頗難應付。”

  這一又回軍事上了。

  但這般不著調,反倒是把聶蘇逗樂了。

  少女噗嗤一笑,笑容明媚。

  “阿兄你…上次與狄仁杰大兄也是,看花燈時,好好的什么在墻頭設巡哨,防火防盜什么的,如今你又…真是笑死人了。”

  “笑了便好,笑了便好。”

  蘇大為見聶蘇笑了,暗自松了口氣。

  “對了,阿兄你不是是來找騰迅與騰根之瞳戰斗的遺跡,我們沿著黃河一路走來,如今已經過去數月,那遺跡…”

  “已經到了啊。”

  蘇大為顧盼兩邊山峰,眼中光芒亮起。

  “小蘇,你猜這兩邊的山,原來有多高?”

  “啊?”

  聶蘇一時跟不上他的跳躍思維。

  蘇大為目光一掃河岸兩旁的山壁:“你仔細感應,這里應該還有一絲大能斗法殘留的氣息,若是到了積石峽,想必會更明顯一些。

  若我所料不差,當初騰根之瞳與騰迅決戰的戰場,便在積石峽附近。”

  “在積石峽啊,那馬上便到了。”

  聶蘇先是一驚,接著又道:“阿兄,若他們在黃河上游動手,以《百詭夜行錄》排名第一的詭異大能力量,只怕…”

  只怕移山填海,本地的地形地貌都會隨之改變。

  “記得我方才過,黃河曾因積石峽崩塌,形成堰塞湖,積石山脈,原本比現在高得多。”

  黃河源頭處,巴顏喀拉山拔將近五千米。

  若積石峽過去和巴顏喀拉山一樣,是巍峨巨山,也毫不奇怪。

  大能神通之下,天翻地覆。

  山為之傾崩。

  河流為之改道。

  “阿兄,若真是這樣,那當時一定會造成山崩地裂,下游又會暴發洪水?”

  聶蘇歪著頭想了想。

  她對中原的災情并不太了解,不記得在從隋至唐這段時間里,黃河有沒有暴發大規模水患。

  “是啊,古往今來,從大禹治水,到如今大唐,每逢王朝更迭,總有天災,所以太史局和那些大儒才什么天人感應。”

  蘇大為最后幾個字完,笑容緩緩收斂。

  握著聶蘇的手指,一瞬間有些僵硬。

嗡嗡嗡  空氣里,有奇妙的震蕩感。

  那種真元。

  好熟悉的元力。

  前方的河水,漸起波瀾。

  水波清澈,前浪疊加后浪,發出嘩嘩響聲。

  就在黃河彎道盡頭,看到一個老翁,正背對著蘇大為與聶蘇,佝僂著身子,坐那里垂釣。

  兩人來這里已經有一會了。

  可以確定的是,之前那里并沒有任何人。

  能瞞過一品大能感知突然出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對方也是同級的存在。

  又或者,雙方太過熟悉。

嘩啦啦  空氣里,那水波迭宕之聲越來越響。

  一瞬間,猶如驚濤駭浪。

  不是幻覺。

  河水突然變得洶涌猙獰。

  巨浪沖擊著河道,一時激起千堆雪。

  就像是那漁翁此時激蕩的內心。

  可他依然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任激流萬狀。

  靜如磐石。

  “阿兄!”

  聶蘇眉頭微微蹙起。

  蘇大為向她微微搖頭。

  松開小蘇的手。

  向前兩步,叉手,深深鞠躬:“見過郡公。”

  垂釣的老翁肩頭微微一動。

  終于回頭,聲音蒼老的道:“阿彌,你來啦。”

  這一聲是如此的親切。

  就像是無數個日夜,蘇大為前往昆明池,拜見丹陽郡公時的模樣。

  多少年了,十八年了吧。

  一切恍如昨日。

  而讓蘇大為震驚的是,一向鎮守昆明池,等閑絕不輕動的丹陽郡公,居然離開了昆明池,來到了這里。

  來意,不問可知。

  “郡公,你是來勸我回洛陽嗎?”

  蘇大為緩緩發問。

  他此時的內心很復雜。

  丹陽郡公與李大勇,是他踏入修煉之道的引路人。

  李大勇是兄長,是叔父,亦是伯樂。

  而丹陽郡公,則完全是授業恩師。

  郡公對自己的恩情,比玄奘法師更高更厚。

  尋遍大唐,蘇大為可以挺起胸膛一句,除了柳娘子,他不欠任何人。

  除了丹陽郡公。

  若是李客師親口請求。

  該如何辦?

  這一瞬間,蘇大為心中浮起無數個念頭。

  他不得不苦笑著承認。

  縱然是一品真仙,也有無法斬斷之事。

  那便是“情”。

  恩師授業之情、與李大勇亦兄亦叔的情。

  如何能割舍得下?

  若郡公真的開口。

  他實在不知如何拒絕。

  傳道、解惑、授業。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這份情,怎么算得清?

  李客師遲遲沒有話。

  他的雙眼凝視著波濤起伏的河水,注視著魚線。

  目光仿佛隨著魚線,一直深入水底。

  深入那激流萬狀的漩渦。

  郡公在想什么?

  他未必真的想來。

  可他還是來了。

  人生有太多事是不得已。

  蘇大為長嘆一聲:“郡公,阿彌不肖,讓你為難了。”

  李客師魚桿微微一提,但聽“昂”地一聲龍吟。

  一條金色大龍,隨著郡公的魚桿,從河底轟然躍起。

  這龍…

  赫然便是當日金鯉所化之龍。

  許多年前,蘇大為曾在昆明池見李客師將此鯉釣出。

  隨手放生。

  去歲在見到許生和化龍金鯉時,也順手成全。

  并令金鯉開鑿河道,解除村民的水患。

  只是不曾想,化龍之后,它居然仍潛在河中,不知何時居然來到積石峽附近。

  如今又被丹陽郡公給釣上來。

  就連蘇大為也不由覺得,這緣份,當真是不淺。

  丹陽郡公一桿釣出金龍,突地站起身,大袖一揮,喝了一聲:“去吧!再讓老夫釣上,就沒這般好運。”

  銀色魚線自金龍獠牙上松脫開。

  龍身一震,鱗片翕張,昂首長吟。

  它飛舞上天,回頭向李客師點了點頭,瞳中竟帶了幾分懼意。

  致謝后,金龍蜿蜒升天。

  破開云層,瞬間遠遁。

  這一去,不知何時再見了。

  蘇大為追著金龍的視線收回,感覺聶蘇在自己身后,略有些緊張。

  “不要擔心,郡公是我授業恩師,沒事的。”

  罷,他看向丹陽郡公。

  眼神卻微微再變。

  黃河在此彎折。

  從那高突出的山崖河道,有兩名道人一齊走來。

  袁守誠、李淳風。

  袁守誠、李淳風、丹陽郡公李客師。

  這三人,是蘇大為修煉路上,最大的臂助。

  袁守誠雖無師名,但曾傳過蘇大為道家秘法。

  李淳風雖無直接指點,但暗中也助蘇大為不少。

  還是聶蘇義父。

  起來,亦是蘇大為的“岳丈”。

  此三位道門宗師隱士級別的人物,此時此刻,竟齊聚在此。

  一直沉默的李客師,將魚桿輕輕一甩。

  終于長嘆一聲:“圣人命我們帶你回去。”

  李淳風臉上也是苦笑:“圣命難違。”

  袁守誠的臉色有些古怪,似有些不甘,有些咬牙切齒。

  但終于還是蹦出一句話:“你既是白玉京來的,為何不早?”

  為何不早?

  蘇大為一時無言。

  看著三位師長,聯袂而來。

  終于苦澀道:“我若不是,你們信嗎?”

  “信與不信,又有何分別?”

  李客師手執釣桿,那張清瘦的臉龐上,雙眼無喜無悲,平靜如枯井一般:“最重要的是,圣人信。”

  圣人信,三個字一出。

  空氣瞬間凝結。

  冰寒刺骨的殺意,如橫刀般斬落。

  蘇大為伸手輕輕將身后的聶蘇推開:“若我不回去,是不是真要動手?”

  回答他的,是李客師手腕一抖。

  那細長的魚桿,發出嗚地一聲響。

  銀色釣絲悄無聲息飛卷而來。

  幾乎同一時間,天空中發出巨大咆哮。

  真元無邊無涯,如萬傾汪洋。

  其中一頭巨鯨遨游于巨浪之中。

  長長的鯨歌,伴隨著雪白的水柱,沖天而起。

  鯨息術!

  “阿兄!”

  聶蘇面色大變。

  “阿爺、郡公,袁道長,你們…你們不要打啊!”

  她的聲音,瞬間被巨大的海嘯之聲掩過。

  蘇大為的臉色一變。

  無喜無悲。

  仿佛瞬間抽離了一切情感。

  自他身后,真元激蕩。

  一股意志勾連天地。

  身后真元噴涌如山崩海嘯。

  萬里海疆中,只見一頭巨鯨,遨游大海。

  與巨浪相搏。

  鯨息,對鯨息。

  異人大能,哪怕是強如一品的蘇大為,對丹陽郡公的鯨息術,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不光是因為郡公是他的授業恩師。

  苦修鯨息術,已達化境。

  更因為郡公的實力…

  回憶大唐這十八年來,可曾親眼見過郡公出手?

  沒有!

  郡公究竟強到何種程度?

  真的只是二品異人?

  不知道!

  蘇大為,不想輸。

  更何況,除了丹陽郡公。

  還有兩位宗師級的大能。

  袁守誠起下腰間黃皮葫蘆,往喉嚨里灌了一大口酒。

  臘黃的臉頰上,頓時涌起極不正常的紅暈。

  “賊你媽,這叫什么事,這都是些什么破事!”

  老道士紅著醉眼,破口大罵。

  一口酒氣噴出,大袖狠狠一揮。

  坎離水火中天決!

  無數大火球,自天空垂落。

  顆顆其大如斗。

  拖著長長火焰,劃破天穹。

  火雨漫天。

  地上河水暴漲。

  巨浪排空。

  化為蛟龍,張牙舞爪,噬向蘇大為。

  蘇大為臉色轉為凝重。

  分心二用。

  以鯨息對鯨息。

  以坎離水火中天決,對袁守城的坎離水火中天決。

  還有李淳風。

  老道一直在那里微微嘆氣。

  直到此刻。

  他從腰間取下一物,向著蘇大為一照。

  唐鏡!

  一束金光,自鏡照出。

  瞬間將蘇大為定在原地。

  “老道這唐鏡,用先天玄鐵之精,地脈火精,又揉雜了大唐龍氣,辛苦煉制七載方才大成。昔年送聶蘇一面,老道這里還有幾面。

  這鏡,非止神通,還有大唐龍脈之力。

  阿彌,你就乖乖放下,隨我等回去吧。”

空空空  唐鏡如光似電。

  定住元神。

  李客師手中銀絲趁勢一卷。

  將蘇大為身子縛住。

  袁守誠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跨步向前。

  雙手一陰一陽,璀璨如蓮。

  向著蘇大為頂門按去。

  “封、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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