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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開打開打

  正義從不缺席。

  格雷戈里頭戴禮帽,穿著皮襖,手提六角守夜燈,拄著獵魔杖,一步步走在雪地里,在身后留下一串腳印。

  老騎士步伐穩健而沉著,大雪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守夜燈的黃光照亮了四周的黑寂,圣光騎士穿過風雪,登上空無一人的寂靜之墻。

  他先是回頭望了一眼,渾濁的眼眸里沒有情緒,然后他從寂靜之墻上一躍而下,短暫墜落后嘭地一聲砸到下方堅硬冰面上。

  以他足部為中心,冰面蛛網般朝四面八方蔓延出去,引出一道道深嵌裂痕。

  格雷戈里只是用手壓了壓帽檐,緩緩站直了矮小的身體。

  回頭時他無意中看到某種東西,于是走到那東西面前。

  這是一具男性尸體的冰雕,他背靠寂靜之墻,手指微張,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手指間空無一物。正是冰原鎮的副隊長,瑟維斯。

  格雷戈里手扶帽檐,對他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

  他這才再度拄著獵魔杖,邁著并不遲緩的步伐,朝冰原前方走去。

  走了兩百尺,格雷戈里突然意識到什么,停下步子,朝固定在手杖側邊的守夜燈看去,橘色的光開始輕微閃爍,光被看不見的風吹得搖曳不定。

  老騎士看到霧中慢慢浮出一條人影,那人仿佛也看到了他,原本慢吞吞的步伐一下子加速,整個人如同野獸般伏低身體高速沖來。

  格雷戈里一動不動,雙手拄著獵魔杖,靜如雕塑。

  疾奔而來的活尸在湊近格雷戈里時突然停了下來。

  這是一頭老年活尸,擁有銀色的白發,消瘦如骷髏,渾身肌肉干癟,就像是在爛肉上蒙上了一層皺巴巴的草紙。

  活尸靠近格雷戈里的脖子,它鼻子不再用作呼吸,但它仿佛是依靠某種本能,繞著格雷戈里在搜索某種氣味,但最終,它只是繞了兩圈,然后狐疑地站在原地,有點茫然。

  格雷戈里對活尸同樣微微頷首,手穩了穩帽檐,拄著手杖從活尸身邊經過,沒有任何慌張。

  大霧中一切影影綽綽,仿佛什么都沒有,又像是整個世界都觸手可及,冰原周期性的霧靄永不遲到。

  行走在朦朧虛化的冰原上,格雷戈里從始至終沒有停步,就像是他的眼睛能夠看破迷惑,追蹤到看不見的小徑。

  就像是一只冰原上的老獵犬,嗅到了血的滋味。

  格雷戈里一路腳步不停,繞過片片冰巖,穿過一艘尖翹的冰中古船,最終走入了冰丘地帶。

  這里看起來就像是原本此起彼伏的海浪,被從天而降的奇特力量凝固,繼而變成眼前奇特的冰丘,一個個卷起的冰卷里還能看見冰層里的游魚和海草。

  格雷戈里走到一處冰丘前,獵魔杖敲了敲地面,來回稍作尋找,他敲開冰層,果然,在下面發現了一具男性尸體。

  對方雙眼睜開,灰白眼眸里毫無感情,身體被繩子牢牢綁住,就像是一頭困獸。

  老騎士對這張臉絲毫不陌生,哪怕過去二十年了,對方留下的騷亂和恐慌依舊在冰原鎮上沒有消失。

  埃爾東·麥基。

  格雷戈里戴上一副布手套,然后開始檢查埃爾東·麥基尸體,按照那位藥師所說,他的傷口里有至關重要的證據。能夠證明拉穆爾和埃爾東與秘法會關系的最重要證物。

  不過格雷戈里用手指探入堅硬的傷口里,卻沒有找到那描述中的圓環狀硬物。

  “是找這個嗎?”

  身后傳來一個男性的聲音。

  格雷戈里緩緩回頭,看到拉穆爾手指捏著一枚金屬戒指,上面刻有象征著秘法會教義的Φ符號。

  “你這些年,一直想要找到它,現在如你所愿,就在你眼前。”拉穆爾那張仿佛木頭人的臉上依舊毫無情緒起伏,兩撇卷曲的八字胡讓他更顯得像是一具人偶。

  “拉穆爾…”

  格雷戈里嘴唇動了動,雙手拄著獵魔杖:“我沒想到,你真的要一錯再錯,我給過你機會,希望你可以回頭,不要再執迷不悟,走入黑暗。”

  “二十年前,你才到冰原鎮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希望你能夠安安分分在這里生活,在其他地方做了什么我管不著,但在這里,我希望你不要惹出亂子來。我老了,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處理更多麻煩。”

  老邁的騎士眼皮低垂:“但你沒有聽從我的勸誡,你指使埃爾東·麥基做出罪無可赦的事,讓冰原鎮陷入危難之中,造成了無辜者的死亡。”

  “你狂妄自大,試圖凌駕于自己的知識和力量之上,你蔑視人命,讓無辜平民為了你的欲望而死,你偏執,貪婪,傲慢,虛榮。”

  “拉穆爾,我在此宣布你的罪行,對你執行清理。”

  格雷戈里抑揚頓挫地說:“為恢復冰原鎮的平靜和安穩,我將你在此進行處刑。”

  拉穆爾突然笑了起來,他平時很少笑,所以顯得肌肉僵硬,笑容也有透出一種詭異的滲人感。

  “處刑?”

  拉穆爾收起手中的秘法會指環:“格雷戈里,不知情的人聽到,還以為你才是維護小鎮和平的騎士。”

  “事實也的確如此。”

  格雷戈里面不改色:“你們一直在試圖讓冰原鎮陷入它所不能承受的危險,你們讓更多人暴露在死神的陰影下,你們根本不管他人的死活。我能做的,只有讓你們這些危險的人徹底消失。”

  拉穆爾沉默了片刻:“埃爾東身上有兩處傷口,他是被你重傷追殺下不得不逃到冰原上來,變成了活尸。”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埃爾東一定要逃到冰原上。”

  拉穆爾看著躺在冰坑里的活尸:“現在我明白了,只有在冰原上,哪怕是秘法會的人,也不敢深入腹地。而他即將變成活尸,也就不會被冰層掩埋,埃爾東的身體變成了最堅固的匣子,保管他想要給我傳遞的重要訊息。”

  “的確。”格雷戈里也朝埃爾東的尸體微微低頭:“需要對埃爾東·麥基的聰明和勇氣表示敬意。他哪怕被魔藥控制時也沒有放棄,的確是一個了不起的硬漢,不過擁有這種鋼鐵意志和不甘屈服的人,也最容易夭折。”

  “如果他就和其他人一樣,放棄掙扎,接受魔藥植入的命運,我想,他現在還活的好好的。說不定,還能和我探討一番,藍色日出和猩紅佳人的口味差異。”

  “我很好奇。”拉穆爾冷冷看著格雷戈里:“現在為止,你居然還毫無負擔,自詡正義,秘法會都是你這樣人格錯亂的瘋子嗎?”

  “不,年輕人。”

  格雷戈里發白的胡須下露出森白的牙齒:“勝利者就是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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