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你要回去嗎?”
明天就是國慶假期,從學校出來的一群人里,走在最后的鄒艷霞輕聲問旁邊的林義。
“旋姐有事要我去一趟省城。”林義搖搖頭,他本來計劃好去深城的,可是突然的一個電話,改變了他的主意。
“那,那你自己路上小心點。”
“知道,記得把東西帶回去,不然以后不敢進你們家門了。”林義想起暑假把人家女兒拐跑了這么久,也有點過分,所以備了點禮物。
“德性。”小聲片了一句,鄒艷霞快步越過林義,和前面的米珈手挽手親切的聊天去了。
看了眼前面的艷霞,林義側頭問武榮,“你呢?”
“我,我不想回去,幫你看書店吧。”武榮撓了撓頭。
林義笑了笑,看破不說破。
武榮說是躲著米珈,但得知鄒艷霞回去一天會回來,相約幾女在書店聚頭時,估計就改變了主意。
這次和林義一起去省城的還有一個二十七八的女人。
前段時間,關平兩口子請林義到他們家里做客。
到了那里好酒好菜吃完后,林義才知道,并不是單純感謝他那么簡單。
原來是想把吳芳芳的妹妹介紹自己認識。
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八十年代末讀的正兒八經的浙大,畢業后分配到家鄉所在的人事局。
但是這女人不甘心在一個小地方呆一輩子。竟然背著家里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準備下海,為這事和她丈夫都鬧翻了。
要不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吳芳芳竭力勸阻,估計早已到了深城。
迫不得已,為了有個緩沖地帶。在姐姐吳芳芳的推薦下,先來林義這里鍛煉鍛煉,增長點經驗再出去闖蕩也不遲。
但林義知道,吳芳芳更多的是希望妹妹回心轉意。
而吳景秀之所以接受了這個緩沖建議,其實也是想給姐姐緩沖時間,找機會再南下。
所以現在吳景秀只是他的臨時工,但林義還是決定帶她出來,怎么說也是自己手下的第一個大學生。
攜帶著VCD一路奔波,兩人趕到林旋家的時候,剛好是中午飯點。
知道林義要過來,此時客廳有三個人在等他。
兩男一女。
劍眉國字臉的青年男人叫管一路。大學畢業后分配在一家京城國企干過電子管帶,后來又在南方一家合資企業干的是封裝技術。
上半年為了送病危的母親最后一程,已經在家閑賦小半年了。
同時,他看林旋的眼光隱隱有些不同。這次林旋找到他說明來意時,考慮一下就答應了。
另外一個戴眼鏡的青年叫陸遠。原郵電局的,林旋車上已經說明,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技術狂,卻不太懂交際,職位升遷被人暗算后,憤憤離職。
當看到陸遠真人的時候,林義一下就認出了對方,在后世這人是國產芯片領域的領軍者人物之一,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了,真的是又驚又喜。
唯一的女人蔣欣。同林旋感覺差不多大,剛從部隊退伍不久,一個學生頭短發,干凈利落,之前從事的也是電訊電子工作。
之前一個月林旋在斟酌人選時,有問過林義前期準備投資多少。
林義當時就明白了,如果資金少了,估計介紹的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所以,林義一口氣說,半年內計劃用光五十萬。
這里林義耍了個巧,林旋肯定知道他沒這么多現錢。但目的是向她表明決心,兩個店子的流水就是用來輸血的。
更何況他這次還帶了存折,包括賣黃金的所有身家二十一萬元。
進大廳的那一刻,林義就知道,雙方考驗的時刻到了。
互相經過短暫寒暄后,林義說了一番話:
“…VCD的前景政府部門不看好,它們評估認為VCD技術是過度性技術,將來很快會被淘汰,目前有LD技術就足夠用了。
但是,我要強調一點,政府不看好,并不代表vcd沒有成功的可能。
相反,也正是因為政府部門不看好,它們才不會抓牢,我們才有高度自由地發揮空間。這個嶄新、純粹的VCD行業,應該由市場經濟控制,而這個過程必當由我們來著彩、催發、把握…
我為什么要做VCD?為什么想要和你們組成團隊?
因為我懂市場,懂的如何實現你們的價值,懂的如何把我們這個團隊發揚光大…”
這些話當時就把幾人詫異到了,不過隨即釋然,敢掏出幾十萬身價干的人,至少不會是笨蛋的。
再說即便是笨蛋,虧了錢也不關他們事,大不了散伙走人。
當然了,林義這些話并不是有的放矢。VCD技術剛創新出來的時候,國家很重視,但是派出的一些磚家考證一番后否定了。
這也是VCD在九十年代煥發奇跡的原因,因為它解放了天性,完全是由市場經濟催發的產物。
此前,林旋早就把大概事情和他們說了,要不是迫不得已,或者不甘寂寞,這些人都不會來。
既然來了,原則上就已經答應了林旋。當然人家也不傻,后面肯定是看情況決定去留。
其實林旋沒告訴林義,她開始游說了十八人,幾乎把能勸說的都拜訪了好幾遍,但只有這三人愿意來試試。
當然盡管是試試,但別懷疑這年頭這些人的道德精神,至少在離開前會兢兢業業,這點林旋的眼光肯定有的。
“另外大家可能聽說過VCD,也就是我身邊這東西,但可能還不夠理解,在這里我給大家普及下。
VCD的起源來自于C-Cube公司的數字視頻壓縮技術,這一技術在美國展覽會上被萬燕看重。
后來,萬燕公司向C-Cube投資350萬美元巨資研制第一塊定型的解碼芯片CL450。
緊接著,萬燕在解碼芯片Cl450的基礎上又進行一系列研發工作。開發出中間這塊VCD機芯,它由讀取光盤信號的光頭和光盤驅動系統(伺服系統)組成。
這光頭和光盤驅動系統就是萬燕的技術核心。
而光頭和光盤驅動系統的成功,可以使數字視頻原型機上增加屏幕顯示、卡拉OK以及錄像機具有的一些功能。
所以,由數字壓縮技術,光頭和光盤驅動系統組成的這塊中央處理器,我們稱之為cpu,也是VCD最核心的元件。
而為了更好的對中央處理器進行進一步研發、調試與控制,萬燕還開發出一整套控制與檢測技術。
但是這一套技術成果,除了數字壓縮技術的所有權歸C_Cube以外。其他技術,萬燕并沒有進行專利申請,這就給了其他公司機會。
據我所知,幾個月前三星、索尼、以及利物浦等很多企業早已經在萬燕出產的第一時間購買了我們手中的這套VCD。他們的想法也和我一樣,吃透這套技術,進軍VCD產業和控制這個產業的上下游。
而且更糟糕的是索尼和利物浦這些國際巨頭因為擁有長期的制造和技術積累底蘊,根本不缺人才。他們正在研發和掌握這套技術,未來香江市場上可能買得到到它們的機芯元件。不過有一點非常明確,會要價非常非常高。
而且更惋惜的是,我估摸著,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它們的全新VCD產品會沖擊國內市場,就算我們買它們的機芯進行組裝,也拿不到它們的最新一代技術,品質上會被壓制。
所以,這也是我今天帶著大筆存款和大家見面的理由,實在是時間不等人。
聽到林義最后的俏皮話,大家在緊張的氛圍中為之莞爾。
喝了口水,看到大家放松下來,林義繼續:“雖然索尼、利物浦等巨頭將來會在市場上開放機芯供應,我們可以直接購買,然后搭配機殼等可以生產。
但那樣的話,成本太高,而且這個產業鏈的上下游都掌控在它們手里,由此大額利潤也最終會進入他們口袋。”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可怕地是,如果我們的產品和它們形成競爭,它們在源頭就可以掐死我們。”
沒有自己的核心技術,這也是后來很多國內大品牌之殤,并且在激烈的價格戰中,由于利潤低微或者虧本而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而索尼和利物浦這些機芯供應商卻在為國內這些廠家供貨中,掙得大頭利潤。
根據前生在BBk供職的日子里,林義知道97年之前,國內制造商利用這些核心元件組裝影碟機的成本大約為每臺兩千多元。由此可以想象索尼等境外巨頭在核心元件上掙了多少。
接下來,林義和眾人在拆解VCD過程中,也是根據現實和記憶結合,滔滔不絕的引導眾人。
這幾人果然是技術狂,當把VCD拆開的時候,竟然就在大廳里開始分析,討論,研究起來。
經過長達八個小時的討論,幾人綜合林義的要求,得出了一個結論。
一是,如果要在短時間內組裝出VCD并不難,只要有解碼芯片和機芯等核心組件,小半天內就可以組裝出第一臺樣機。
當技術熟練后,馬上可以進行快速量化生產。
“如果要自己掌握光頭、伺服系統和控制系統技術,需要多久?”
這才是林義需要掌握的技術,不然在VCD領域前期再輝煌也容易一夜塌方。
就像后世的愛多等品牌一樣,前期在占領市場的時候,猶如秋風掃落葉,輕松擠進十強之烈。但后來名字都聽不到了。
“給我的話需要一年半時間。”
就在林義提出這個刁鉆問題的時候,一直表現的比較沉默的陸遠表態了。
一年半啊。說句老實話,林義聽到這個時間還是比較驚訝的,看來這人對自己的技術信心很足,不過卻不是林義想要的,時間太長了。
因為明年就是VCD開始發力的一年,也是這個產品最暴利、最蠻荒、最混亂、最容易塑造品牌的一年,抓住機會了,可以快速幫林義完成原始積累。
雖然后世很多大牌品也不缺乏后來居上的例子,但那時候已經錯過了黃金時間。
至于芯片,林義此時短時間內不敢報太大希望,雖然這種芯片在整個電子電器芯片領域技術并不復雜,但也不是想要研究就能成功的。
三年開發出VCD自主芯片,這是林義給自己和團隊的心理期望值。
吃過晚餐,幾人又湊到了一起,分析出了下一步該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