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雙合抱的巨人的手臂,爬滿古老葡萄藤的高墻將那座尖頂建筑攏在懷里。周圍叢生的植物在它的映襯下渺小的可憐,但還是將靜謐的氛圍留在了萊爾等人的心里。
那個矮小的侍者一路上并沒有說話,仿佛他之前的滑稽的外向只是偽裝,就像一具執行命令的傀儡。萊爾等人來到了城堡的大門前,城堡的陰影籠罩在人們身上,也在他們心里留下陰影。
木制大門打開的聲音,就像一只丑陋的老貓伸出指甲在你的心上抓撓。
萊爾咽了口唾沫,因為此時此刻,正像是恐怖片的開頭。
然后從門后傳來的笑聲和喧鬧讓萊爾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
那是一群正在庭院里休憩談笑的穿著高貴的先生女士。他們坐在被青翠葡萄藤點綴的涼亭里,女士們手指遮擋嘴唇,但從那一雙雙靈動妖媚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們相當滿意那些紳士們的幽默。優雅的貴族穿著顯眼的華服,像是一只只停駐在地面的彩蝶。
他們注意到了剛剛進入的萊爾等人,帶著興致和高傲的眸子里,最后只剩下調笑。他們放肆地歡笑,有幾個人甚至拍起了自己的手掌,就仿佛剛剛觀賞了一場喜劇。
放眼望去,庭院中滿是衣著華麗的貴族,他們的服飾大多以鮮艷的紅為主色調,就像是在刻意討好哈姆雷特家族的品味。關注萊爾等人的目光帶著傲慢和鄙夷,所以他們并沒有哪個人愿意和自己眼中的泥腿子多做交流,他們更樂意接過那些忙碌在貴族之間的侍者所遞上來的高腳杯,品嘗高貴和醇美。
“這就是我看他們不順眼的原因,好像披上了一塊好布料,就改變了自己的種族一樣。”凱文絲毫沒有在乎周圍的眼光,他毫不忌諱地和自己的朋友抱怨著。
“還有家族、榮耀、財富和權力。”這就是萊爾感受到的,那些高貴的先生依靠這些,支撐他們眼睛里的高人一等的自信。
“凱文,你沒有準備禮服嗎,就像他們那樣,假發、排扣緊身禮服、飾帶和白筒襪。”威廉看著那些貴族清一色的著裝,“你這樣,感覺很難成為繼承人啊。”
“那些東西,我穿過一次,在我成年的時候,我家老頭逼著我穿那身,讓聘請的畫師繪制家族畫像。那天之后,我就發誓,在我死之前,不會把自己裝在任何性質和棺材類似的東西里。”
“至于繼承者的爭奪,”凱文甩動了自己的金發,臉上帶著一個傲慢而富有人情味的笑容,“我的高貴由內而生,不需要外物妝點。我的英俊和幸運已經足夠了。”
話音剛落,眾人面前傳來了響亮的掌聲。那是一個有著精致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黑發平整,鬢角露出一縷斑白,他的嘴邊帶著笑容,但眼睛保持著莊重,眉宇間凝聚著一股干凈利落的氣質,如果不是身上干凈如新的管家服,你很難辨別他的身份,他比那些正在側目注視的年輕男女更像貴族。
“我是洛拉謝弗。是哈姆雷特家族的管家。在公爵老爺臥病治療之際,我被委任處理城堡的大小事務。凱文先生,您的那封書信,也是經由我手,傳遞給您的。我很高興自己能夠親自來歡迎您和您的同行者。精彩的演講,先生,自信永遠是一個優質貴族的第一要求。我很期待,您接手哈姆雷特家族的未來。”
“現在,請您和您的同伴移步到我們準備的房間,我們準備了美食和美酒,來緩解舟車勞頓。希望這一切您能習慣,因為將來這里就極有可能是您的家了。”
洛拉管家在引導的路上不斷介紹著偉大的哈姆雷特家族,其中不時稱贊凱文的不拘小節和別具一格(可能是凱文這個貴族中的奇行種已經沒有別的能夸贊的地方了),他偶爾隱晦地灌輸將來的美好,仿佛凱文繼承哈姆雷特的一切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萊爾認為那只是成熟人士的客套而已,那套說辭,精明的管家也許對每一個繼承人都描繪了一遍。洛拉先生是一個巧人,他的吹捧顯得恰到好處,看凱文的樣子,已經有點飄飄欲仙了。
“凱文少爺,請好好休息,庭院中的美酒佳肴會一直存在,到了夜晚,在大廳還會有盛大舞會的召開,請您和您的同伴務必出席,在十二點,哈姆雷特公爵會在自己的房間召見您。”
“十二點,洛拉先生,是不是太晚了?”
洛拉謝弗露出了一個微笑,“這里可沒有太晚了的說法,那些年輕有活力的先生們已經徹夜狂歡了好幾天,直到自己想休息,才會去休息。”
直到管家不急不換地消失在轉角,凱文才呼出一口氣,他揉了揉臉上的酒窩,眉頭緊皺。
“真是個麻煩的人物。”
“洛拉先生?感覺他是個相當正經的管家。”威廉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是啊,正經地有點麻煩,這么聰明的人,呆在身邊很容易勾起上位者的小心思。而且和他說話還要偽裝自己的,真是麻煩。”
“身邊有個能干的人,也是不錯的。”
“不!那我以后就沒辦法偷跑摸魚了,果然我更喜歡和蠢貨交朋友。”凱文一本正經地說著不正經的話。
“???”威廉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你再罵?”萊爾抓住凱文的肩膀,手指狠狠地使勁。
“好兄弟!我錯了!我…我這是酒后吐真言…不,是口是心非,不,是胡言亂語。”
三人的房間正好相鄰,內部的裝潢和布局也別無二致,除了過分的奢華,并沒有什么怪異之處。萊爾并沒有放松警惕,他帶著妮婭在房間里掃動,翻箱倒柜,沒有發現異常。
“難道是我多疑了?舍里烏的日記只是他的猜想而已?”
萊爾坐在松軟的床上,閉目沉思,妮婭將自己吊在天花板上,在中心的蠟燭吊燈上擺蕩。
萊爾開始在自己的房間里做一些新的造物實驗,用著有限的血肉。哪怕實驗廢料產生的鮮血不小心掉在了地毯上,也看不出來,因為地毯就如同鮮血一般血紅。
他一直在進行實驗,直到門口傳來了敲門聲。他做好準備,打開了房門。
黑色的人影將他撲倒在地,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手中準備的措施都沒有使用。
因為這個做出異常舉動的人影,臉上正是萊爾所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