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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瞬間,鄧艾幾乎以為牛金也是馬謖的推崇者,
可回過神來,他才發現牛金不過是單純想試探自己一番。
鄧艾的仕途總是繞不開馬謖這個名字。
傳說曹操剛去世不久,馬謖就出現在雒陽,
名為給曹操吊喪,實則在四下打聽一個叫鄧艾的人物。
天下這么多,重名的這么多,
可馬謖的手下有鼻子有眼地表示那個叫鄧艾是荊州人,在汝南(當時還不知道去了潁川)當個小吏。
這就非常靈性了,這也太巧了。
之前馬謖找人這種事還沒有引起重視,
可石亭一戰,馬謖打出了名號,還被孫權譽為“軍神”,稱他為漢軍中僅次于劉禪的第二軍事家。
他到底是怎么發現鄧艾的才能?
牛金手捧一杯熱茶,靜靜地注視著鄧艾,
他裝作漫不經心,實則非常期待鄧艾給自己好好解釋這個問題。
不只是牛金想知道,曹丕和司馬懿也很想知道。
別看司馬懿對鄧艾百般關照,可在查清這個問題之前,他也不敢大用鄧艾。
因為劉禪的名氣越來越大,參加的戰事越來越多,魏軍的情報系統也通過各種渠道搜集到了各種各樣關于劉禪的資料。
在他們看來,劉禪絕不是個謙恭有禮,可愛善良的小胖子,
而是一個心思歹毒,工于心計,擅長離間、暗算、設局的大惡人,跟之前面對的劉備軍團眾人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他在跟東吳的戰斗中利用內奸陸遜、孫賁成功重創孫權大軍,幾乎在襄陽城下完成對孫權的生擒。
跟曹魏的作戰中,他又早早撒出孟達這個種子,成功俘獲了徐晃、夏侯尚。
馬謖當時來吊喪就是得到劉禪的指示,說不定這個鄧艾,又是劉禪的安排。
鄧艾有才歸有才,但這特么誰敢用?
盡管司馬懿通過這陣子的觀察并不認為鄧艾跟劉禪有什么接觸,
但他也承認,劉禪在用人方面確實遠遠領先于時代,
萬一鄧艾是個不露相的高人,或者他壓根什么都不會,只是吹的厲害,劉禪就是要把他捧起來就麻煩了。
這次司馬懿把他派往新野前線,就是為了測試一下鄧艾,
他告訴牛金,既要對鄧艾客氣,又要對鄧艾小心提防。
若是發現鄧艾有不臣之念,盡管殺之。
畢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常雕常將軍一樣一心為國。
鄧艾之前已經搜集到了不少跟馬謖有關的資料,
聽牛金問起,他趕緊收住自己的結巴,正色道:
“卑下以為,馬謖…沒有傳說中這般神乎其神!”
“哦?”牛金饒有興趣地道,
“愿聞其詳。”
鄧艾稍微活動了一下坐姿,斟酌著用詞,道:
“馬謖從前,并沒有領軍作戰的經驗,
劉阿斗以其為使者造訪中原,后來又遣其遠赴東吳,
期間大戰連連,若是此人真有用武之能,以劉禪的識人之明,早該讓其領軍攻打新野才是。”
鄧艾之前已經看了吳軍調動的戰報,他認為馬謖一開始并沒有識破魏軍的作戰意圖,劉禪也并沒有吹得這么神乎其神。
他不過是派遣馬謖去東吳說服吳軍北伐,
東吳隨便應付一下,正好趕上韓綜等人叛亂,這才有了后面濡須督駱統率軍進擊的大戲。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孫權的增援久久不至,因為孫權自己也沒有料到會打起來。
至于后面馬謖的名聲為什么被吹成這樣,這就是魏吳雙方的共同推動。
孫權當然要說是自己高瞻遠矚,早早識破了魏軍的意圖,所以才讓馬謖駱統在那等候。
而曹休也不愿意說自己是敗在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上,
所以馬謖的名聲才被吹了起來,現在居然已經被譽為軍神。
真是荒唐可笑。
“卑下以為,新野城墻堅固,我們屯守待援,
與強敵死戰,賊軍未必就有破城的本事。”
牛金在行伍多年,自然也能聽出鄧艾此言很有道理。
至少從現在看,鄧士載此人對我軍大有助益。
說不定馬謖當時也沒想到自己會闖出后來偌大名號,在雒陽多有不慎,才暴露了如此大才。
他琢磨一番,點頭道:
“士載所言極是,你放心,魏王早就伏下妙計,只要賊軍前來,我軍定能從容取勝。”
鄧艾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妙計,但他也能感覺到牛金的誠意。
他心里一暖,點頭道:
“將軍所言甚妙。”
本來,話到這邊就可以結束,鄧艾可以抓緊回去掌管自己的治安捕盜。
可沒什么社會經驗的鄧艾剛剛得到牛金的信任,下意識地把牛金當做了自己人,竟然低聲道:
“魏王是不是準備在城中布下火攻之計,以石廣元誘關張進城,然后…”
牛金面色大變,他豁的一下長身而起,又驚又懼地道:
“汝是聽何人所說?”
鄧艾之前跟牛金說話時已經不結巴了,這會兒被牛金厲聲呵斥,又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我,我是是是,自己猜猜的。”
“汝是縣尉,安敢妄揣軍事——滾!”
鄧艾見觸怒牛金,嚇得趕緊匆匆離開,
牛金臉上仍是一副驚魂未定之色,許久才舒了口氣。
“有這么明顯嗎?”
樊城,漢軍大營。
從聽說李伏上書,勸曹丕代漢的那一天開始,關羽就在緊鑼密鼓做著準備。
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出來混,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曹丕年內肯定會稱帝,
到時候劉備軍團一定要做出反擊。
前線的關羽和張飛已經秣馬厲兵,隨時準備跟敵人一較高下。
這對異姓兄弟都已經年近六旬,雖然身體依然強壯,可終究是少了幾分年輕時候的體力。
騎馬仔細巡查了一番樊城,關羽居然已經感覺到了疲勞。
這讓他心中多有幾分蒼涼。
真是老了啊。
“嘿,二哥,為何長吁短嘆!”胡子拉碴的張飛笑嘻嘻地問。
關羽看著這個跟自己相識三十多年的兄弟,微笑道:
“我剛才想,若是沒有阿斗,去年我被孫權小兒抄了后路,你我兄弟是不是再也沒有重逢的機會。”
張飛哈哈大笑,拍著胸口道:
“先不說二哥之勇天下無敵,若是孫權小兒敢來,弟必親率大軍來救二哥,
就算是死,也要跟二哥死在一起!”
“好兄弟!”關羽感慨地嘆了一聲,又把目光投向了北方。
新野啊新野。
關羽、張飛曾經追隨劉備在新野居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當年在新野,劉備軍的勢力非常弱小,
雖然趁著曹操無暇南顧一度打到葉縣,可曹操騰出手來,一巴掌就把劉備拍的奪路而逃。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可現在不一樣了。
關羽軍團光是江北的主力部隊就有三萬余,附近申耽、孟達、劉封也有一萬多人馬。
加上劉禪手下的鄧銅、丁立、馬謖…
這仗再打不贏,關羽真是沒臉再見劉備了。
“話說,馬幼常那邊還沒準備停當嗎?”
關羽手上有節鉞,可以不經劉備允許直接先發動進攻,
他早就想直接出兵揍新野的魏軍,
但一直給鄧銅客串參軍的馬謖一直苦苦勸諫,說現在還不到時候,請關羽稍等。
這讓關羽非常上頭,真想給劉禪寫信讓他把馬謖帶走。
準確的說,從東吳回來之后,馬謖性情大變,
之前那個夸夸其談的馬謖完全變成了一個謹慎小心、甚至有點神經質的…
怪人。
馬謖閑得無聊,主動去給鄧銅當參軍,鄧銅在軍務方面也需要幫助,就隨口答應了。
而馬謖也非常敬業,鄧銅軍中大小事務,他都一把抓,
天天小心慎重,夙興夜寐,連軍中用的長矛有幾尺都仔細丈量,
軍中處罰超過十棍都必須上報給他,真是慎重到了極點。
都成這樣了,馬謖還是覺得不夠。
他指揮部隊在新野外圍大量打造攻城器械,云梯的防火、轒輼上的牛皮他都仔細查驗。
擔心食物中毒影響戰力,有糧食送達他就第一時間拆開,親自往糧倉搬,
擔心敵軍夜襲,他這幾天一直在叫人打造鹿角,大營周圍密密麻麻全是工事,看的關羽都目瞪口呆。
“這玩意…別說打新野了,我覺得打雒陽都夠了啊。”
關羽真不知道馬謖在東吳經歷了什么,居然把他折磨成了這副模樣。
馬謖的徒弟、孫權的二兒子孫慮也看得一愣一愣,
年幼的孫慮完全看不懂師父這是在搞什么東西,只能奶聲奶氣地道:
“師父是不是多慮了?”
“這話說得——
兵者,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我等以弱伐強,焉可不備?”
原來如此,不愧是師父。
孫慮托著腦袋蹲在一邊仔細學習,心道師父不愧是軍神,果然跟其他人大不相同。
不過在這造這么多器械如何搬到前線呢 呃,肯定是我不懂,要跟師父好好學習。
一直忙到傍晚,馬謖匆匆對付了幾口干糧,又開始巡營,
他諄諄教導軍士夜間不可喧嘩,以免引起營嘯。
這搞得鄧銅這幾天都不敢跟馬謖照面,生怕馬謖又指出鄧銅的某些布置不夠慎重。
天知道他在東吳經歷了什么,實在是太恐怖了,
這個參軍我能不能不要了,世子快把他帶走吧。
深夜,馬謖終于拖著疲憊的身子準備休息,
而也是在這時候,有一封書信從江南匆匆送達。
他顧不得疲憊,把書信攤開在桌上,在昏暗的燭火下皺眉查探。
這是四哥馬良的回信。
馬謖來樊城之前,聽說世子給了陸郁生幾本天書讓她研習,
馬謖抱著試試看的念頭,請四哥代為詢問,看看陸郁生能不能從天書中尋找一些兵器法門。
而現在,終于收到回信了。
只是看到上面的名詞,馬謖頓時陷入石化。
“杠桿加速?重力勢能?
這是什么東西?”
書信下面還有一張草圖,似乎是一個模樣頗為奇怪的投石機。
馬謖瞪著眼睛看了半天,自言自語地道:
“這是天書上的東西?
不行,我得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