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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玄家應離,應在相知(三)

  玄應書的回應便是,邁著朝那輛泛著惡臭的木車走過去,而蒼頭卻是嚇得站在一邊,動也不敢動,既不敢阻止,也不敢相幫。

  一只手拿著牽起長袖,掩蓋口鼻,另一只手卻拿出一個木瓢,伸到了木車上一個木桶里,舀出了一瓢餿水。

  彼時的玄應離滿心滿眼都是玄應流身上的銀錢,哪里注意到玄應書的舉動,猝不及防從天而降餿水,從頭到腳都濕透了,散發著惡臭。

  如此這般,玄應流等人自是不能再接近對方了,欣賞了一會兒玄應離的狼狽,一群人瀟灑離去,玄應離卻被從人阻擋在原地。

  身無分文的玄應離,得以出門卻不知將去向何方。

  剛才的餿水仍在身上,此時滴嗒落在地上,餿味兒四下蔓延開來,路過之人,無不掩其口鼻,以示內心的嫌惡。

  玄應離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走著,也瞧不見路人的嫌棄,滿心的悲涼無處述說,方才被搶的銀錢乃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后的財產了。

  如今其母拿出來,用作其父請人治療傷勢的,卻在他的手上遺失了,且被人潑了一身臟水,攆出了院落。

  彼時的玄應離知曉,若是今日他不曾出府,四下晃悠,教外人瞧瞧他的丑態,他是進不了府的。此事亦不過尋常中的一件罷了,往日里還有更過份的。

  然見下躺在床上仍等著救命的,卻是為了他而受傷的父親。父親乃是他們二房的天,如今天都塌了,還能教他們作何想法。

  本身長得冰雪可愛的小孩子,卻因長期缺失營養,長得似一朵枯萎的花朵,面皮肌黃,發絲黃枯,只剩下一雙靈秀的眸子。

  霧氣氤氳其上,倒將整個瀕臨枯死的花朵,挽救于危難,瞬間又枯木逢春了。

  玄應離不知曉究竟需要多少銀錢,方才能為其父治傷勢,一抹眼眶上的水汽,朝著記憶中的醫館走去。一身臟污,邁著小胳膊小腿,便在街道上找尋。

  全心投在街道兩旁的醫館,玄應離并未注意身后那道影子,從一開始甚遠的距離至后來的形影相疊,仍無所知。

  總算找著地方時,玄應離小腿跨大步,欲進醫館尋醫者時,后勁毫無征兆的被人拎起,驚嚇之下竟是忘了呼喊。

  待反應過來自己的狀況時,玄應離手舞足蹈的撲棱,手上抓了個空,足下亦未著地,見人來人往的醫館,張嘴便欲求人之際,嘴上卻多了一只大掌。

  恐懼在頃刻間便彌漫了全身,那一瞬間,玄應離小小的腦袋里閃過無數畫面,有與親人此生不復再見的慌亂,亦有被人剁成肉醬的恐懼。

  之前有偷溜出去,聽過東街李大嬸、西街張大嬸說過,世上有一種人,專拐別人家的小孩子,毀了一個家又一個家。

  很多小孩被尋回之后,最好的便是癡傻,甚也問不出來,還有的便是冷冰冰的尸身。雖說在玄府亦是冰冷的,然好歹他們一家三口一起活著。

  想到家中父母,玄應離掙扎得愈發厲害,亦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兒來,絕望的盯著來往的行人,卻無一人相助。

  不愿對方得逞,玄應離張嘴便想一口咬下去。

  便聽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小兒莫要掙扎,我瞧你是來求醫的罷。今日在你之前,這里頭無銀錢的,已是被趕出來數位,你且要再試一回?”

  玄應離不信,仍要掙扎。

  水汪汪的眸子回瞪一眼,盯著愈發遠了的醫館。

  霎時間,玄應離僵直了身子,果見得館里一人被攆出,穿得比今日的他,尚要好幾分。低頭望了一眼自身,仍舊散發著惡臭的衣裳。

  可是為何還會有人瞧上自己呢,小腦袋里閃過不解,方才回望一眼,擄著他的人,長得是慈眉又善目的,且年歲也不小了,鬢發盡皤然,眉分白雪鮮。

  莫非此人亦是那等尋仙問藥的,早些年間有聽聞仙人事跡,世人多有求而不得。玄應離認為今日遇上的,便是其中之一,這把年歲了,再不求一二藥來,只怕是命不久矣。

  難道自己便是這老人用來作藥的嗎?玄應離悲從心來,一時忍不住,淚水不斷滾落,平日在家中受苦難便也罷了,出了院落竟要落得殞命的結果。

  轉念又一想,如今二房的災難,盡歸于自己,說不得自個兒遇了難,興許家人的難題便迎刃而解了,玄應離這般想著便放棄了掙扎。

  擄著他的老者,覺得極是奇怪。

  他問道:“小兒怎的不喚人來救你了?”說著便將手給松開了,給人說話的余地。

  許是老者的氣息溫和,玄應離此時已是忘了應立時呼救,將自身的窘境一一道來,老者空出來的一只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長須,他道:“你這小兒竟是連自家受傷的父親,亦不顧了?”

  玄應離恨恨道:“今日你擄我走,我作何還能請人救我父親,且身上的銀錢在家中便被兄長們搶走了。”

  “既然你父母一生都在為你努力,你可想過若是你沒了,他們的處境又當如何?”老者耐心的問道。

  玄應離呆了,小小年紀的他,并未想過如此深的話,只消細細一想,便覺得十分難受,可是這位老人能放過他嗎?

  老者似有讀人心的能力,他道:“小兒你且速領我去你家,我救你重病父親,事后你允我一個條件,如何?”

  知父親有救,玄應離點頭如搗蒜,根本不問是何條件,慌不迭就要為人領路。一時間,和諧的二人竟如相識已久,絲毫不見陌生。

  腳不沾地,此時方才記起自個兒仍在對方的腑下夾著,玄應離漲紅著小臉,他道:“老爺爺你得先放我下去,我才好為你帶路。”

  老者哈哈大笑,他道:“莫要亂跑了,如今只有我方才能救你,信與不信,只今日一回。”

  玄應離方才起的小心思,瞬間便掐滅,他決定賭上一回。

  在將老者領至那扇破舊的門前,玄應離卻陷入了苦惱之中,他當如何將人領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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