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夢大陸，一國之主都有天命護佑。
浮度人雖然人人信仰凈宗，國王仍然是最高政令發布者。
四郎和陳小貓判斷：就目前形勢來看，慈侖凈宮并沒有能力維護長工。
那就逃吧！
趁眾人出門接國王旨意，陳小貓和四郎帶著長工準備悄悄離開慈侖凈宮。
考慮到浮度大疫不可傳至徽國，四郎和陳小貓不打算回紫霄閣。
二人在浮度境內尋了一處隱蔽的山洞安頓下來。
四郎將浮度魔疫盛行之事以信鶴之術發給謝清云，讓他務必入宮向沈隱請示，關閉鬼方至徽國的邊界。
做完這些事，四郎又道：“我想去摩訶城查探一番。”
想到摩訶城中極其危險，陳小貓心中便很不情愿放四郎過去。
畢竟，現在他們連魔疫是怎樣擴散開的都不清楚。
但她又沒有理由阻止，只能告誡四郎：“一定要隨時開啟護身結界。”
一片死寂的摩訶城中，四郎走了兩三條街，都不見有一家敞開大門。
連送葬的隊伍都比先前少了許多。
他尋了一名大夫和七八名送尸人，詢問后發現：
幾乎所有病人都是二十五日后請的大夫，而病死的時間大多在本月初一之后。
又逛了大約一個時辰，四郎見到一片空地上有個八九歲的胖小孩兒在玩泥巴。
時疫這么嚴重，這小孩兒怎能獨自出來？
四郎來到他身邊，溫和道：“小弟弟，你獨自在此玩耍，不怕親長們擔心么？”
胖小男孩兒抬頭，對四郎燦爛一笑，天真道：
“他們都死啦，再不會有人罵我了。”
這樣啊…
四郎愣了一下，有些同情地道：“他們都是染病了么？你可還有人照顧。”
“嗯，他們從慈侖凈宮拜山回來，就病了。過兩日阿叔過來接我回鄉。”
“你親人是什么時候拜山呢？”
“每月二十三。”
如此又問了幾人，直到日暮，四郎才御空回了深山中的落腳之處。
此時，陳小貓已經做好餐食，她肩頭還蹲著紅龍祝隱。
先前到浮度境內，他們已經匯合過一次。
那時，陳小貓和四郎并不知道浮度境內發生了魔疫，只是想著既然要救長工，不如把他父母一起救回。
由此兵分兩路。
在陳小貓和四郎現身之時，祝隱飛去草原，帶走一直被凈宗監視著的長工父母，并將他們暫時安置在無明之海中的一個島嶼。
此刻，陳小貓和四郎在地上鋪了些蕉葉，二人一龍吃些山中打來的野味。
四郎將摩訶城中發現的事告訴了陳小貓，又道：
“現在摩訶城中人口所剩無幾，問不出太多消息。
還需要鄭呂秋查下最先死的那些人，平時以何營生、生前可有做過什么善惡之事。”
陳小貓聽完，按照四郎所寫給鄭呂秋發了一封飛書。
幾個時辰之后，鄭呂秋便呈上一份細致的奏報。
二十六日，冥界接引了第一批有癥狀的浮度人，共計二十二名。
其中十三名皆是高官家婦，另有五名是下人。
還有四人是慈侖凈宮外賣齋食的小販。
四郎在十三名高官家婦的功德表下用指甲輕輕劃了一條線。
陳小貓湊過頭來，發現四郎劃的功德都是：放圣鶯。
四郎解釋道：
“白鶯，是浮度人的圣鳥。
每年十月二十三日，是拉色達天的誕辰。
浮度篤信凈宗，高官貴婦在那一天都要拿白鶯去慈侖凈宮放飛。”
陳小貓不解：“難道，跟白鶯有關？”
四郎沒有完全肯定：“可能是白鶯，也可能…”
“什么？”
四郎暫時沒有回應。
他在戶外升起一堆火，對著火光將謝清云給他的書卷攤開又看了一遍，才道：
“白鶯，通常是高官家養，然后送到慈侖凈宮放飛。
這些婦人一向講究，對待白鶯也很重視，出問題的可能性不大。
反而…”
四郎的目光停留在一書卷上，陡然默了幾息。
陳小貓好奇地靠近，發現書卷上描繪的正是放白鶯儀式。
這類儀式與梵宗相近，無非是念經，然后祝禱，最后放飛。
唯一有趣的是：大尊者會對羽姿最好的十五只白鶯進行祝福，讓他們給放飛者帶來好運。
祝福白鶯時，大尊者會從圣水池中吸一滴圣水點在白鶯頭頂。
鶯頭會瞬間化為赤色，艷麗無匹。
只有鶯頭為赤色的白鶯，才有資格被稱為——圣鶯。
隨后，圣鶯的主人會親吻鶯將其放飛。
陳小貓思量道：
“如此說來，這十三名最先發病的人就是圣鶯的擁有者了。”
如果祝福這些白鶯的人，就是散播魔疫的人，那么一切就很好解釋了。
四郎自語道：
“但慈侖凈宮的大尊者之位空懸好多年了。
又是誰在祝福這些白鶯呢？”
此刻，二人幾乎同時想到一人。
斜月如鉤，高山之巔的慈侖凈宮在月華映照下，圣潔顧忌。
陳小貓和四郎同時飛躍慈侖凈宮的高大圍墻，落在一座大殿前。
殿中供奉著永恒不滅的拉色達天，而此刻，凈蓮宗主事——曲都正在殿內做供奉。
燭火搖曳，曲都的影子重疊在拉色達天的塑像上，憑添神秘之感。
“謝閣主，你們又回來了。”
曲都并不轉身，身周被燭火暈出一圈昏黃。
四郎道：“我們來，只是為了找一個答案。”
“萬相終歸都會寂滅，謝閣主何必執著。”曲都的語氣透出些許威脅。
陳小貓不再耐煩，對曲都道：“我問你：為何要借囑咐白鶯，向浮度人落魔疫之毒？”
幽暗中，曲都的影子搖了一下，卻又立刻鎮定：“夫人不要冤枉在下。”
“哼！冤不冤枉，先將你拿下再說。”
陳小貓本想伸手去抓曲都的袈衣，卻被四郎攔下。
四郎憑空召出一條藍色光鞭，卷起曲都，將他往后一拉。
那具軀體立刻順著四郎的勁力轉過身來。
剎那間，陳小貓冷氣倒收，嚇得向后倒跳了兩步。
曲都滿面污黑，眼眶空洞，七竅上都布滿血污。
這模樣…
跟四郎在摩訶城中見到的染疫尸體極其相像。
從他臉上血污干結的程度來看，曲都已經死了十來天了，只是他的靈魄還在用靈力幫他保住肉體，所以尸身沒有散發出氣味。
如此看來，曲都也是最早一批染疫之人。
陳小貓忽然悟到：
難怪，他一次見我們時，是一個幻像。
原來肉體早已不能見人。
不對，按照他們的信仰，凈宗大修士們死后都會越過冥界，直接進入拉色達天的天海圣境。
這貨為何不去天海圣境，偏要留戀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