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眠殊此刻將所有希望寄托于自己,句句回答得乖巧小心,何不多問個清楚?
陳小貓正了顏色,道:“我來問你幾件事,你需如實回答。”
眠殊立刻伏地點頭,只聽陳小貓問道:
“第一:你是何時將我勾入這鏡牢?
第二:天璣為何要吸引四郎來此?
第三:天璣究竟是什么東西?
第四:你要我如何幫你?”
聽到第四問時,眠殊已經看到希望。
既然靈尊肯過問幫助曼殊沙華的詳情,自然是想要出手幫自己的族人。
她語氣略微激動,答道:“此事要從數萬年前講起,帝空大尊者下界之時,便算出自己在未來數萬年間有灰飛煙滅之劫。
那時,他擔心自己在冥界的萬年努力終化飛煙,便造出了一套繁生之境,又用大梵術復制出自己的靈核放置其中。
若有一日,帝空魂飛魄散,這片繁生之境便可從天地間搜集帝空的魂魄殘片,與保存其中的靈核相互融合,重新造出一個帝空。
所謂的天璣,并非兇獸或妖魔,它就是那個擁有意識的繁生之境。
過去千年,天璣好似都在沉睡,對我族人的殘害也沒有那么劇烈。
但近幾個月,它不知為何忽然蘇醒,消耗猛然增大,甚至倒逼我獻上花期尚未開過的同族。
如今曼殊沙華田中的花朵十不存一,若再如此下去,曼殊沙華很快就絕種了。”
陳小貓聽完眠殊的話,倒覺得她的講述正好與事實吻合:
幾個月前,帝空為了救回自己而灰飛煙滅,所以才驚動了天璣。天璣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自然要大肆儲存能量。
先前,它只食用枯萎的曼殊沙華,是要為自己保存一片可長期再生的良田。
如此,它必須孤注一擲完成使命,便顧不得許多。哪怕是要將曼殊沙華一族吃光,它也不會有絲毫手軟。
此刻,陳小貓有很不好的預感:
“天璣費勁心機吸引四郎前去,是為了利用四郎的靈體重新造出一個帝空吧?”
“靈尊猜得沒錯。正因如此,您與夫君踏入秘境時,便被繁生之境以幻術隔絕開了。
所幸,天璣將靈尊放置在了眠殊的鏡牢之中,并授意眠殊要將您好好看管,所以,我才有機會接近您。
繁生之境,天璣可知萬事。
除了鏡牢,任何一處,任何一語都逃不過它的掌握。
所以,在您摘除神符之前,務必要想好萬全之策。”
陳小貓終于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現下,她最大的擔憂便是天璣已經開始對四郎下手:“最后兩個問題:天璣的弱點,以及我如何幫你?”
眠殊聽完陳小貓的話,臉色卻有些遲疑:
“其實,只要繁生之境灰飛煙滅,我曼殊沙華一族的悲慘宿命便可斷絕。
若是知道那天璣有何弱點,我肯定早已找機會動手。
但我觀察它數千年,這繁生之境生氣不斷,匯聚無數怨力,并沒有什么致命弱點。
倒是它的靈力,恐怕比外面的守陣兇獸更甚一籌。”
陳小貓無奈地看了眠殊了一眼,本以為她侍候天璣千年,總會知道些什么,沒想到幫不上一點忙。
思量片刻,她又問了句:“是不是我一進天璣,便會被它分離出來?你是否有辦法讓我進去探看個究竟?”
眠殊點頭道:“這些年,我常送一些姐妹的魂魄給天璣享用,您可以化作我的形象進天璣,然后伺機探看。”
難道天璣不會分辨你我氣息不同?
陳小貓不可置信地望了眠殊一眼,覺得她這說法未免過分幼稚。
眠殊忙解釋道:“若真要說天璣有何弱點,便是嗅覺不太靈敏。先前,我有一姐妹誤入了秘境,那姐妹與我為同一枝花孕出,長相、氣息都與我相似,天璣就將她當做我使喚。
您只需將靈氣吐納收成與我一般,再以我千年精粹出的花露灑遍全身,便可無礙。”
陳小貓覺得此法可以一試,便模擬了眠殊的氣息,又灑上花露精粹,出了鏡牢。
落地之后,一切都平靜如常,看來天璣果然無法辨認自己的真身。
環視一遍周圍,此地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血肉筋膜遍地。
四面綠草覆地,還能遙望煙黛遠山,倒是一片靜謐安然氣象。
當年帝空造這個幻境時,還是梵宗大尊者的身份,自然希望自己第二次能出生在這種春山溫暖之地。陳小貓倒是可以理解這樣的幻境。
按照她與眠殊編排的說辭,這次她是專程來給天璣送曼殊沙華族人魂魄。
越過一條碧色小溪,陳小貓便到達一座高大的祭壇。
祭壇之上,四郎靜靜懸浮于中央,身周還有無數閃光碎片,一枚光彩奪目的淡藍靈核漂浮在四郎額心處,卻始終無法與他的身體融合。
她默默咬緊嘴唇,沒有流露多余的情緒,心中卻有烈火在燃燒。
按照眠殊所示,她托著一只玉瓶來到祭壇旁的一棵大樹腳下。
那大樹長得枝繁葉茂,莖朗,樹枝上還掛著無數殷紅果實。
陳小貓低聲道:“主人,您要的魂魄已經帶來了。”
滿樹枝葉瑟瑟抖了兩下,樹頂的一棵碩果忽然從枝頭脫離,飛到陳小貓面前道:
“很好,你只需再澆灌完這一次,我便可以將那帝空轉世的靈體與靈核相融。快去吧!”
聽了這話,陳小貓立刻緊張起來:
澆完這一瓶魂魄只在瞬息之間,若是讓天璣吸飽力量,將帝空的靈核與四郎的靈體融合,這世上便再也沒有四郎了。
情況如此緊迫,就算探察到天璣的致命弱點,恐怕也來不及救四郎。
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她一遍遍地問自己,一時激動得托著玉瓶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
陳小貓將目光聚焦在玉瓶之上,微微蹙眉:
或許…或許還有最后一個辦法,可以賭一賭!
手托玉瓶來到大樹旁,陳小貓忽然栽了一個踉蹌。
玉瓶隨著她手心的顛簸,溢出了幾縷魂魄,雖然她盡力拘回幾只,卻終有一絲幽魂不知游向何處。
她神色慌張,聲音發顫,向大樹跪秉道:
“主…主人,還差一個,回頭我去給您補上。”
顫顫微微貢上玉瓶,似乎又要手抖放出魂魄。
那只碩果語氣明顯不悅:“不必了,你先將瓶中的灌溉完畢。”
陳小貓連聲稱是,走到大樹旁,將魂魄倒入樹下濕潤泥土中。
待傾倒完畢,她便要匆匆離去。
那只碩果卻猛然飛到她的面前,張嘴怪笑:
“再尋曼殊沙華魂魄,實在是太過費時。這最后一只魂魄,便用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