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個時辰,四郎閉了眼在船上靜坐,陳小貓則蜷在另一端睡著了。
湛藍天穹之上,忽然被劈出一道白色裂痕,千萬道銀色輝光從那裂痕中緩緩落下,好似九重天外泄下的瀑布,將整個星湖照都輻射在一片似幻似真的光暈中。
四郎和陳小貓同時感受到強烈的光線變化,睜開眼。
四郎道:“日耀星湖開始了。”
他檢查了一下裝著天火之精的酒壇,又將另一壇中的“流霞”盡數倒進陶碗。小木船頓時興奮起來,向那道光瀑快速飛去。
四郎從小船中躍起,閃入那道光瀑中。他衣袂翻飛,在光瀑中穿行閃爍,手中有藍色光絲繞指而動。
片刻后,他騰躍出光瀑,靜立于虛空之中,低頭默念一息法訣。
那萬丈光瀑中的藍色光絲若隱若現,像起針織線的木梭,將一道道光瀑收羅編織其中。
四郎闊袖高張,五指力收,那些被編織在藍色光絲中的光瀑便如萬千線束被聚成一道圓形光柱,一望無盡的光瀑也因此殘缺了一片。
他牽引那道光柱回到小船邊,破開酒壇,以指法引導出一道晶瑩的酒流。酒流融入白色光柱中,激起點點銀珠,然后解體消融。醉暈的天火之精也隨著酒流慢慢融進白光。
陳小貓打開裝有冬鐵的琉璃瓶,那塊冬鐵像受了什么引誘,飛速向白光中的天火之精游去。
四郎對陳小貓道:“需要取你一息靈識,才可與法器心神相通。”
說完,四郎手指輕點陳小貓額間,有極細的一絲紅色光束被四郎手指粘出,彈進白光之中。
壇中酒流很快耗盡,最后一點流霞就要被全部吸走。
忽然,半空中有一道紅光追著酒流的尾端,闖入白色光柱之中。
陳小貓揉眼細看,才發現那紅光就是玉葉道尊的小紅龍,此刻,它還在白光中追逐著殘酒的氣味,與天火之精、冬鐵攪成一團,難舍難分。
“現在怎么辦?”陳小貓直覺玉葉道尊并不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這條小紅龍也不知道是她的什么寶貝。
四郎嘴角露出一絲莫測的微笑,道:“當然是,一起煉了。”
陳小貓眉頭輕挑,思量:看四郎這表情,莫非是算計好的?
白光內罡風漸起,那風越刮越烈,將天火之精、冬鐵、小紅龍卷入風龍之中,漸有電閃雷鳴之聲。有時閃電劇烈,還會將白色光柱炸出道道裂痕,這時四郎就會掐出訣法,彈出藍色光絲將裂痕縫合好。
一柱香時間過去,白色光柱猛烈收縮進那團風龍中,隨后一輪紅光從風龍中沖出,如風雷滾動般不斷向外擴散,將四郎和陳小貓照得有些睜不開眼。
紅光退卻后,罡風也逐漸平息。
虛空之中,一彎銀色輕弩輕輕漂浮,通體流溢耀眼光芒,弩弓勁力飽滿,弩臂鋼挺勁直,鉤牙望山等部件咬合整齊,一望就知絕非凡品。
另有一柄紅玉彎刀,刀鞘通體如砌紅玉,卻暗含火光。刀身雕篆諸多陳小貓看不懂的密符,血槽順滑,刀鋒銳利,近視寒氣逼人。
四郎對陳小貓道:“試試看。”
陳小貓踮腳去拿弩機和紅玉彎刀,手指還未觸到,卻見銀色弩機忽然調轉頭,對紅玉彎刀發射出幾只光箭。
陳小貓站在紅玉彎刀這邊,忙把手縮了回來。
紅玉彎刀刀鞘散發出紅光,不停顫動,刀身忽然騰躍出來,凌空劈出一道紅光,向銀色弩機襲去。
那弩機扭一扭機身,輕快躲過,得意洋洋地在空中打了旋。
紅玉彎刀似乎十分激動,刀鞘豎立起來,收刀入鞘。合體后的彎刀彈射到空中,通體隱有龍形。它凝聚勁力,以萬鈞之勢沖向銀色弩機,鞘首激起空氣中道道弧形紅光。
那弩機退了一兩丈,忽然射出一道威力非常的火箭,直逼沖過來的紅玉彎刀。
陳小貓在一旁看得滿頭發懵,這是要火拼至死嗎?感覺他們都太有主意了,自己可以退下了。
她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火箭和紅玉彎刀無限接近,心中吶喊:停下!
弩箭和紅玉彎刀瞬間若得了指令,同時停在了空中。
陳小貓欣喜,原來自己可以號令它們,太厲害了!
然而,轉瞬間弩箭和紅玉彎刀就同時把鋒刃對準陳小貓,向她沖過來。
造孽啊!陳小貓一臉苦相,向四郎求救。
四郎躍至半空,一把握住弩箭和紅玉彎刀。遠處的弩機見狀掉頭想溜,還是被四郎手中一道勁力收了回來。
“它們雖然與你心意相通,卻還不愿聽你號令。”四郎話語中有些遺憾。
陳小貓不甘心地嘟起嘴道:“是不是要像你這么厲害,它們才會聽我的話呢?”
四郎安慰道:“可能還需要一些機緣。”
陳小貓撇撇嘴,道:“什么機緣,這么狂躁的兩個瘋東西!我才不要他們呢,哼!”
陳小貓一臉郁悶,嘴里嘟嘟囔囔,卻見四郎正低下頭,暗暗帶笑。
“那么好笑嗎?”陳小貓對四郎翻了個白眼。
四郎斂起笑容,道:“其實,它們跟你很配。若有一日你可與他們交換盟誓,便能駕馭他們了。”
陳小貓瞪大眼睛,心道:配?什么意思啊?是說我也很狂躁嗎?難道我不是一個表面狂躁,內心冷靜機智的女子嗎?
“看來,靜微君心情很好。”清亮的女聲傳入陳小貓和四郎耳中。
二人回頭,卻見虛空之中,那白發童顏的女子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
陳小貓內心悄悄打鼓,她雖然對玄術界了解不多,也能猜出玉葉道尊這種人物一定擁有絕對強大的實力,在她面前最好老老實實,任何心機恐怕都是多余。
四郎的表情很平靜,反問:“玉葉道尊的心情不好嗎?”
玉葉嘆了口氣,悠悠道:“飲酒誤事,這不,我家那只小笨蛇又跑丟了。”
四郎手中的紅玉彎刀微有異動,陳小貓聽到心中有個聲音響起:
“我是龍,龍龍龍,好吧!你才是蛇!”
陳小貓有些心虛地左看右看,她眼神落在那柄紅玉彎刀上時,終于反應過來:小紅龍就是紅玉彎刀的刀靈,所以她才能聽到它心中所想。
“唉,你說我是龍還是蛇?”刀靈忽然發問。
它在問誰?問我嗎?陳小貓眼珠亂轉,不動聲色地觀察四方。
“眼珠別轉了,就是問你喃!”
陳小貓終于確定刀靈是在跟自己講話,她心道:說你是龍吧,你又長得太細小。說你是蛇吧,你又有兩個犄角四只腳,嗯,不如叫似龍,哈哈,我太有文采了。
“你才叫似龍!老子明明是龍,你們這些人類,都不尊重人…龍!話說回來,你從前也沒尊重過我。”
四郎手中的紅玉彎刀抖動得越來越厲害,刀靈的叨叨也越來越肆無忌憚,吵得陳小貓內心一片混亂。
玉葉用眼角瞥了一眼四郎手中的紅玉彎刀,心中早已了然。
她冷冷一笑,道:“這條死蛇,怎么說也跟了我幾百年,總不能隨隨便便被人拐了去,靜微君,你說呢?”
四郎溫和地道:“世上萬事,皆講究機緣,道尊應該比我明白。”
玉葉用指節摩挲著下頜,斜眼看了看陳小貓,道:“好,既然你幫這女子收了我的小蛇,那我收她去做一個使女,也算是不錯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