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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整軍(四)

  楊炳聽了,冷笑道:“按理說追不到我頭上,我也不必擔這個干系!就是想著這次和眾位一起把這關渡過去,以后咱們好好練練兵,皇上能依靠的,還不是我們這些貼心貼意的勛臣?將來到九邊撈軍功,才不辜負祖宗留下的勛業!”

  王遴接過話頭道:“伯爺說的是,列位大人可能沒留神‘平臺召對錄’的內容,皇上最后述其大志的時候了不得,要九州同貫,都沐漢風。我看等皇上成年,只要國家撐得起來,這打仗少不了!”

  幾位勛貴面面相覷,一直沒說話的豐城侯李環道:“我們也看不到那么遠,再說我這身子骨將來能活幾天還不好說。”說完咳嗽兩聲,又道:“我先打個頭,出五萬。”

  趙祖征接話道:“侯爺出五萬,我不敢比肩,我出四萬。”

  他兩個帶了頭,顧寰承諾了五萬,武康伯李應臣承諾四萬,成安伯郭應乾承諾四萬。

  吳繼爵吭哧吭哧道:“我要回去問問婆娘,暫定五萬吧。”又緊張的抹了把汗,滿臉通紅的表示家里錢自己說了不算。

  楊炳聽了幾位的承諾,心里一算還差三萬,沒把鼻子氣歪。心說和我沒干系的事兒,我除了剛來的時候你們每人孝敬常例兩千兩,我還要倒找三萬不成?黑著臉不說話,看向王遴。

  王遴腮幫子上肉棱子扭曲,他接這個協理大臣不過兩年,這幫人也沒把他放在眼里,統共也沒收到多少孝敬,但此時一條船上,不表示也不行。半天吞吞吐吐道:“我出一萬。”

  楊炳聽了,臉色更黑。本來他就是個黑臉膛,此時面色真如鍋底一般。他本是讀過幾天家塾的人,此時咬牙切齒,口吐蓮花道:“他娘的,老子接手這個炭火兒,沒撈著吃肉不多說,倒惹了一身騷氣!不過都是過命的弟兄,別的話我也不說,剩下的兩萬,我楊某人貼上!”

  趙祖征聽了楊炳的話,接話道:“哪能讓總戎剛來就出這般血?剛才我沒算開賬!我出四萬五!”

  銅鈴般大眼中閃出陰狠之色,對著吳繼爵道:“吳侯爺,這些年在分餉的時候,你仗著自己掌印,多吃多占!這回不該多出點血嗎?怎么?光吃肉,不想挨打?!”

  吳繼爵臉色蒼白,拿起茶杯扔了過去。趙祖征身手敏捷,一偏頭躲了過去,將身子往前一探,揪住吳繼爵脖領子,一拳打在吳繼爵眼眶子上。

  吳繼爵身體瘦弱,早被酒色掏空。吃這一下,眼前全是星星。拼命往后一掙,脫開身拔出腰刀道:“姓趙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趙祖征獰笑一聲,也要拔刀放對。

  嘡啷一聲大響,卻是楊炳把茶杯摔在地上。相對的兩人心中一凜,卻聽楊炳大喊一聲:“來人!”

  簽押房門打開,沖進來一隊親兵。見屋內的情況,都驚呆了。

  楊炳道:“把他們兩個拖下去,每人打二十棍!”見親兵不動彈,大吼一聲:“怎么,還要我再說一遍?”

  親兵們見楊炳發怒,也顧不得往日和幾位爺的情分,過來就要擒拿。

  此時簽押房內一團亂,李環重重咳嗽一聲,站起身單膝跪地行軍禮道:“總戎息怒,此事是我等想得不周全,切不可重責大將,寒了將士之心。”

  另外幾位趕緊攔阻親兵,同時向楊炳求情。楊炳哼了一聲道:“我今天立下個章程,以后再如此放肆,別怪楊某不講情面!你們下去吧!”沖著親兵擺擺手,讓他們出去。

  等房門關上,顧寰、武康伯李應臣、成安伯郭應乾七嘴八舌道:“總戎息怒,是我等做事做差了,趙老弟說的對,我們都應多拿出來些。”每人應承了四萬五,正好把最后兩萬的帳平了。

  楊炳臉色不虞,緩緩點頭道:“為了幾個銀子動起刀來了,沒得讓人笑話!”

  吳繼爵臉上掛了幌子,見楊炳并不斥罵趙祖征,默然不語。

  王遴打圓場道:“此時需要同舟共濟!切不可鬧了生分也。話如此說定了,給大家三天時間湊銀子,今天十四,十七那天,把銀子都送來都督府,由總戎出面打點!”

  見眾人都無異議,又道:“總戎,天色將晚,讓大伙回去吧。明天大家都到各自大營,趕緊把兵練起來。等過了年,總戎還要帶著大伙兒合練。”

  幾個人都答應,也沒人提出去吃晚飯,各回各家去了。

  見幾個人都走了,楊炳苦笑著對王遴道:“王侍郎,讓你見笑了,我真是腸子都悔青了也!”

  王遴也苦笑一聲,拱拱手道:“總戎莫生氣了,這幫爺還得慢慢磋磨,不可急躁了。若無他事,我先走了。”

  等王遴也走了,楊炳看著滿地狼藉的簽押房,長嘆一聲,低頭耷腦的也回家去了。

  ......

  次日,錦衣衛安排在楊炳親兵里面的坐探就將眾人匯聚,可能商量賄賂大臣事傳到情報研究室,此時朱希忠已死,朱家和京營關系不大了,研究室對統兵大將的動向不敢馬虎,立即密奏。朱翊鈞看了,冷哼一聲,記在心里,倒要看看張居正和戚繼光如何反應。

  進入臘月,戶部上報年終大計。因考成法起效,萬歷元年戶部太倉庫收入各項銀二百八十三萬三千八百五十八兩,金四百六十五兩,銅錢一千六百一十五萬七千八百六十二文,比去年一下子增長近半成。

  此時朝廷的財政亂成一團,中央財政雖然戶部抓總,但禮部、工部、兵部都有庫房,不光收錢,還收各類物資,各類加耗,戶部折銀時和地方打的不可開交,亂成一團。別說這些不懂金融、貨幣的大臣,就是戶部積年的老會計,也算不清中央財政一年的總收入。

  朱翊鈞自己拿筆粗略算了算,加上光祿寺庫、常盈庫、節慎庫等等金銀,再加上征收上來各項麥子、稻米、馬料、絲棉等等一堆雜項折銀,大約一千二百五十萬兩,上下浮動一百萬兩左右。

  再一看支出,朱翊鈞苦笑了。萬歷元年的各項工、兵、內廷、官俸等等上百項支出,共支出銀、物資折銀一千三百多萬兩,赤字大略五十萬兩有奇。當然也可能持平,更有可能赤字一百五十萬兩。

  從后世來的朱翊鈞并不擔心財政赤字,但在整個帝國財稅政策沒有改革,沒有建立中央統一控制的貨幣金融體系的情況下,農業帝國的最佳支出方式還是量入為出。

  合上戶部奏章,朱翊鈞又算了算內廷一年花用。內宮不算外圍機構,專吃金花銀的一萬兩千七百二十九人,太倉每年100萬兩金花銀,加上其他的例銀共計進賬二百六十余萬兩,在他下半年厲行節省下,再加上抄了馮保等大宦官的家,竟然結余六十萬六千多兩,總算沒有出現窟窿。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朱翊鈞穿越前工作很好,自家收入很高。加上老人還貼補點,從沒有因為入不敷出發過愁。此時當了大帝國的家,想起自己將來的各種計劃,朱翊鈞仰天長嘆。張居正,看你的了!張鯨,朕也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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