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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最閑的人

  創文(創建全國文明城市)和拆遷是街道乃至市里眼前最重要的兩項工作,洋港社區位于主城區中心,市容市貌和環境衛生能不能搞好,直接影響安海的形象,所以自正月初六上班以來,市里和街道三天兩頭召開動員會、工作會甚至現場督導會,不斷推進創文工作。

  社區這邊,書記王小芹兼創文工作組長,主任張莉莉兼創文工作組副組長,許冬梅、張裕敏等社區干部全是組員。有時候一天幾個會,書記、主任分身乏術,就安排張裕敏、李亞娟和許冬梅她們去。再加上其它口的一些會議和活動,這段時間凈忙著開會和參加活動了。

  正因為之前每天只留一個人值班,許多不是很急的事全約在今天,導致上午來辦事的群眾特別多,幾乎每個工位前都圍著好幾個人,打電話和接電話聲更是此起彼伏。

  “現在退休人員的慰問主要有四項,一個是尊老金,只要年滿80周歲每個月就能領60塊錢;二是生日慰問,年滿80周歲過生日時有160塊錢,其中100塊錢是慰問金,60塊錢是買花籃的。”

  “小姑娘,是不是一定要在過生日那天來領?”

  “不是,您晚點來也沒事,來時記得帶上退休證、社保卡和身份證。”

  “到時候來找你,你幫我辦?”老人緊盯著童江昆問。

  童江昆微笑著解釋道:“爺爺,到時候您來找我就行,不過我主要是整材料幫您往上報,上面要審核,等審核通過了,他們再幫您把尊老金和慰問金打到卡里。”

  “還要審核啊,要是審不過怎么辦?”

  “不會的,只要符合條件,都能申領到。”

  老人正想問點別的,一個老太太擠到她面前:“小姑娘,你剛才說買花籃,一定要買嗎?”

  “奶奶,文件上是這么說的,到時候直接往您卡里打錢,您想買花籃就買花籃,不想買就不買。”

  “我以為非要買呢,我要花籃做什么!”

  老太太話音剛落,老人又追問道:“小姑娘,你剛才說有幾個政策,你只說了兩個,還有幾個呢?”

  盡管后面有好幾個群眾等著辦事,但童江昆依然耐心地解釋道:“還有就是重病慰問,您老要是生病住院,醫藥費在一萬以上兩萬以下,就能申領260塊錢。跟生日慰問差不多,其中200塊錢是慰問金,60塊錢是買花籃的;要是醫藥費在兩萬以上三萬以下,就能領360塊錢的慰問金,以此類推,醫藥費到四萬封頂,也就是說最多能領到560塊錢的慰問金。”

  “看病要是真花那么多錢,這幾百慰問金頂什么用!”老人嘀咕道。

  “爺爺,這是慰問金,慰問您懂吧,慰問就是關心您,白送給您老的。至于看病花多少錢,您老有醫保,可以報銷。真要是花很多,到時候還可以申領大病補助。”童江昆扶了扶眼鏡,又叮囑道:“不生病最好,真要是生了病,您來不了,可以讓您的家人來,讓他們帶上您老的身份證、退休證、醫保卡和住院發票,只要有的全帶來,到時候我幫您辦。”

  與此同時,社區主任張莉莉正翻看著一個群眾帶來的材料,舉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發飆。

  “有沒有搞錯,人家的培訓機構是開在我們樓下,可他們的法人是誰,有幾個教職人員,有沒有教師資格證,要我們社區開什么證明?這又不是消防,我們也不是教育局…對對對,就是三樓那家,已經開三四年了,好的好的,知道了。”

  “張主任,怎么說?”培訓機構的老板急切地問。

  張莉莉氣呼呼地放下手機,把材料還給培訓機構老板:“不好意思,書記說了,這個證明我們開不了。”

  “可教育局那邊要!”

  “誰跟你要的,你讓誰給我打電話,我倒想問問他這個證明究竟能證明什么,又憑什么讓我們開。”

  “張主任…”

  “別急,你手續齊全,你有什么好擔心的!”

  張裕敏那邊也沒閑著,看著群眾拿來的一份手寫的單據,緊鎖著眉頭道:“不好意思,這筆錢究竟怎么回事,我們社區不清楚,像這樣的事你得去街道。”

  “小張,你這不是踢皮球嗎,就是街道那個姓劉的讓我先來社區的,說你簽了字,他那邊才好打錢!”

  “我真不是踢皮球,我估計他一樣不搞清楚這筆錢的來龍去脈,一定以為這跟用工款差不多。老李,你別著急,該你的錢一分不會少,不過這事得找當年的經辦人。”

  “當年的經辦人?”

  “就是以前的村組長,我們不清楚情況,不能憑一張手寫的條就幫你去申請。”看著群眾焦急的樣子,張裕敏拿起手機:“我幫你跟唐書記打個電話,這些事是他當年經辦的,而且這種情況也不是你一個。”

  張裕敏好說歹說,總算把前來要錢的群眾打發走了。見她沒之前那么忙,韓曉武好奇地問:“裕敏,剛才那位怎么回事,他來要什么錢?”

  “這事說來話長,以前安海城區很小,他們那一片全是農村。后來征地拆遷,補償款不知道什么原因沒到位,當時說每年補償一點,每年給他們發錢,只要是那個村的村民,每年都有錢拿。”

  張裕敏點點鼠標,打開撤縣建市后名稱還沒改過來的“安海縣公務消費監管平臺”,接著道:“可該給誰錢,該給多少,我們這些后來的哪知道?并且他們村當時有好幾個村民小組,有的村民小組被征收的只是田,有的村民小組當時除了農田之外還有資產,比如開過小廠,建過門面房,直到現在還有收益,所以各組村民的補償也不一樣,有的多,有的少。只要涉及到錢就沒小事,什么都不清楚,誰敢簽這個字!”

  “真夠麻煩的。”韓曉武喃喃地說。

  “還好吧,早習慣了。”

  坐了一上午班,韓曉武赫然發現別人做的事一個比一個重要,就他這個“班上唯一的男生”最閑。正為此尷尬,工作手機傳來微信提示音,拿起手機點開一看,原來是“街道統戰工作群”有新消息。

  消息是負責統戰等工作的街道黨群局干部江素春轉發到群里的,一份市委統戰部關于籌建安海市海外歸國留學生聯誼會的通知,一份空白的海外歸國留學生信息采集表,讓各社區負責統戰工作的人摸底統計,下周二前上報,街道匯總之后再上報市委統戰部。

  這是一個新情況,電腦里只有海外華人華僑的基本信息,沒有海外留學生的基本信息。韓曉武正琢磨怎么采集這個基本信息,辦公桌緊挨著他的張裕敏好奇地問:“來活了?”

  韓曉武放下手機,抬頭笑道:“市里要籌建海外歸國留學生聯誼會,街道讓我上報海外歸國留學生情況。安海的海外留學生應該不會多吧,人家就算回國了也不太可能留在社區。我們這兒只有一條步行街,只有商鋪和小飯店,又沒大公司!”

  不等張裕敏開口,聽到他倆對話的張莉莉就回頭道:“這個不難統計,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個。”

  “太好了,謝謝主任。”

  “主任,我就知道新潮服飾老板娘的兒子出國留過學,另外兩個是誰?”張裕敏回頭問。

  張莉莉起身笑道:“人民醫院呼吸科的劉主任,他去美國留過學。”

  “想起來了,可他不住我們社區!”

  “他家不在我們社區,但人民醫院在我們社區啊。曉武,我正好有他微信,我把他微信推送給你,你跟他聊聊,請他有時間幫著填下表。”

  “要是他家所在的社區也找他,也請他填呢?”韓曉武笑問道。

  “各填各的,反正街道會匯總。”

  韓曉武正準備道謝,張裕敏又問道:“主任,還一個是誰?”

  張莉莉指著韓曉武,忍俊不禁地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還有一個就是曉武啊!”

  韓曉武被搞得啼笑皆非,急忙道:“主任,別開玩笑了,我只是在香港大學念過MBA,還不是全日制的。再說香港早回歸了,就算香港大學畢業的全日制碩士研究生,也算不上海外歸國留學生。”

  “我說是就是,趕緊填,到時候一起上報,多報幾個,好看點。”

  “可是…”

  “別可是了,讓你填你就填。”張莉莉想想又回頭道:“冬梅、小何,你們幾個等會兒也在群里跟各自片區的樓棟長說一聲,請他們幫著問問我們社區有沒有別的海外留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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