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租住的如意小區就在安達步行街斜對面,但韓曉武沒再步行上班,而是騎上了嶄新的小電驢。
一是擔心又讓往街道送材料,到時候沒輛車不方便。
二是書記昨晚在“洋港之家”里說了,旺池社區下午要搞一場為創建全國文明城市,提升城市文明素質而精心準備的文藝演出。
節目單都發過來了,有快板共建和諧文明城,有廣場舞文明三字歌,還有小品和獨唱,演員都是本市群眾文化的中老年精兵強將。
街道領導可能擔心市民們不喜歡這樣的文藝表演,讓各社區派人去當觀眾,不然拍照不好看。要是市民們喜歡這樣的節目,要是觀眾多,那去的人就穿上紅馬甲,分發創建全國文明城市的傳單,進行現場宣傳。
總之,下午要去旺池社區,沒輛車會很不方便。
上午領導和同事們都上班,韓曉武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可電梯打開的一剎那,還是被辦公區內的歡聲笑語感染了。
“大帥哥來了,歡迎歡迎!”
“帥哥,昨天跟冬梅相處的怎么樣?”
“曉武,聽說你住如意,我也住如意,你幾號樓?”
韓曉武正不知道先回答誰的問題,一個戴著眼鏡的大姐走過來,伸出手笑瞇瞇地說:“韓曉武是吧,我叫王小芹,歡迎你加入我洋港社區這個大家庭。”
韓曉武反應過來:“王書記好,我就是韓曉武,請多多關照。”
“別這么說,你可是我們社區的高材生,我們互相學習,互相關照。”王小芹輕輕握了下他的手,隨即轉身道:“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社區張莉莉張主任。”
“張主任好。”
“你好你好,歡迎歡迎。”
“許冬梅你是認得的,我就不介紹了。這是張裕敏,你們倆的辦公桌緊挨在一起。李亞娟,躲什么躲,又不是相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之前在投行,上下級關系等級分明。
因為工作壓力大,幾乎天天出差,天天加班,除了搭檔張枚之外,跟別的同事真是工作關系。三天兩頭應酬,在酒桌上談笑風生、稱兄道弟的客戶倒是不少,可下了酒桌則另當別論。
而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不一樣了,書記、主任沒任何架子,甚至真把社區當成了家,介紹童江昆和何小蕓時稱“這是我家小童”,“這是我家小蕓”。
韓曉武被她們的熱情搞得有些手足無措,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張主任提議道:“王書記,馬上就有人來辦事,外頭說話不方便,要不我們去會議室跟曉武聊聊?”
“行啊,曉武,走,我們去會議室。”
“王書記請。”
“別這樣,我們這兒又不是什么大單位,我更不是什么大領導。”王小芹帶著他走進小會議室,又回頭笑道:“曉武,先跟你道個歉,昨天我和張主任是實在抽不開身,都沒能給你接風。”
不等韓曉武開口,張莉莉就打趣道:“王書記,別說客氣話了,還接風,你是打算去土豪金擺一桌,還是去王府?”
王小芹臉色一正:“別瞧不起人,土豪金和王府我是不敢去,樓下火鍋店我還是請得起的。”
土豪金和王府韓曉武雖沒去消費過,但從門口路過好幾次,甚至早有耳聞,那是安海最高檔的兩個酒店。尤其被人們戲稱為“土豪金”的金磚酒店,堪稱安海的地標。見她倆插科打諢,韓曉武干脆笑而不語。
“原來是樓下火鍋店,那我一樣請得起!”
“你也砍價了?”
“什么我也砍價了,你砍價的那個鏈接還是我發給你的!”張莉莉拿起手機,得意地說:“這兒還有兩個優惠活動,你要不要?”
“等會兒再發,先說正事,”王小芹放下手機,抬頭道:“曉武,不好意思,我們這兒就是這樣,讓你見笑了。”
“沒事沒事。”韓曉武連忙坐直身體。
“你過來一天了,感覺怎么樣?”
“挺好。”
“挺好?”張莉莉忍不住問。
“張主任,真挺好的。”韓曉武微笑著確認道。
之前不是沒小伙子應聘來社區工作,但只要是來的大多拉著張臉,給人感覺很不情愿,不是萬不得已不會來的樣子;要么夸夸其談,明明沒本事,卻裝出一副很有本事的樣子。明明是來做臨時工,卻搞像是領導或大老板來體驗生活。
韓曉武彬彬有禮的表現,尤其那絲毫不作偽,甚至讓人感覺很舒服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情商不高,不會處世的人。想到這些,王小芹反倒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張莉莉快人快語,直言不諱地問:“曉武,你是碩士,在社區干太屈才,我們知道你是來過渡一下的,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韓曉武不想被人家當著怪胎,不假思索地說:“我想考公務員。”
“考公務員好,在社區有什么干頭,那點工資,不夠塞牙縫的,而且在社區干久了人會廢。”張莉莉頓了頓,又問道:“曉武,這么說你在我們社區至少能干到年底?”
韓曉武從未想過考公務員,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報名什么時開考,只能敷衍道:“差不多。”
“曉武,公考我和王書記都會支持,考慮到你要做準備,要學習,我們可以不安排你去搞拆遷,但統戰、團委、關心下一代和片區的這些事你要擔起來。畢竟做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鐘,不然就算我和王書記不說什么,外頭的那些丫頭都會有意見。”
“主任放心,我不會因為公考耽誤本職工作的,拆遷我一樣可以參與。”
“拆遷也可以參與?”
“可以,真可以!”
“那…那剛才的那些話就當我沒說,王書記,你不是有事要問曉武嗎,趕緊問,你等會兒還要去開會呢。”
從來沒見過像眼前這么“懂事”的大齡小伙,王小芹其實也沒什么好問的,可又不能就這么冷場,只能問起工作:“曉武,工作手機昨天給你了,電腦里的那些文件你應該也看過,對接下來的工作怎么做,心里應該多多少少有些底吧。”
“大致知道一些。”
“說說。”
在投行干最不能的就是出錯,那么多年的工作經驗,讓韓曉武養成了只要聊起工作就很認真的習慣,如數家珍地說:“統戰工作不算多,從之前的那些表上看,我們社區只有三個少數民族家庭,并且是早在六幾年時因為工作調動遷過來的,生活習慣、飲食習慣和宗教信仰跟我們差不多,實際上都算不上少數民族。不過身份證上是那就是,有時間我會去走訪。還有就是樓下甘蘭拉面的老板一家,他家子女的入學問題前年就解決了…”
從少數民族說到海外華人華僑,再到一個出去做和尚的,有條有理。王小芹意識到他不但看過電腦里的那些材料和表格,并且仔細梳理過,內心竊喜:“團委和關心下一代呢?”
“這兩項工作說簡單也簡單,說棘手也棘手。說簡單是之前負責這一攤兒的同事,辭職前已經做過一份2019年團委工作計劃。我只要蕭規曹隨,把計劃表上每月一次的未成年人活動和家長學校活動組織好就行了。
棘手的是團建,我們洋港社區雖然位于市中心,但因為拆遷好多人搬走了,那兩大片空地又沒開工建設,現在只有1700多戶,3000多人。年齡合適的不是在上學,就是外出打工或做生意了。學校有團支部,外出打工和做生意的不會因為這個回來,所以想發展團員很難,想再建幾個團支部更難。”
張莉莉沒想到他如此縝密用心,想了想又笑看著他問:“那這個棘手的問題怎么解決?”
昨天的功課不是白做的,韓曉武很清楚這就是一份“填表”的工作,而他最擅長的就是做報表和PPT,胸有成竹地說:“主任放心,我會想辦法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