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金英的提醒,跪在地上的張瑾才顫顫巍巍的抬起頭,看了一眼金英遞到他面前的圣旨,只得伸手接過,叩首道:“臣彭城伯張瑾,接旨!”
說完,捧著圣旨的張瑾已然伏在地上痛哭起來,金英在旁看得直皺眉頭,不禁看向跪在張瑾身后的一眾張家下人和奴婢,開口道:“還不趕緊把你們伯爺送回去?”
“是。”數名下人聞言,當即齊齊上前,將趴在地上的張瑾攙扶進宅。
然而,就在張瑾即將被下人攙進宅中時,卻不想,張瑾突然發力掙脫下人的攙扶,徑直回身沖向金英。
張瑾這一突然的動作可是把在場一眾下人丫鬟給嚇壞了,但護衛在金英身側的陳萬仞和眾禁軍將士卻沒有絲毫驚慌,不需陳萬仞開口下令,一隊禁軍便齊齊沖到金英前方,手按刀柄。
陳萬仞更是沉喝道:“立刻停下,否則格殺勿論!”
‘嗆嗆嗆嗆嗆嗆嗆嗆嗆嗆嗆’
仿似在響應陳萬仞的話一般,阻攔在金英面前,直面張瑾的禁軍不約而同的拔出腰間的鋼刀,殺氣騰騰的望著張瑾。
面對十一柄寒光閃閃的鋼刀,在死亡的威脅之下,張瑾理智的停下了步伐,忙對金英開口解釋道:“金公公,在下有隱情上稟。”
“隱情?”金英微微一愣,站在一旁的陳萬仞則側首看向金英,等候著金英的決定。
雖然他才是在場上百禁軍的頭頭,但他們只是奉命前來協助金英的,因此,金英才是在場的最高決策者。
很快,金英便對注視著他的陳萬仞點了點頭,陳萬仞會意,當即下令將張瑾放了過來。
阻攔在金英和張瑾之間的禁軍將士退到兩旁,手持鋼刀密切的關注著走到金英面前的張瑾,一旦他有絲毫異動,這些禁軍將士便會立即上前阻止。
“彭城伯,說說你口中的‘隱情’吧。”金英望著走到他面前的張瑾,問道。
張瑾滿臉請求的看著金英,道:“金公公,其實盜賣軍糧的幕后主使不是我,而是我的堂弟,惠安伯張琮。”
為了保住世襲爵位,張瑾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別說是堂兄弟了,即便是親兄弟,該賣那也得賣。
“惠安伯?”金英一怔,他做夢也沒想到,張琮竟然才是這件大案的幕后主使者,而且這個消息還是從身為堂兄弟的張瑾口中說出來的。
對于張瑾的選擇,金英并不覺得意外。
身為內廷總管、司禮監掌印太監,他見過了太多類似的事情了,早已經習慣了。
“沒錯。”張瑾點頭道:“這些都是惠安伯在背后策劃的,在下只是從旁協助而已,還請金公公代為稟告陛下。”
對于張瑾的請求,金英并沒有過多遲疑,徑直頷首答應下來:“伯爺請放心,咱家定會如實稟告陛下,在圣意下達之前,還得委屈伯爺。”
“這是當然,在下明白。”
張瑾自然知道金英的意思,在皇帝沒有下旨赦免他之前,他只能禁足宅中,畢竟抗旨這種事,張瑾還是沒有膽量去干的。
得到金英的首肯后,張瑾這才轉身返回宅邸,而一眾持刀在旁戒備的禁軍將士,也隨著張瑾返回宅邸而收刀入鞘。
目送著張瑾返回宅邸后,金英才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陳萬仞:“接下來就有勞陳同知和眾禁軍將士了。”
“此乃我等分內之事。”說罷,陳萬仞便開始安排一眾禁軍將士駐守。
很快,上百名禁軍將士便按照陳萬仞的安排,分批駐守在彭城伯宅邸的各個出入口,按照圣旨,防止彭城伯私自出入。
金英見陳萬仞安排好禁軍將士的值守后,這才在陳萬仞的陪同下返回皇宮。
回到皇宮后,金英第一時間前往慈寧宮,一方面是向皇太后孫氏復命,另一方面則是向孫氏轉述張瑾的話,聽候孫氏的吩咐。
畢竟現在皇帝北巡不在京城,京城中的一切緊急事宜自然應該由坐鎮后宮的皇太后孫氏臨機處置,然后再上報身處大同的朱祁鎮定奪。
慈寧宮大殿。
金英躬身站在殿中,他已經將張瑾的話稟告給了孫氏,靜待著端坐在鳳座上的孫氏的決定。
“既然張瑾這么說了,那就不能坐視不管。”只聽孫氏淡淡的對躬立殿中的金英開口道:“你這就傳哀家懿旨,令禁軍派人駐守于惠安伯宅邸之外,在圣意下達之前,惠安伯不得跨出宅邸半步。”
“老奴謹遵太后娘娘懿旨。”金英跪地領命。
而就在這時,興安雙手捧著經過孫氏首肯的懿旨來到金英面前,跪在地上的金英伸出雙手、滿臉恭謹的接過興安遞過來的懿旨,然后起身向坐在鳳座上的孫氏行禮告退。
帶著懿旨的金英離開慈寧宮后,便徑直往宮外而去。
在午門處時,和之前一樣,又讓值守的金吾右衛指揮使申剛,抽調了一個百戶所的禁軍將士,依舊由衛指揮同知陳萬仞率領,隨行協助。
金英一行抵達惠安伯張琮宅邸時,時間也到了巳時正。
對于手持皇太后懿旨、帶著禁軍突然上門的金英,張琮第一反應自然是意外,但在聽到懿旨的內容后,張琮才知道他被張瑾給賣了。
雖然張琮一直行事謹慎,連和他們合作的宣府商賈和張清等人,都對張琮的事情知之甚少,可張瑾和他同是張家直系,自然對他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
張琮自然知道盜賣軍糧是重罪,但富貴險中求,為了大筆的錢財,張琮也就顧不得那么許多了,于是在暗中幫張瑾出謀劃策。
也正式因為張琮的計劃,才使得張瑾聯合張清及宣府眾商賈盜賣軍糧的事,直到朱祁鎮北巡之后才暴露出來。
在這近三年的時間中,張瑾和張琮兄弟倆從中獲利不下三十萬金幣之巨。
畢竟大同和宣府周邊的糧倉囤積了可供近百三十萬明軍一年多消耗的糧草,雖然他們經過各種方式和渠道偷摸了一點,對大同和宣府附近囤積了海量糧食的糧倉而言不甚起眼,可對于他們來說,這卻是一筆不可忽視的巨款。
其實張琮在剛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今天的結局了。
只是讓張琮沒有想到的是,張瑾竟然在案發后第一時間便將他給供了出來,這實在是太出乎張琮的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