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
當一眾秉筆、隨堂太監看到興安時,一個個的卻都愣住了,已經到了嘴邊的訓斥也隨著唾沫,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開玩笑,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訓斥身為皇太后貼身太監、慈寧宮總管太監的興安啊。
一時之間,司禮監內的氣氛不由得尷尬了起來。
“原來是興公公大駕。”金英適時出聲,化解了尷尬,而后又面色一沉,對還愣在原地的太監們呵斥道:“怎么了,不認識興公公了?”
聽到金英的呵斥聲,一眾發愣的太監這才紛紛向興安躬身行禮道:“奴婢等見過興公公。”
“諸位不必多禮。”興安雖然很享受這樣被人恭維的場面,但他也知道自己是為何而來,徑直拿出圣旨,遞給金英道:“這是皇爺派人連夜從大同行在發回京城的圣旨,太后娘娘令公公親率禁軍前去彭城伯府傳旨,并特地叮囑公公,彭城伯畢竟是皇親國戚,不可過度為難,一切只需以皇帝圣旨行事即可。”
金英聞言,趕忙跪地叩首:“老奴謹遵太后娘娘懿旨,千歲千歲千千歲。”
“金公公請起。”興安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攙扶金英。
興安雖然狂傲,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別看他是皇太后身邊的貼身太監、慈寧宮總管,但真要論地位,他還真比不上金英。
金英再怎么說也是欽點的內廷總管太監、司禮監掌印,名副其實的大明第一太監。
而他,連個司禮監秉筆都不是,現在他所擁有的一切身份地位,都僅僅是因為他是皇太后的貼身太監而已,否則的話,他連踏進司禮監的資格都沒有。
與其說金英和一眾司禮監太監給他面子,還不如說是給皇太后的面子來得準確。
金英一邊起身,嘴里連道不敢勞煩興安。
待得兩人恭恭敬敬的交接了圣旨后,興安便對金英拱手道:“既然圣旨已經交予金公公了,咱家還趕著回宮向太后娘娘復命,就此告辭。”
“有勞興公公了,我送送公公。”金英笑道。
興安也沒推辭,和金英有說有笑的朝司禮監外走去。
出了司禮監,興安便向金英拱手告辭。
目送興安離開后,金英也沒有返回司禮監,而是就此往宮外走去。
在午門處時,金英讓值守的禁軍將領金吾右衛指揮使申剛,調派一個百戶所的禁軍,隨他一同出宮,前往彭城伯府傳旨。
畢竟封禁彭城伯府的事,還得著落在禁軍身上。
如今皇帝不在京城,若是金英空口無憑的想要調動禁軍,少不得還要費一番功夫,最起碼值守的禁軍將領得派人入宮,去向坐鎮后宮的皇太后請示一番才行。
可有了圣旨就很好辦了,值守的金吾右衛指揮使申剛在確認了圣旨的真偽后,當即便派衛指揮同知陳萬仞,由他率領一個百戶所的將士協助金英。
很快,金英和陳萬仞兩人端坐于馬背上,在上百名裝備精良的禁軍將士的簇擁下,馭馬朝彭城伯府的方向小跑而去。
金英和陳萬仞一行所至之處,引得路人側目不已,紛紛議論起來。
沒多久,他們便來到了彭城伯府。
彭城伯府的仆人們一見金英一行,立時小跑著迎了上來,向金英躬身一禮后,看著一眾威武的禁軍將士,不禁壯著膽子出聲問道:“公公這是?”
“圣旨到。”金英翻身下馬,拿出圣旨看向仆人,開口問道:“你家伯爺呢?”
望著手持圣旨、面無表情的金英,仆人不禁在心中一陣腹誹:這要是太皇太后還在世,這些個內廷的公公們豈敢如此無禮桀驁?就算是來傳旨也得恭恭敬敬的,即便是對待他們這些仆人,那也得禮敬三分。
當然,這些話仆人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罷了,別說說出來,甚至都不敢在臉上表現出絲毫,現在的張家可不是以前那個盛極一時、威風赫赫的大明第一外戚家族了。
仆人聽到金英的話,當即收斂心神,躬身回道:“回公公的話,我家伯爺正在府中,想來這會兒伯爺已經出來迎接公公了。”
仆人話音剛落,便見一身華服的彭城伯張瑾在一眾仆人和婢女的簇擁下,趨步到金英面前,面帶笑意的拱手作揖行了一禮,然后抬頭看向陳萬仞和一眾禁軍將士,出聲探道:“金公公,您這是?”
張瑾自然知道金英是來傳旨的,但他也不是第一次領旨了,為了保護圣旨和傳旨欽使的安危,自然需要禁軍隨護在側,可身邊帶著這么多禁軍來傳旨的,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
金英朝張瑾微微躬身回了一禮,沒有理會張瑾的打探,而是滿臉肅穆的捧著圣旨,沉聲喝道:“圣旨,彭城伯張瑾接旨。”
張瑾顧不得心中的疑惑,一聽到金英的喝聲,忙不迭的跪地三跪九叩,伏地道:“臣彭城伯張瑾,恭請圣安。”
“圣躬安。”說著,便見金英展開圣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古來皇親外戚亂政者不計其數,古有西漢之王莽篡漢,近有洪武朝之歐陽倫仗勢斂財、縱奴欺官,引朝野沸騰、官怒民怨,其殷鑒不遠矣。今查,彭城伯張瑾伙同原戶部主事張清、宣府商人,盜賣軍糧、斂財自肥…”
聽到這里,跪伏在地上的張瑾,已然感受到脖頸升起了一股森然的涼意,只覺得腦子一陣眩暈。
這時,便聽得金英那沙啞而尖銳的嗓音再次響起:“…有鑒于其最終未給朝廷造成太大損失,特將其世襲伯爵之位削為終身,余生禁足家中,以示懲處!凡遇國之大節、祭祖等大典,若無圣旨、圣諭傳詔,須提前三日上奏請示圣裁,許可后方可成行!若其擅自離家,一經發現,即削爵為民,以欺君之罪論處。欽此!”
此時,跪伏在地的張瑾依然還跪在地上,仿似不知道圣旨已經宣讀完畢了一般。
站在張瑾面前已經合上圣旨的金英,低頭望向跪伏在地上的張瑾,不由得暗暗搖了搖頭,出聲提醒道:“彭城伯,謝恩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