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且不說古人作詩寫不寫實,但就長安這種忙碌的大都市而言,好友言歡,親朋相聚,可不是得等傍晚都下了班么?白天可沒那閑工夫。
恰逢中秋這種文人騷客最喜愛的節日,又是在風氣開放的大唐,合理的話,李淵應該下旨免去今日的宵禁,與民同樂,嗨到天亮才對。
然而并沒有。
申時才過,凈街的暮鼓便被敲響,夕陽斜照的長安城迅速安靜下來。只余燈光點點,如同匍匐在曠野準備安歇的巨獸。
在這沉寂的氛圍下,有不安的情緒在醞釀,好似不知何處的心跳聲。
老李下午祭告太廟后不久,一則小道消息便自前隋故臣之間迅速傳開:禮部尚書李綱私下上奏,言蕭后既已歸唐,請為楊廣謚號。
也不知怎地,奏折的內容隨后竟被人給傳了出來。
這貨建議皇帝為楊廣謚號為“厲”,意指責他殺戮無辜、殘暴不仁。
且不說李淵當時是什么表情,但就許多前隋故臣聞聽之時都是義憤填膺,難掩怒色。
月前楊侗在洛陽登基,已然下旨追謚楊廣為明皇帝,意為思慮果遠、保民耆艾。雖然有些爛大街的嫌疑,但確是妥妥的上謚無疑。
可你李綱幾個意思,就因為在隋朝做官時被貶了兩次,居然在這個時候翻小腸,和一個死鬼計較?
大伙不敢把矛頭指向李淵,自然就恨上了李綱這個背鍋俠。
但隨著時間推移,待到日落,某個被削奪封邑的前弘農公自前宗正卿的府中回家后,很快就有人知道了,是有人授意李綱這么做。
“李玄霸!你這是落井下石!卑鄙!”
有某去職罷官的尚書省郎中咬牙切齒,有某罰俸思過的侍御史在家把盞冷笑,還有某白身尋了無人處破口大罵。
正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老李家反也造了,長安也搶了。大行皇帝才死了多久啊,就這么迫不及待的破臟水。連死人都不放過,那對活著的人還能好得了?
已經有人寫彈劾奏章了,發誓要讓那不懂禮數的小子好看。
而此時,某不懂禮數的小子卻在欣賞某大行皇帝的“遺作”。
說真的,李大德只知道詞牌最早是教坊司用以編曲的東西,后有人整理流傳,在宋時興盛。但他真心不知道,最早的《水調》居然是老楊因鑿汴渠成而自造的慶功曲。
你說說,這不是巧了么!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自下午隨老李去太廟忙活了一通,又歸家來為亡母太穆皇后竇氏灑酒祭奠后,終于得回自己小院的李大德,這會兒正斜靠在院里桂花樹下的搖椅上,抿著葡萄酒,笑瞇瞇的品著侯巧文月下輕盈的舞姿和空靈縹緲的歌聲。
好吧,畢竟沒麥,院子里又空曠,加之周圍這些伴奏的樂師過分賣力,使得某杠精豎起了耳朵也有些聽不清前者的歌聲,確實夠縹緲的。
古人說“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且不說侯巧文唱歌的功底如何,但就那跳舞的身段絕對沒的說。
淺藍色的留仙裙隨著月光淺照泛起幽光,隨著佳人的翩然舞動,好似月下仙子,謫仙臨凡。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隨著一句平仄壓著角羽的高音流轉,袍袖飄飛起舞的熒光之間,一張佳人淺笑的俏臉回眸,黛眉如畫,凝睇盈盈,勾得某杠精“嗷”的一聲就坐直了身體,葡萄酒灑了一褲子都沒注意。
好家伙!
以前只覺得妖嬈性感的女子最是勾人心魄,但此刻看到月光下清幽麗致的親媳婦,一股突如其來的征服欲瞬間就充斥了某杠精的身心百駭。
內心深處無數個角落已然開始不停的有哈士奇往外躥了,一邊“嗷嗚嗚”的叫著,一邊高喊“上!”“搞起來”“征服她”之類。
在他旁邊,被李秀寧故意“拋棄”的霍云兒張大嘴巴,已是看傻了眼,連小院外隱隱傳來的腳步聲都沒注意。
“呀!”
一聲驚呼,在李大德丟下酒杯沖出去抱住某仙子之際打破了小院的和諧氛圍。樂聲停止,扭頭便見小院的月亮門下,一群宮女簇擁著鄭觀音與長孫無垢站立,正臉色古怪的看著這邊。
“某還道這是宮門內傳來的樂聲,卻不想是自己家里,三郎真是好興致!”
眼見兩位嫂嫂不請自來,前者小心臟里的一群狗子一聲嗚咽,瞬間夾著尾巴四散無蹤。侯巧文臉色羞紅,忙不迭的推開這貨,咬著嘴唇上前行禮。樂師們也趕忙跪下,口稱拜見。
“仲秋祭月,三郎這是欲效仿先人,與弟妹伴舞愉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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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待見禮完畢,長孫無垢便好奇的上前,眼里滿是揶揄。鄭觀音倒是注意的更多些,似還回味剛剛的樂聲,同時道:“這像是宮內新曲,那詞以前也未曾聽過!”
“嫂嫂不知,這是殿下今日新作之詞呢…”
侯巧文適機扶住鄭觀音的另一邊胳膊,同時笑瞇瞇道。
“原來是三郎寫的,怪不得,剛剛便覺這詞意境高雅豪邁,聽之心馳,原來出自‘詩辯雙絕’之手!”
鄭觀音口中夸贊,卻又連帶調侃,聽得幾個女人一起笑了起來。
“呵呵呵…”
從剛剛見禮開始就一直被提問卻始終沒撈到機會插嘴的某杠精只能扯著臉跟著一起尬笑。不待說話,已到院內的長孫無垢便看著桂花樹下的那一攤小臉一鼓:
“哼哼,以前總聽二郎說三郎會享受,便是行軍打仗也不會苦了自己,總會變著法的享樂,果然不虛呢!”
“這怎么叫享樂呢?”
某杠精當場不服,指著月亮道:“古人風花雪月,求的是個意境。二嫂你別看我躺在搖椅上,喝著葡萄酒,吃著水果糕點,但我的意境卻好似在月亮之上。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這是境界!”
“呦!三弟的境界就是高!不愧是‘詩辯雙絕’呢!”
鄭觀音的又一句調侃,使得剛喘口氣的某杠精一臉黑線之余,便連周邊幾個樂師都差點沒忍住,慌忙低下頭去咬起舌頭。
長孫無垢看著他吃癟,頓時雀躍起來,拍著小手指揮宮女去搬椅子,同時笑道:“既如此,咱們也感受一下月亮之上的意境是啥樣!”
李大德心下一陣哀嚎,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心道計劃果然沒有變化快,還以為會是個浪漫而美好的夜晚,卻不想會和嫂子們一起度過。
而更郁悶的是,長孫無垢才剛坐下便笑嘻嘻的看著他道:“‘詩辯雙絕',明月當前,快做首詩來聽聽!“
你才詩辯雙絕!你全家都特么詩辯雙絕!
前者心下憤憤,口中卻是有氣無力的敷衍道:“庭前明月光,地上鞋,咳咳,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
“不好不好!”
不等說完,對面已是大搖其頭,嬌哼道:“你給弟妹做的詞那般豪邁浪漫,怎地給嫂嫂就敷衍起來?重新做!不但要有月亮,還要有…emmm,還要有嫦娥!對吧大嫂?”
未了迫使某杠精屈服,長孫無垢不等說完就拉過鄭觀音幫腔。后者便也笑瞇瞇的點頭,附和道:“對對!要有明月,還要有嫦娥!”
“還要有玉兔!”
這邊話音才落,陪著兩女坐在一起的侯巧文也跟著起哄,換來某杠精的白眼和眾女的齊聲大笑。
“月亮、嫦娥、玉兔是吧?”
李大德哼了一聲,正要在他那為數不多的詩詞庫里檢索,卻見侯巧文又忽地轉身拉了侍立一旁的霍云兒過去,一邊叫宮女去加個凳子,一邊笑瞇瞇道:“云兒妹妹,你也說一個!殿下今日可是難得作詩呢!”
“你起哄是吧?”
前者頓時瞪眼,而一旁的鄭觀音與長孫無垢卻都“哦”的一聲,一邊似笑非笑的瞥著他,一邊鼓勵似的笑道:“妹妹快說!莫便宜了這廝!”
霍云兒這會兒臉已然紅透,尤其侯巧文一句話似點破了她與某黑心趙王那點不可描述的關系,頓時頭都不敢抬。幾女又是起哄又是威脅的,好半天才細若蚊蠅的擠出個“酒”字。
很明顯,她雖不通文墨,卻也在想著法的給某杠精放水。
“噫”
長孫無垢似在嫌棄,同時又幸災樂禍的看著某杠精,似要等他做出個不好的詩來取笑。
別以為霍云兒想放水就真能放得了。限定了題目作詩,每多一個詞,難度都是成倍增加的,才不會因為某個詞簡單而變得容易。
然而本來還心下惴惴的某杠精,在聽到“酒”字之后靈光一閃,忽然就鎮定起來。
“嘿嘿,還是云兒對我好!”
隨手一記彩虹把霍云兒拍得呼吸困難,差點沒暈過去,前者卻已是負手而立,端著杯葡萄酒溜達著走向庭下,仰頭看著月光做了個敬酒的姿勢,同時吟誦道:“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院內頓時安靜,幾女同時抬頭,都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過去。
還真能作出來?
與此同時,太極宮。
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加班與一眾來探消息的大臣的糾纏,拉著裴寂回到甘露殿準備欣賞歌舞表演的老李,此刻正目瞪口呆的看著跪在身前的內宮總管:
“你說啥玩意兒?樂師全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