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洪承疇不是沒見過,當年他在崇禎朝奉詔督師遼東,從錦州至山海關有近百座堡壘,但是這些堡壘在建奴鐵蹄面前毫無作為,所以他洪某人一直是不屑于修建堡壘來阻擋敵軍的,不野地浪戰如何能壯士卒之膽。
遼東不是沒有堅城,錦州,寧遠,廣寧皆是堅城,但是這些堅城,哪一座不是在滿洲人的長刀之下淪陷的。
但是現在對面的賊寇居然能野戰擊敗羅可鐸的數萬大軍,又有堅固的屏障可以依托,洪承疇那古井不波的心防終于有了一絲異動。
“你說什么?平郡王薨了,線國安也被李賊陣斬?廣西那邊可是有四萬滿漢大軍,線國安更是久經沙場,如何被李賊擊敗。”
“叔父,不是擊敗,是全殲,據探子來報,平郡王在梧州獅臥山和李賊大戰七日,后李賊援軍抵達,雙方在獅臥山西北麓決戰,我大清軍全軍覆沒,平郡王和線提督陣喪,所部滿蒙將佐盡皆殉國。”
“什么?野戰被李賊全殲?”尚可喜拍案而起,只那微微顫抖的雙手,昭示了他內心的不安。
“再調江西、浙江之軍入援廣東,云南那邊朱由榔既以棄國,何須十余萬大軍鎮守,我意調寧南將軍羅托再遣大軍入貴州,先將賊寇困死于廣西,再行征剿事宜。”
“不過羅可鐸敗亡,廣東時下以成孤軍,爾等速傳命平南王和靖南王等人堅守待援,廣州堅城,尚可喜手上猶有兵馬數萬,只需堅守半年,等老夫兵糧足備之后再行征剿。”
洪承疇侃侃而談,仿佛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
“可是太師,賊寇現在挾大勝平郡王之威隨時可能北伐或者東征,只恐我大軍尚未集兵,賊軍就破了廣州了?”
張長庚也是遼東過來的老人了,并不是對軍務一竅不通的門外漢。
“賊軍能在梧州修堡壘抵御廣東的軍馬,尚可喜不會修堡壘抵御賊寇嗎,既然賊寇修建的堡壘防御力很強,咱們就派探子打探,看看這堡壘怎么修的,平南王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這點東西還需要老夫教嗎?”
張長庚和在座一眾文武聽了洪承疇之言,皆是心喜,紛紛拱手稱是。
誰知洪承疇又看向列席的禮部漢尚書馮銓說道:“馮大人,此前老夫讓你留在武昌以待本督進兵,現在羅可鐸既然敗亡,你還是去梧州走一遭吧!”
馮銓一聽,頓時面如土色,只望著洪承疇不敢開口。
洪承疇卻是微微一笑:“馮大人盡可放心,李賊大勝之際,必然不會動大人分毫,如今朱由榔棄國,李賊在偽明不過侯爵,人生在世所圖者富貴耳,大人盡可與其商談,便是封王也可以商榷。”
馮銓戰戰兢兢,然而他本就有順治圣旨,現在洪承疇又催促他動身去梧州和李興談判,雖說洪承疇剛才說了一通好話,但是真到了梧州,是死是活就容不得他做主了。
散帳之后,洪士銘疑惑地問道:“父親大人,馮大人此去梧州,那李賊真會和他談嗎?”
洪承疇哂笑道:“為父讓馮銓去梧州,不過是看看能不能拖延李賊的進兵時間罷了,為父在收到羅可鐸敗亡的消息時,便已調湖北綠營前出長沙,只要云南兵到,便可南征桂林,又傳令江西綠營進駐贛州和廣州遙相呼應。”
“即使打不下李賊,咱們只要守住廣州、贛州還有湖廣,李賊也只能在兩廣折騰,他的堡壘強,咱們就學著建,當年諸葛亮學究天人,也不能助蜀國滅魏吞吳,他左右不過一省之地,又如何是我大清的對手。”
哈哈木和李率泰二人此刻也是六神無主,直拿眼看向主位上的尚可喜。
良久!
“老太師,據從桂林退到永州和衡陽的陳維新奏報,賊軍在梧北廣修堡壘,致使我軍不得寸近,前者兩廣會剿梧州之時,賊軍便在梧州及梧北修建了一種堡壘,極其難攻,李率泰就是在梧州被這種堡壘所擋,導致廣東糜爛。”
“堡壘?”
平郡王身死,廣西大部被靖南軍攻占的消息依然如瘟疫一樣傳播,十一月十一日戰報就傳到了仍在黃鶴樓駐節的六省總督洪承疇耳中。
永歷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廣州高鶴城,大清平南王尚可喜、兩廣總督李率泰、靖南將軍哈哈木等人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剛才山水趕過來的靖南王耿繼茂。
尚可喜頹然坐下。
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六年前,李定國兵臨新會,直指廣州的時候。
“叔父,你看看現在怎么辦?”耿繼茂雖說有些魯莽,卻絕不是不知道輕重緩急之人,目前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李賊一旦鞏固了戰果就會兵臨廣州了。
一向鎮定的洪承疇也是暗自心驚,然而他并不是震驚于羅可鐸的戰死,而是對靖南軍的戰力感到驚訝,在同等的兵力下,居然在野戰中擊敗滿漢蒙近七千人。
“羅可鐸為什么不從梧北進兵,反而選擇走潯州入梧州,勞師遠征,頓兵山下,師老兵疲之后再與賊軍野戰,他莫不是瘋了?”
洪承疇看著戰報一臉狐疑地看向身前的張長庚等人。
現在李興同樣是陣斬了滿洲郡王,和廣西提督線國安,這線國安與其說是提督,其實就是一鎮藩兵,而且是堂堂正正地野戰全殲,這讓一向沉著的平南王老人家如何不心驚。
而且目前的事態較之當年的情況更為嚴重,李賊破了羅可鐸后,只要大軍休整完畢,肯定會兵臨廣州,現在海賊已經南返,潮州和惠州之兵肯定是不能動彈了,就憑他手上的三萬人能擋的住李賊的兵鋒,要知道這一次可沒有新會那樣的堅城擋在廣州之前了。
然而他人老成精,表面看去卻無任何異狀,只用手指輕敲案幾以緩解心中的壓力。
“賊軍可以修建堡壘擋住我滿蒙大軍,我軍亦可在湖廣修建堡壘來擋住賊寇的兵鋒,爾等所言賊軍的城堡極其難攻,那我軍就封死邊境,將賊寇堵在廣西。”
“還能怎么辦,為今之計只得退回廣州,堅守待援了,我廣州城高池寬,軍馬尚有三萬余人,只要糧草充足,守上一年半載不在話下,到那會想來朝廷大軍也應該南下了。”
尚可喜頹然坐下,他腦海中只浮現了一個念頭,這廣州本王守的住嗎?
當年李定國挾兩蹶名王之威,數萬大軍兵臨新會,大清的平南王可是被嚇破了膽,只縮在廣州沒日沒夜地向北京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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