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禮了，這場演出您看得還滿意嗎？”會所前臺的執事親自拜訪，拖著銀盤送上了點心果盤。
“還行吧，就是男主角長得太帥了，不符合真實歷史，下回換個丑一點的。”索倫建議道。
執事，“？？”
星都懶得用眼睛翻他，將手里選出來的四份簡歷遞給執事，“這幾個能盡快安排嗎，我們先看下貨。尤其是那個騎士的傷勢怎么樣了？瀕死可不值這個價錢啊。”
“如您所愿，”執事微笑著掃了一眼人選，“一號已經被前軍團委托給本會所販售了，我們當然會進行基礎的治療穩定貨品的傷病。不過坦白說，由于賣家支伏的保管費不高，我們確實也沒有使用特別高級的藥物，只是吊著她的命而已。
但這騎士本人的求生欲望非常強烈，我想她不會讓爵士您失望的。”
“她？”索倫好奇，“是哪個軍團的死亡騎士？不會是血騎軍吧？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執事笑笑，“按理說您不付定金，是不能獲得更多關于貨物的詳細情報的，不過這次就算是本會所對新客戶的特別服務吧。
這名女騎士名叫雅尤伊，曾經是斯塔雷斯王主騎士團所屬，騎士學徒公會，獅王會的死亡騎士。她是斯托姆哈特家養的侍從，是斯塔雷斯王國大騎士長獨女的親衛騎士。
兩個月前人王遇刺，斯托姆哈特家身為歷代護衛斯塔雷斯王主的大騎士長世家豪門，也遭到不明勢力突襲，在帝都的家業幾乎被蕩平，斯托姆哈特家的小姐僅以身免，作為僅存的親衛騎士，雅尤伊也由于失職無能，被驅逐出了軍團，廢除了她和主家的從屬關系。
這位雅尤伊騎士的實力還是很可觀的，據說她在保護著斯托姆哈特家的繼承人，抵達前線騎士團本部后，被暴怒的大騎士長一腳踢飛，倒在練武場上撐了三天沒死，這才被放過一條生路，送到會所來的。”
索倫汗一個，哇靠還真認識呢，這不就是當初劫持塞利的那個黑頭發女騎士么！
在場的執事和女仆都是很會察言觀色的人，一看索倫有遲疑，就知道大概他真的和這個死亡騎士有淵源。
執事微笑著不再多說話，而女仆也轉口就給他臺階下，“聽起來實力也不如何么，一腳都接不住就重傷瀕死了，不如考慮另外換一個候選？”
索倫搖搖頭，“不，就她了，如果她愿意加入的話，不愿意也無所謂，至少替她治療的錢我可以承擔。我當著她的面，答應過給她一條活路的，不管如何許下的諾言得履行。”
執事似乎松了口氣，笑笑，“那么現在要把她搬來您這簽約嗎？還是我們先給她換藥，治療大概需要三十個水晶。”
三十個水晶就能治好結果一直拖到現在么，好慘啊…
“先治好她吧，瀕死就別搬來搬去的了。”索倫伸手到關海法嘴里掏破爛。
女仆嘆了口氣，先自掏腰包幫他墊了。
“如您所愿，”執事倒是收了錢就做事，直接出門安排了。
“這個世上能硬挨上大騎士長一腳不死的人倒還真的不多，尤其那位獅王還是少有的十三級魔藥強化，是第三次大戰以來實力最接近首相的人了。我懷疑他們家也是八武神的傳承者，但一直沒有證據…”星看看索倫，“對了，你記得欠我三十二個水晶了。”
“所以實力接近‘被人一劍砍到懸崖底下的家伙’算是很強嗎？坦白說那家差點被滅掉的時候我也在場，一般般啦，”索倫擺擺手，“好啦好啦，我一分鐘幾百萬上下會差你這點錢么，等我這單生意做成了就還你一百個餅！”
不過片刻執事又敲敲門進來，“一號已經安排治療了，二號現在一直被關在籠子里，隨時可以去看，三號稍后會趕來會面，至于四號，也隨時可以帶來，不過…關于四號商品，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萬勿見怪。不知騎士候閣下能否告訴在下，是出于什么理由要選擇四號嗎？”
因為打五折？
星瞪了索倫一眼不讓他隨口胡扯，替他接話道，“尊駕莫非在試探在下的眼力么，你在簡歷中寫著，四號，這個改造人少女，輕易擊敗了會所的防衛魔像是吧？
以會所的實力至少也是使用的軍團級的魔偶吧？一千三百多水晶的成本，也就是至少有十具以上的魔偶或者石像鬼被她打壞了吧？
這種實力，可不是隨隨便便改造的人類，就有可能辦得到的啊，貴方想要急著出手，也是想擺脫這個大麻煩吧？”
執事點點頭，“閣下很敏銳呢，看來不是一般的女管家，是上過戰場的吧？不錯，確實被她單人擊毀了十三具，而且是被圍攻，明顯還有余力。這種棘手貨，不是會所這樣的中間人可以駕馭的。”
“什么！被圍攻的時候擊毀！你確定她還是人類么？太不可思議了！”星一臉震驚。
索倫猶豫得舉手，“不好意思，那個，你們說的魔偶，石像鬼什么的，就是熔爐生產的那種？隨處可見站在屋頂上的？擊毀十三具那么可怕嗎？那石頭玩意很強？”
執事和女仆對視了一眼，星無奈得搖搖頭，示意對方來解釋。
于是執事微笑著行禮，“是的閣下，直白的說，那石頭玩意很強，畢竟是為了和精靈同盟作戰而開發出來的兵器啊。”
通靈帝國，魔法帝國，這個世界的人類，有史以來在魔法上達到成就最高的地區，如果還要再細分一下，巫妖們最專精最擅長的是什么魔法的話，那毫無疑問的，是制作骷髏。
當然用更正規更學術的分類方法和魔法名詞來描述，則是人型魔偶制作。
畢竟巫妖們最初大部傳承自人類的死靈法師，而且在轉化后，大多也更傾向于使用人型的身體外殼承載靈魂。在通靈帝國這種特殊環境下，這就是巫妖們自我強化的體系途徑了。法師學徒們也是，可以不擅長魔藥不擅長煉金，但魔偶的制作和維修是必須學會的。
民用骷髏仆從，軍用骷髏兵，土制魔偶，鐵魔像，石像鬼，依此類推，只是身體塑造材料上有所區別，但本質上，都是巫妖們為自己的身體開發出的技術的衍生產物。
其實以巫妖們這么多年開發的技術，如果是作為特制品，定制品來制作自己使用的戰斗身體，盡可以不計成本得把魔法人偶做的更為精細，高效，強大。
但要考慮戰爭規模的大量生產，花幾十年幾百年工夫，用什么龍的骨骼，惡魔的心臟，邪神的皮脂來制作一般兵顯然不切實際。
而且魔法的跟新換代也是很快的，說不定你投入大價錢制作的魔法傀儡，剛生產出來各方面的技能就過時了，那不是憑白浪費了珍惜的素材？
所以熔爐生產的軍團用魔偶和石像鬼，就分別是帝國目前開發出的量產技術最成熟，實用度最高，戰斗力最強的陸戰和空戰用戰爭兵器了。
軍團魔偶一般都是鐵魔像，僅僅是熔爐量產的鋼鐵魔偶，已經足夠運用在正面的戰場上了。即使強如精靈同盟，即使是諸神親臨，也只有極少數禁咒能成批次的應付軍團級的鋼鐵魔偶，更別說血肉之軀的士兵了。在正面戰線，單個軍團級別的對峙中，帝國是處于重步兵碾壓的優勢的。
但劣勢也很明顯，這種無敵鋼鐵軍團僅僅限于正面戰場，因為這樣沉重的魔偶，沒有通靈塔覆蓋的魔力驅動根本動都動不了。而且光通靈塔都不夠，內部也有獨立的魔力回路防止被大范圍驅散魔法破壞，專門用來驅動控制魔偶的戰斗行動，但也需要放置額外的靈魂水晶作為內置電池。
這樣每次魔偶啟動參戰，都會發生非戰斗損耗，消費也極為巨大，以至于熔爐加足馬力得生產，但各種前線的損耗加上部件升級更新的換裝，依舊無法徹底滿足主戰場的需求，所以帝國陸軍絕大部分，其實還是上個世代的骷髏兵，依然不能正面平推過去。
至于石像鬼，也就是西瓊他們這次做生意的這一批貨，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帝國魔法技術的精華產品了。你別看平常這些廢物玩意趴在屋檐上一點用都沒有，像索倫前兩天在酒店鬧事的時候，他都把人都殺完了這些東西才飛下來落地。
但速度，反應，和本身的戰力就不是石像鬼的重點，石像鬼的重點是這玩意能飛！
那么整編的石像鬼軍團就能借著高空的云層，或者各種魔法的掩護，堂而皇之得越過正面精靈遠程弓手的防線和各種地理障礙，深入敵方的腹地縱深切斷補給線。
當然精靈那邊也有一大堆對付飛行兵種的手段，而且還有各種范圍魔法大招清場，所以考慮到目前飛翼承重的極限，帝國頂多也只能使用附魔的礦石塊來制作石像鬼，以滿足部隊在高強度戰斗中站場所需的最基礎的物理和魔法抗性了。
說得更簡單一點，軍團用的魔像如果雙抗太低，血皮太薄的話，連AOE都扛不住，壓根派不上用場。
這樣形成的軍團標準制式的魔像和石像鬼，通過大批次標準化的量產，最終把單個魔偶的出廠成本壓低到了一百個魔晶上下。到底是強力的守衛，可以正面擊敗精靈的存在，哪怕需要定期維護更換，帝都的各個貴族家，以及賭場酒店碼頭等各種設施，依然會購置一批石像鬼或者魔偶充當門番衛兵。
也算是議會藏兵于民的策略，免得第三次大戰那種圍城大戰，帝都打到全無可戰之兵的慘狀再次發生。
當然了，軍團的魔偶都是為上大戰場設計的，理論上確實不適合快節奏，情況多變的小團隊，或個人戰斗，但也有例外。
“我們會所的安保防衛魔像，內部的魔偶操作靈基是專門定制改裝的，收錄的全部是頂尖冒險者的戰斗經驗，有精熟的戰技和團隊配合能力，武器裝備自不必說，還有各種找煉金師增強的魔文回路和關節部件的強化，能改的都改了，以軍團魔偶的角度來說，絕對是最先進的版本。
但是被擊敗了，被那個少女，在單人遭到圍攻的狀態下，接連擊敗了十三具。一般的精靈武士都是沒這個水平的，能在圍攻中應付四具魔偶夾擊的，在競技場里都屬于稀有的水平了。而且…”
也不知道執事是不是在吹牛逼，這么給‘產品’打廣告，這都吹成精靈劍圣了吧？你家精靈劍圣是天上掉下來的啊？
“而且什么？”索倫好奇他還能怎么吹，可等了半天對方都不說下半句，忍不住問道。
執事看了看索倫，“她在救我。”
“啊？什么意思？”
執事沉默了很長時間，“我想了好幾天才明白過來，她在救我。
當時我帶著兩個保安魔像，是去檢查出故障的傳送門的，然后那個女孩突然現身。我只用了四級魔藥的強化，在行會里也沒帶什么魔法道具，完全反應不過來就被她抓住了，本來以為是什么敵對勢力派來攻擊會所的殺手，心想著這下好了，死定了，都結束了。
但是我并沒有受傷，她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我身邊的護衛魔偶。當時我以為對方是想抓活的，所以試著逃跑，喚醒暗藏的魔像過來護衛的時候，她又沖過來，將我從魔像身邊抓走丟到一邊。接連好幾次，沖我喊著聽不懂的語言，應該…是讓我逃跑吧？
事后想起來，全程她都在掩護著我，似乎根本就沒見過帝國的魔像一樣，把它們當成某種怪物，在拼命激戰，給我創造逃跑的機會，可當時我也實在是一頭霧水，不明白這女孩在搞什么，也沒阻止魔像的行動，最后看著她拼勁全力，擊敗十三具魔像，才暈倒被我抓住…
以她的實力，其實一開始就可以輕易逃走的，只是為了救助一個在場的普通人。”
索倫和星面面相覷。
執事皺著眉頭，繼續說道，“我試著治療她的傷勢，卻發現魔像的攻擊幾乎沒有對她造成致命的傷害，傷口很快就復原了，只是因為失血過多和脫力才昏迷的。
但是…但是她的身體被改造過，非常粗糙的手術，猙獰的傷疤，直接將內臟剖開替換了某種非人生物的肉塊…簡直無法想象，一個少女如何忍受得了這樣的折磨。但也大概是這種改造，賦予了她這樣的強大力量吧…
…我把她的事情對會所隱瞞下來了。”
星忍不住出聲，“你居然瞞下來了！這，這違背了執事的規矩…”
執事苦笑，“是啊，違規了。可是…
不說她摧毀的那么多高價的魔像，單是她這種非人的戰斗力，會所肯定會把她剖開來研究的吧？連我都能看得出來，她是被強制植入體內的肉塊，賜予了非人的力量，恐怕，她根本就是來自帝國之外的某個地方吧？
這么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寶藏送給會所，真把她交上去，轉眼就會被拆成一堆肉片和素材研究保存吧…
所以我把她的事情瞞下來了，偽造那些魔像在維護的記錄，拿了些私房錢維修戰斗中的損失，并暗中去技術開發局打聽少女的出處。
可是全無所獲，最近根本沒有巫妖的實驗體出紕漏，魔法陣的混亂我也查不出原因。
我不知道這少女的身世，不知道她從哪里來，不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也聽不懂她說的話，可這樣下去是瞞不了多久的，我不能隨便離開會所，就這樣把她趕進帝都放生？她連魔像都不認識，還以為是什么怪物拼到遍體鱗傷，以這個實力，這樣趕走她只是要了她的命。
閣下確實是要建立自己的勢力，想要得到一批有戰力有潛力有培養價值的人才相助吧？那么就帶著四號一起走吧！
您剛才愿意出錢治療那名幾乎成為廢人的死亡騎士的時候，不是說了，只要許下了承諾就一定履行吧？那么請您許諾給四號一條活路，帶著她離開這里吧！”
他這么說著，居然俯身向索倫鞠躬行禮了。
星忍不住看向索倫，而索倫皺著眉盯著執事，“這位管家，不是我不相信你，你是愛上這個少女了？還是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兒，還是姐姐妹妹什么的，居然心甘情愿為她冒這么大風險？
而且為啥是我呢？你還把她的底細都告訴我，我要是拒絕了呢？這么突然的觸發劇情，我實在有點懷疑…”
“您懷疑也是難怪，要說我的原因么，”執事神情恍惚得抬起頭，“大概是…就有點接受不了吧。”
“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什么？”
“那少女的恩情。”執事看著雙手，
“我在會所這么久，見的，做的齷齪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雙手，洗也洗不清了，就算說已經把靈魂賣給了惡魔，也絕不為過。
那天她持劍沖向我時，我還松了口氣，覺得總算，這條爛命在這里結束了…
可她在試圖救我。
和魔像打得遍體鱗傷，全身都是鮮血和創口，卻依然站在我的面前，保護我，大聲呵斥我，大概是讓我逃跑吧…
我這樣，隨時隨地，悄無聲息得，就可能消失在帝都的陰影中的小人物，完全無可救藥的骯臟的靈魂，她居然在試著救我…
…我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伸出手來拯救我…
這根本就不值得啊…”
執事嘆了口氣，“請將她帶走吧，我不想承擔這樣的恩情和責任。
我不是那種…好人…我只是個小人物，沒有力量，也沒有勇氣，就這樣拋棄過去的人生，帶著她逃跑。
但要我這樣把她交上去，明知她會遭遇怎樣的下場，還把一個單純的試著救我的恩人，交給會所…呵，辦不到啊，真的辦不到啊，我連那種野心和冷血都沒有，就是這樣一個無能的人…
但是，再怎么說，也還算是個人啊…”
索倫點點頭，“好吧，簡單得說你良心發現了。這就更沒法證明了，所以我還是得問，為什么找上我？”
星看了看執事，又看了看索倫，“這你還用問為什么？英特英雄奈爾騎士候的大名，這兩天在我們的圈子里都傳遍了…”
“傳遍了？說我什么壞話呢…”
執事點點頭，“說閣下為了替一個端酒的侍女出頭，在眾目睽睽下殺了一群巫妖家的繼承人…
這還是第一次有帝國的貴族，為了區區的侍者被殺，也是第一次有帝國的貴族，為了區區的侍者殺人的。”
索倫汗，一群也太夸張了吧…
“每個人做出選擇，都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身邊武衛出身的女仆，也用莫測的眼神看向索倫，“同樣，每個人做出選擇，也都是有相應的后果的。
不管是什么初衷，當你從沉默的人群中站出來，對著一些人出拳的時候，也勢必的，會背負被你護在身后的，更多人的感激和期望。
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啊。”
這就是因果啊…索倫嘆了口氣。
“那個女孩，如果是騎士候您承諾的話，她能活下來的吧？”執事認真得看著索倫，“在下以一個男人的尊嚴向您保證，沒有任何的陰謀，只是為了償還救命的恩情，請你收下她吧！”
索倫看著面前男人的眼睛，嘆了口氣，“怎么稱呼？”
執事認真得看著他，“拿基。”
“好吧，拿基，我索倫相信你身為男人的保證，”索倫伸出右手握住了執事的右手，“我承諾你了，會給救你的女孩一條活路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