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有些奏章要做,就先走了,你們兄弟三人吃吧!”
對于皇上來說,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所以慶帝這句話,一向精明的太子和二皇子,都沒有太過留意。
反倒是范閑,手微微停頓了一下。
有時候真正的謊言,根本就不需要你刻意地去隱瞞。
隨意一些就好。
就比如慶帝剛剛的隨口一說。
如果不知道劇情,誰又能明白其中真意呢。
慶帝離開后,三人象征性地吃了幾口,也就相繼離開了。
這種飯局,那就真的只是逢場作戲,哪有能夠吃得飽的道理。
更何況慶帝就在隔壁批改奏章呢。
從皇宮出來后,范閑去見了陳萍萍。
又給他的腿行了一次針。
“院長,再過兩日,我就要率隊前往北齊了,很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過來給你行針了,但是我為你配了藥,這是藥方,您收好。”
陳萍萍接過范閑遞過去的藥方,也沒認真看就給折疊起來放在了懷里。
“你這次北上,務必要小心,其中有一個人,你要記住。”
“沈重?”
陳萍萍:“你知道他?是了,你在北齊多年,自然是認得他的。”
范閑收起銀針,給陳萍萍整理好褲腳,然后說道:“沈重那壞癟三,我此番回北齊,就是他的死期,此人留著,始終是個禍患。”
陳萍萍撫摸著自己的雙腿,看著范閑,說道:“你有瑯琊閣相助,在安全上,我不擔心,只是這其中的程度,你要自己把握好。”
“嗯,我會考慮周全的。
這次前往北齊,我會將藍衣和紅衣都帶走,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回慶國。
瑯琊閣在京都的高級暗探情報網,也會暫時轉入地下,至于還在運作的其它情報網,我想暫時拜托給你。”
“嗯?”
陳萍萍忽然愣住了。
“交給我?”
范閑給陳萍萍把了一下脈,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么,說句交心的話,其實我也無法肯定自己是不是能夠真正信任你,但就目前而言,你是最好的選擇。”
陳萍萍沉默了會兒,笑道:“打算賭一把?”
范閑直視著他,點點頭,答道:“賭一把!”
陳萍萍看著范閑,一直帶著笑意,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這次沉默得更久。
“既然是交心,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范閑洗了洗手,然后看了他一眼,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解解渴。
“您問吧。”
“你在瑯琊閣中,處于一種怎樣的地位?”
范閑喝茶的動作忽然僵了一下。
他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一直以來,他所在陳萍萍和慶帝面前透露出來的身份,都只是一個瑯琊閣高層的模糊印象。
而現在,陳萍萍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見范閑沒有立即回答,陳萍萍也只是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追問這個問題。
而是轉移話題,說道:“東夷城與瑯琊閣的矛盾已經越來越深,如果我收到的情報沒有錯誤,兩方勢力之間的第二場大戰,已經不遠了!”
范閑點點頭,倒是沒有隱瞞,卻也沒有補充些什么。
在東夷城高層之中,隱藏有陳萍萍的暗探,這一點范閑早就猜到了。
雖然不能肯定那人是誰,但此人確實存在。
陳萍萍繼續說道:“在陛下的率領下,慶國橫掃滅掉了周圍其它所有小國,南慶、北齊、東夷城,三足鼎立,天下安定了幾十年。”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范閑,然后繼續說道:“可是瑯琊閣和歸魂的出現,打破了這樣的平衡,天下局勢,動亂之因,已經出現,大戰爆發,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范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給陳萍萍倒了一杯,說道:“而我此次北上,肖恩重現天下,備受萬眾矚目,成為多方勢力的焦點,就只說歸魂那群瘋子,必然會一路不斷各種刺殺招呼我。”
“所以,天下之亂,很有可能隨時都會到來!”
最后,陳萍萍總結性說道。
之后種種,兩人又關天下局勢,聊了許多。
在離開時,范閑思量再三,最終將自己就是瑯琊閣創始人的絕密,告訴了陳萍萍。
陳萍萍當時并沒有顯得有多驚訝,好像早就有所懷疑似的。
可接下來令范閑沒有想到的是,陳萍萍居然將慶帝的,關于肖恩的《神廟計劃》,告訴了范閑。
可以說,今日,是一個極為特殊的日子。
如果這些秘密能夠公之于眾的話,史官定會記載,今日瑯琊閣最高掌權者范閑,與鑒查院院長陳萍萍的秘密會晤,將會是接下來大陸第一次完成天下大一統的,一個非常非常重要轉的折點。
神廟計劃的告知,必然就涉及到了他的身世,陳萍萍也沒有隱瞞,直接將他皇子的身份告訴了他。
可范閑的回答,令陳萍萍再一次刷新了對瑯琊閣情報網強大的認知。
關于葉輕眉的點點滴滴,對于這個大陸來說,都是絕密。
除了當年的關鍵幾個人之外,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這世上,曾經有一個名叫葉輕眉的人出現過。
那最關鍵的一點,她曾經嫁給了慶帝,這就更是機密中的絕密。
而范閑能夠知道這些信息,那只能是通過瑯琊閣的情報網這一個途徑了。
這讓陳萍萍如何不感嘆。
范閑的回答是:“我知道!”
對此,陳萍萍真的是沉默了很長時間。
既然范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之前事關瑯琊閣的許多奇怪舉動,陳萍萍和慶帝一直都看不明白。
可現在,陳萍萍忽然明白了。
范閑從一開始,就是奔著皇位去的。
不,應該說,是奔著天下去的!
而這,也是范建從最開始就明白的東西。
這天下,范建是第一個懷疑范閑的人。
懷疑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只不過,范建一直沒有將他的這個猜測告訴過陳萍萍與慶帝。
既然就連身份,以及慶帝的神廟計劃這樣的機密,兩人都說開了。
那又有什么還是不能說的呢?
經過陳萍萍的一些建議,范閑統一天下的《余年計劃》,更加完善了許多。
但至少有一點,關于那個海外秘密軍事基地,以及天級暗探這種事關瑯琊閣最終生死存亡的最頂級機密,范閑卻也未曾透露過一絲一毫。
不是不信任,而原則,始終就是原則。
就比如藍衣,她知道有這么一個秘密存在,但她從來也不會過問。
這不是信任問題,而是事關生死存亡的,最基本的原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