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主持松了口氣,本以為用餐時的事情,惹怒了海淵法師。
沒想到,法師隨從的一位弟子頗為高興,和他私下說,今天法師心情不錯,吃得比平時更多。
如此看來,戒嚴這小子的跟班,倒是傻人有傻福,誤打誤撞辦成了件好事。
“戒嚴,今晚到我這兒來!”
直到半夜,戒嚴才拖著沉重步伐,回到院子中,耷拉著腦袋,像是霜打的茄子。
“被方丈罵了?”
方斗連連道歉,“是我不好!”
戒嚴搖搖頭,“不是,是我不爭氣,剛才方丈說了,明天海淵法師,要考較我們的功課。”
“這下完了,別說三大殿的佛子,就算是經堂的其他人,都遠在我之上,明天不點到我還好,一旦點了我的名兒,就露餡兒了!”
戒嚴這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別看他是經堂大師兄,卻是一年到頭絕不碰書,用紙最多的地方,是后院的茅廁。
基本功不扎實,摸底考試自然過不了。
“哎!”
戒嚴連連搖頭,“這下慘了!”
方斗樂了,“這不還有我嗎?明天的功課,我自有辦法,助你糊弄過去!”
“你這是,要當我的槍手?”
戒嚴不是沒想過找槍手,但方圓十里內,槍手最佳人選,都在福元寺中,一不留神就找到熟人,那就尷尬了!
方斗主動要求,這是意外之喜!
“你,靠譜嗎?”
“當然靠譜,明天,保證讓你拉風拉到抽筋!”
戒嚴也是沒路可選了,竟然真就信了方斗,如果清醒些,就會仔細琢磨,一個身穿道袍、整日煉丹的光頭,會是精通佛法的同門嗎?
但是此刻,一根救命稻草,無論如何也要抓緊?
第二天清早,戒嚴掏出一塊扇貝,分成兩半,自己留一扇,另一扇交給方斗。
“這是寶貝,諦聽神貝!”
“無論文字、話語,都能通過成對的貝殼傳遞。”
“咱們隨即應變,你把答案傳過來。”
方斗哭笑不得,誰說戒嚴走投無路,這作弊工具都準備了。
經堂,是福元寺培養青年僧人的教堂,藏有經書十萬卷,也是海淵法師首個參觀的地方。
這時候,已經有許多僧人,正在打坐念經,見到方丈主持帶人過來,急切間就要起身相迎。
“快坐下,做功課時,哪怕雷霆當頭,也要不動如山!”
海淵法師行走眾多僧人間,看著一本本攤開的經文,微微點頭。
他走了一圈,站在經堂大門口,目光掃過幾位年輕的僧人,三大佛子,連同戒嚴帶內,都是特地挑選出來。
“你們位列同輩之前,想必佛法造詣遠超同輩,我考考你們!”
天王殿的佛子,忍不出開口,“還請法師考驗!”
他身后的首座,恨鐵不成鋼,這急性子,能成什么氣候?
海淵法師不以為忤,“那好,你先來!…這句話,當做何解釋?
佛子笑了,他正巧讀過這本佛經,當即流暢背誦出來,又加了幾句經文的釋義。
“嗯,中規中矩!”
海淵法師臉色平靜,開始提問觀音殿、藥師殿的佛子。
這兩位佛子,全都躍躍欲試,早就想表現自己。
可惜,海淵法師沒給他們表現的機會,所謂的典籍問題,都是最常見的基本佛經,沒提到什么冷門典籍。
接下來,又有幾個青年僧人被問到,挨個回答了。
戒嚴臉色發白,別看這些問題,其他人回答得流利,若是問到他,肯定半個字答不上來。
“嗯,你是經堂大師兄,學識必定遠超同輩!”
一不留聲,海淵法師已走到面前,以溫和語氣發問。
戒嚴瞠目結舌,見到方丈主持就在后方,以嚴厲的眼神警告他,若是丟了福元寺的臉,責任自負!
真要那樣,他肯定要削去僧籍,被打發到某個村子,娶個粗手大腳的村姑生兒育女,一想到那樣,真是生不如死啊!
“我考你兩句,可好?”
戒嚴后背冷汗直趟,都不用看四周,已經能感受到三大殿佛子幸災樂禍的笑容,他們巴不得看他出丑。
突然,袖口中的諦聽神貝振動兩下。
戒嚴心神安定下來,雙手高高抬起,“敢不從命!”
他趁機瞄了貝殼一眼,雙目瞪圓,這也太冒險了。
但沒辦法,真要讓海淵法師出題,自己就露餡了,經堂大師兄不學無術,傳揚出去,是連累福元寺名聲受損的巨大丑聞!
“實不相瞞,我和師兄們做功課的方法不同,一向是多讀書,不求甚解!”
海淵法師突然來了興趣,“哦,可有所得?”
方丈主持閉上雙眼,他這張老臉,今日算是要毀在這里!
“弟子以為,研讀經書,并未一味鸚鵡學舌,而是以先賢之道,驗證我心中的參悟。”
“讀書萬卷,卻沒有自己的想法,也是無用!”
“過目就忘,卻能心有多得,亦是做功課的收獲!”
戒嚴說到這里,深吸口氣,緩緩說道,“我有一偈,暫且獻丑!”
經堂空曠大廳,響起戒嚴的誦念聲。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
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歷史的車輪滾過,方斗身為穿越者,熟練開啟文抄公的副本,這次遭受毒手的,是妙色王求法偈。
這首佛偈,是網文引用的重災區,所以方斗略有印象。
“嗯,怎么沒反應?”
方斗突然想到什么,難道是,撞車了?
可是,他明明打聽過,福嚴寺內,沒有這首佛偈呀!
失算了,失算了,海淵法師是釋門高僧,見多識廣,說不定從哪里,聽過這首佛偈。
方斗正搖頭晃腦,突然聽到海淵法師開口,“好!”
“一個愛字,誤了多少時間修行,你年紀輕輕,能參悟這層道理,可見的確是下了功夫。”
“經堂大師兄,你實至名歸!”
海淵法師贊嘆幾句,轉身里去了。
經堂內,眾人看向戒嚴,眼神很不對經,就像是見到學渣一口氣背出圓周率小數點后幾百位。
戒嚴神色淡然,心里琢磨著,這首佛偈聽起來很有意境,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回去后好好問下方斗。
“好了,都跟上去。”
方丈主持招呼眾人,走到戒嚴面前,眼神變得滿意,“這首佛偈,果真是你作的?”
“呃,是…吧!”戒嚴眼神有些飄忽。
“記住了,從今往后,你必須確定,就是你作的!”
方丈主持囑托完,眼神似無意,掠過方斗,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