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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很容易蛋打雞飛

  天上掉下個武官朋友,蘇輅心情很不錯,熱情地問了狄詠如今在哪當值,并邀狄詠有空常來。

  狄詠受到這般款待,自然感動不已,吃過飯還多留了一會,吃了點心喝了茶才離開。

  蘇渙本不打算干涉兒子的交友情況,見蘇輅對狄詠這么熱情,不由告誡了幾句,讓他盡量別和武官太親近。

  蘇輅很快聽明白了他爹隱晦的話,文官可以提攜武官,那代表你慧眼識珠,于軍事一道上頗有造詣;可你要是和武官相交莫逆,腦子一熱把武官引為知己,那就很容易被其他人拉黑!

  看來,大宋文官們對武人的歧視根深蒂固!

  蘇輅說道:“我還小,您別和我說這些,唉,為什么要早早告訴我這世間的種種險惡,這樣很不利于我健康成長知道不?”

  蘇渙瞅他一眼,一點都沒看出他哪里健康成長了,他就沒見過長這么歪的小孩兒。

  蘇輅不理他爹了,撒腿跑了出去。

  轉眼秋去冬來,蘇不欺一家總算到開封了。

  蘇輅見到他大哥一家十分高興,挨個認了人,便叫人把禮物取出來一份份送出去,侄女們的禮物是胭脂首飾之類的,花樣各不相同,侄子們就比較統一了,一人一大摞書,最上頭的是蘇輅專門叫人給他們抄錄的《科舉寶典》。

  五個侄子表情各異,有的感動,有的歡喜,有的震驚,有的激動得眼淚都落了下來。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我也沒費什么功夫。”蘇輅挺著胸脯,十分謙虛地讓侄子們被太感謝自己。

  他又給他大哥大嫂講了這些參考書的來歷,這些書里頭,大部分是他老師,也就是堂哥蘇軾、蘇轍科舉導師張方平給選的。

  而《科舉寶典》呢,是他綜合歐陽修他們的點評整理出來的,里頭的范文犯了天底下許多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他自我感覺還是很有啟發作用的,比直接給一篇完美范文更有學習意義!

  歐陽修知道不,今年省試的主考官,就問你信不信!

  蘇不欺與大嫂蒲氏聽了這些書的由來,看向幾個兒子的目光都嚴肅起來,臉上明顯寫著“看,馬上給我看,通通給我看完”。

  蒲氏對這個小叔子頗為喜愛,給蘇不欺使了個眼色。

  蘇不欺便把準備好的見面禮給了蘇輅,是一方上好的硯臺,不僅材質好,雕工也頗有神韻。

  蘇不欺笑道:“大哥上個任地別的都不出彩,唯獨硯臺比較有特色,這方硯臺乃是當地最有名的老道長開過光的,保證你下筆如有神!”

  蘇輅對硯臺和封建迷信沒什么興趣,對看起來很貴的硯臺卻興趣濃厚,當即接過來反復賞玩,口里禮貌性推辭了兩句:“這怎么好意思?要不還是留給侄子他們吧?”

  蘇不欺笑道:“他們自己有,這是給你準備的。”

  蘇輅高高興興地說道:“那我就收下了!”

  蘇不欺夫妻倆都笑了。

  蘇不欺一家安頓下來之后,蘇輅每天多了一樣樂趣,那就是下學之后踱著步子去找他幾個侄子,熱情地詢問:“今天侄兒們可有看書?看了哪些?來,我來考校考校你們。”

  最為年長的大侄子蘇千乘被荼毒次數最多。

  更令蘇千乘絕望的是,他這位叔叔雖然年紀小,經義之類的卻倒背如流,仿佛四書五經全在他腦海里,出起題來簡直信手拈來,時常叫他措手不及!

  恐怖如斯!

  要知道,蘇輅今年才十歲啊!

  在蘇輅的殷勤督促之下,五個侄子每天哭著讀書,不到燈油點完絕不休息,十分令蘇輅欣慰。

  少年人啊,就應該勤勉讀書,別一天到晚搞東搞西。

  蘇輅督促完侄子,又惦記著自己媳婦已經開始打理鋪子的事,不由踱步去找他爹打聽點三司最近的動向,看看有沒有什么值得一干的事兒。

  蘇渙知道蘇輅的主意多,倒沒把他趕走,而是與他說起最近張方平與他們商量的事。

  張方平準備復用范祥,把見錢法翻出來用用。

  蘇輅聽了夸道:“這個法子不錯,我喜歡。見錢見錢,意思是能看到錢對嗎?”

  蘇渙罵道:“我看你是見錢眼開。”

  他給蘇輅解釋了一番,說這是針對交引法的改革,前頭已經陸陸續續用過幾回,不過有的人丟了利益,便高舉反對大旗把它給搞沒了。

  張方平眼瞅著自己沒搞出什么政績,又想起這個見錢法來,所以想重新起用精通此法的范祥!

  “講了半天,你也沒說是怎么一回事!”蘇輅毫不客氣地對他爹的表達水平予以批評。

  蘇渙又深入給他講了講。

  原來朝廷用的方法叫做交引法,就是商賈們負責把糧食、鹽茶之類的貨物運送到地方上,那邊的官府給商賈們發交引作為憑證,讓他們回開封相關部門領錢。

  由于朝廷需要把這些物資運送到邊境,所以地方官員在估價的時候會在實際價格上加一個“虛價”,也就是給商賈們補上運輸費、損耗費、人工費等等。

  這讓就有許多空子可以鉆了。

  商賈們與地方官員相勾結,無限抬高估價,商賈們輕松拿著一堆交引回來換錢。

  直接結果就是,朝廷沒錢了!

  換而言之,他們的三司窮了!

  張方平接手三司,當然得想辦法搞錢。

  可搞錢不容易啊。

  原來的交引法已經被各方官員以及豪商巨賈們吃透了,他們可以通過各種方法從中獲得巨利。

  要是把它改上一改,不管是利是弊,他們怎么也得花點時間摸透具體規則吧?

  不管以后他們能不能摸清楚新法有沒有好處可圖,在這段時間里這些人都會丟掉許多好處,所以他們強烈反對新法,來一個貶一個!

  要是提出來,不就是從別人錢袋子里摳錢嗎?

  此時此刻,蘇輅腦海里只冒出一個想法——

  岳父,危!

  蘇渙接著給蘇輅講張方平的計劃。

  交引法的適用范圍是鹽、酒、糧食、茶葉、香料之類的,張方平主要是想對鹽下手。

  鹽這東西,其實不怎么稀罕了,西夏那邊甚至經常走私些青白鹽過來,價錢又低,質量又好,百姓要是不偷偷用走私鹽才是傻子。

  張方平之所以想改革鹽政,就是希望能讓鹽利重新回歸到朝廷手中,而不是讓商賈和走私犯賺了去!

  蘇輅聽了覺得這想法很好,就是操作起來有點困難。

  首先,這動了別人的蛋糕,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絕對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其次是這個“見錢法”,聽起來太不斯文了,文人重義輕利,你張口閉口就是錢算什么事兒?這肯定會讓很多不屑于言錢的清流文官直接表示反對!

  這面子里子都沒整好,誰會支持你?

  蘇輅站起來,背著小手在書房里來回踱步,搖著腦袋說:“不妥,不妥。”

  蘇渙罵道:“別裝模作樣,有話你就直說。”

  蘇輅站定說道:“想著對朝廷財政有好處就直接推行,就好比你在路上看到個姑娘好看就沖上去霸王硬上弓一樣,你覺得合理嗎?這樣很容易蛋打雞飛!”

  蘇渙總覺得這蛋打雞飛用得不太對勁。

  蘇輅沒給他爹往深里琢磨的機會,接著往下說:“所以,咱不能硬來,至少得拉攏到足以和原有的那些既得利益者抗衡的人,才不至于把自己搞沒了。”

  蘇渙皺眉:“那不是改了等于沒改?”

  敢情他們辛辛苦苦搞改革,就是讓那些沆瀣一氣、聯合起來挖朝廷墻角的家伙左手倒右手?

  蘇輅說道:“這就得提到另一點了。自家的東西比不過別人,不想著好好改進改進,只一味去禁絕有什么用?要得鹽利,你的鹽得好!要是實在好不起來,變多也行!這樣的話,朝廷和新起來的鹽商都能賺大錢,而且新舊鹽商有了競爭,各地百姓也能用更公道的價錢拿到更好的鹽。”

  蘇渙說道:“說得簡單,你倒是說說怎么把鹽變多變好?”

  蘇輅一臉深沉地說道:“不如您和老師聯名給官家上書,讓朝廷把西海打下來?我看也不遠,離西寧州就那么一點點路途,派批精兵出去搞一波,說不準真能弄到手。您想想看,西海啊,全是鹽!打下來簡直一本萬利!”

  蘇渙開始找戒尺。

  這死小子說話沒個正經,害他還以為他真有什么好想法!

  見蘇渙氣勢洶洶要揍兒子,蘇輅忙說道:“爹您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回去想想,整理整理思路,回頭一并寫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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