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牛犢（二）
黃河解凍了。春日也是黃河水量最為豐沛的時刻。駐扎在小修武對面楚軍早已等不及，隨著項羽一聲令下，楚軍將近些時日打造的船只盡數推入水中，一波接著一波抵達黃河北岸。
整個冬營期間，楚軍也并未歇息，除了打造許多船只外，還負責打造云梯、攻城塔等諸般攻城器械。接連在敖倉、滎陽、成皋作戰，楚軍攻城的經驗與手段也漸漸豐富了起來。
待楚軍主力渡過黃河，立足北岸，攻城器械也拆裝運過了河。
范增陪同項羽乘船抵達黃河北岸，初春的風還十分冰涼，范增不得不收攏一下身上的袍子。項羽見此，解下自己的披風幫范增披上，范增微笑著接受了項羽的好意。
項伯為聯系北岸斥候，先項羽一步渡河，此時打馬回來，在項羽面前下馬，與項羽道：“都打探清楚了，劉信已經率漢北軍主力去邯鄲了，曹參坐鎮修武，另外有兩名小將輔佐，一個叫文粟，一個叫薄昭。”
聽到曹參身邊只有文粟與薄昭兩個無名之輩，項羽便不將修武放在心上。
項羽冷哼一聲：“劉信與他叔父一樣，都長了四條腿，逃命時跑得比誰都快。他終究不敢與寡人堂堂對陣，只會仗著天時地利玩一些小把戲！”
項羽侮辱了劉信一番，又與范增道：“亞父，修武城不足憂。劉信才是心腹大患，不可讓其有時間治理河北。我準備領兵追擊劉信，將漢北軍擊破，有亞父為我鎮守在此，監視修武。待我擊破劉信軍，便與亞父會合，拿下修武。”
范增大驚失色道：“縱然劉信光芒萬丈，羽兒為何如此小覷曹參？薛公與我都不足擋曹參！眼下還當穩妥一些，拔修武，占據河內，守白馬之津，護我楚國之北境，這才是第一要務啊！”
項羽不耐煩道：“亞父不一直為我不夠重視劉信而擔憂嗎？曹參雖然有將才，但劉信才是河東與河北的靈魂，除劉信，可得萬利！叔父，你認為呢？”
范增心下好生失望。以前，項羽大意輕敵，讓劉信有機可趁。可是修武黃河之戰，楚軍被漢北軍擊敗，項羽卻又將劉信看成眼中釘、肉中刺，這同樣也是不可取的。
項羽見尋不到范增的支持，轉而朝項伯問道。
項伯沉默半晌后道：“羽兒，如今楚國西有劉邦，北有劉信，東有韓信，三面環敵，已經輸不起了。還是聽從你季父的話，穩妥一些。”
項羽朝修武城望去，修武不過是一座小城，拿下應該很容易。項羽不再堅持自己的看法，隨著楚軍全部完成了渡河，項羽便讓楚軍休整一夜，養足精神，明日便要拔修武。
漢北軍主力走后，整個修武城顯得寬敞了不少。正如項羽所見，修武城只是一座小城，寬三里，長三里，城高還不到三米。
得知楚軍渡河后，曹參便連夜巡查了城墻各段情況，不斷地拿漢北軍戰勝過楚軍的實事來鼓舞士卒士氣。
第二天，曹參便看到楚軍烏泱泱朝修武方向來，猶如大河漫溢。曹參一夜心急與擔心，不免上火，他撫摸了一下嘴唇上的泡，他不知道昨晚有多少收獲，但長了個泡，總算不是一無所有吧。
曹參叫來文粟與薄昭，看到文粟與薄昭兩個神情黯淡，緊張不已的樣子，卻是大笑一聲，鼓勵道：“楚軍人數雖多，但終究沒有什么用。咱們修武城雖小，可小也有小的好處。那就是容易防守與互相接應。”
說到這里，曹參看向薄昭：“薄昭！如今武平侯不在，能給我和文粟說說，你為何執意留在修武嗎？你現在若不說，楚軍來攻，可能就沒機會說了。”
文粟對這個問題也十分地感興趣，轉頭看向薄昭。
薄昭鼓足了勇氣，大聲喊道：“我喜歡虞姬！”這一聲喊，卻吸引了周圍無數人駐足。畢竟虞姬可是天下聞名的美女，也是項羽的女人。
曹參大笑道：“原來他娘的是為了女人啊。不過膽子倒也真大，竟然敢和項羽搶女人，這是連武平侯都沒有的膽子！好！很有精神！就拿出你這股勁頭來，為我好好守城。等將來咱們滅了項羽，我親自向漢王請求，讓虞姬嫁給你！”
曹參轉頭又看向文粟：“文粟，你小子…給老子好好干！別順風仗打慣了，逆風仗就不會了。若我戰死，修武城就交給你了。”
曹參最后一句話是貼著文粟的耳邊說的。
文粟心中一凜，卻覺得責任如山一般壓在了心頭，雖然沉重，可也將慌張的心給壓住、壓穩了。
劉信率領漢北軍撤離，撥給曹參守修武的正經士卒只有三千人，加上原居住在修武的百姓、民夫，能守城人數也只六千人。
城小，人少，便是修武城如今現狀。
楚軍對修武城圍三闕一，半天時間里，云梯、攻城塔也都重新組裝完備，攻城也就開始了。
因為修武城小，楚軍雖然四五萬人，但實際能夠參與攻城的，如曹參所預料，不過萬人而已。只是楚卒萬人，卻也有了相當的氣勢。
曹參雙手握劍立在修武南城上，天上一輪明亮的太陽，因為初春，并不顯得熱，迎面還吹來涼爽的東南風。
曹參側身看向周圍的守城士卒，在目睹了楚軍真正的實力后，漢北軍的將士也都各自神情凝重，曹參嘆息一下，如今只能盡人事知天命了。
畢竟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城墻之上，除了檑木、滾石，便是連西倉的東西也都搬運了許多來，準備要給楚軍一個好看！
看到楚軍推動云梯靠近城墻，曹參讓傳令官吩咐下去：“此一戰，不要吝惜手雷與猛火藥，務必要不惜一切代價摧毀楚軍攻城器械！”
曹參下達這一句支持，便也專門面對自己所負責的南面城墻段落了。
當楚軍的攻城云梯紛紛貼在了修武城墻上，曹參還是耐著性子等了一等，卻聽到了西面、東面的爆炸聲傳來，曹參當下也一聲令下，漢北軍士卒當下將準備好土手雷往楚軍人群密集處扔下。
一聲聲爆炸聲，在修武城下響起。
項羽在遠處聽到這樣的聲響，已經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了。畢竟，劉信也曾經向項羽丟過一顆土手雷。
項羽在大罵劉信無恥的時候，卻又不禁疑惑，明明西倉已經爆炸，修武怎么這么快就有足夠的火藥來制造土手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