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牛犢(一)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齒。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看著劉信遙望向車窗外,四娘心里忽然閃過這首《越人歌》來。只是這首《越人歌》不屬于詩經,就像劉信不屬于她一樣。
四娘終于沒有清唱任何一首詩。
劉信回首看向四娘,四娘笑道:“今日嗓子沒有收拾,怕唱不好,就不在君侯面前獻丑了。”
四娘放下了情愫,人倒也自在了起來,與劉信有說有笑許久。劉信與四娘說一些與戰爭無關的話,也讓自己為戰爭緊繃的心弦舒緩了不少。
但話題再多,也有盡興之時。
當再次陷入沉默,劉信便告辭下車,從頭到尾,劉信也從來沒有問四娘去往何處。
四娘送劉信下了車,夜風呼嘯,將之前攢下的暖意吹得一干二凈。劉信催促四娘上了馬車。
玉滿樓的車隊終于徐徐起行,往西而去。
司馬芷也終于“解了手”歸來,向劉信問道:“玉滿樓下一站是何處?”
劉信搖了搖頭,卻是先一步往君侯府方向走去。司馬芷微微一愣,抬頭看了一眼人去樓空的玉滿樓,卻也不打算多想,跟上了劉信的步伐。
今日送行,卻不止劉信一人。時間往前推至黃昏時分。
樊噲被劉信托付守朝歌城,以求與修武成犄角之勢,如今已經整頓好了兵馬,便要率部往修武去。曹參前來送行。
就這樣一路行至十里,樊噲決定在這里與曹參拜別。
夕陽之下,樊噲握著曹參的手道:“信哥兒此番安排,雖然有不妥當處。還希望兄長以大局為重,堅守修武。我在朝歌也會隨時支援。”
曹參問道:“你就不恨劉信將你也拋棄了?”
樊噲摸了摸自己的頭,露出了傻笑道:“俺還是覺得應該再相信信哥兒一回。”
“我何嘗不愿意相信他了?只是思來想去,總覺修武難守。你去朝歌,也要加緊修繕營壘,我可能不能為你抵擋項王太久。”
樊噲沉默半響,卻是無話可說。畢竟,他的腦袋比曹參的要簡單些,這卻是連曹參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修武在北,項羽帶領的楚軍主力在南。不比漢北軍大部分校尉的樂觀情緒,樊噲與曹參一樣,都對項羽有著很深的忌憚,也就不免將前途看得慘淡了些。
樊噲終于帶著部隊走了,曹參也回到了修武。回到家中,天已完全黑了。還未用飯,司馬芷來拜訪。
曹參聽了門候的匯報,卻是淡淡一笑。
算算時間,明日,漢北軍主力也將完成整頓,離開修武了。劉信只派司馬芷來,怕也是本人不好意思來見自己吧。
“讓他進來吧。也算是故人了。以后再見面,怕也不大容易。”
曹參這樣說,卻也不準備出門迎接了。畢竟不是劉信親自來。
門候去而復返,回來說:“司馬都尉請求家主到門外馬車一敘。”
曹參心中一動,卻是推卻了文粟遞上來的米飯,來到曹府大門外。司馬芷站在馬前,笑著向曹參拱了拱手道:“曹將軍,且上馬車吧。君侯在車中。”
曹參上了馬車,果然見到劉信安坐在車中。不久,馬車緩緩啟動,司馬芷暫時在車前充當了車夫。
隨著馬車啟動,劉信卻并沒有與曹參說話的意思。
他動了動身子,依靠在馬車上,用紅色的披風緊緊包裹住自己,閉上了眼睛,暫作休息。
直到馬車停下,司馬芷朝車內喊:“君侯,到了。”
劉信才睜開了眼睛,笑著與曹參道:“走吧,出去看看。”
曹參隨劉信下了車,才發現這里是西倉的倉庫。
西倉以前便歸屬劉信直轄。傳說這里囤積了許多的物資,包括那連項羽也十分忌憚的火藥。
只是后來西倉爆炸,整個西倉淪為邱墟。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是西倉的火藥爆炸導致。以至于后來,劉信被迫用石灰產熱的原理來引爆黃河的凌汛。
如今西倉雖然得到了清理,但卻也不是之前的大倉了,只有三四垛小倉存在,存著之前用不完的白色石灰。
那么,劉信為何要帶自己來這里呢?曹參有些不解地看向劉信。
劉信朝曹參看來,面帶笑容道:“我聽文粟說,曹將軍并無守住修武的把握?”
曹參聽了,一時愕然,他沒有想到文粟這小子真的充當了劉信的眼睛,心里已對文粟破口大罵了一番,卻還不得不面帶微笑與劉信解釋道:“不過是心存一些疑慮,讓君侯見笑了。只是君侯似乎認為修武能守住,畢竟,文校尉與薄校尉都愿意留在修武…”
“曹將軍恐怕也希望我留在修武吧?”
司馬芷等人忌憚劉信的目光,曹參卻并不畏懼,反而直視劉信,面露微笑道:“迄今為止,也只有君侯打敗過項羽。君侯若在,怕項羽連攻城也都不敢。”
曹參的話語中帶著一些譏諷。沒辦法,既然兩人表面的關系早已經千瘡百孔,那也就沒有必要遮遮掩掩。
劉信微微蹙眉,卻也更覺得這一行十分地必要了。
劉信轉身往西倉腹地走,司馬芷與曹參也都跟上來,三人在一間小倉的倉門前停下。雖說是小倉,倉門上卻有兩把鎖。倉衛一把,劉信自己隨身帶著一把。
倉衛開了自己的鎖,劉信也親手開了另外一把鎖。
劉信叮囑了一句:“倉庫重地,嚴禁明火,大家可都小心一些。”
雖然沒有火把,但借助著打開的窗戶前的月光,還是能夠看清楚倉庫中的東西。
此間倉庫,排放著許多整整齊齊的木架,木架之上,放著許多劉信之前用過的“土手雷”,也有一些別的,比手雷更大的瓦罐形狀的物事,劉信告訴曹參:“這是火油罐,也是守城之利器。只要往下丟棄,便是撲不滅的火。”
看到眼前許多,曹參臉上終于不復之前的悲催,甚至覺得劉信也變得十分地可愛起來。
曹參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不是說火藥研制不易嗎?之前的爆炸…”
劉信道:“那次爆炸,不過是一次障眼法而已。”
之后,劉信又和曹參講了什么煤氣泄漏,空氣中的物質濃度問題,曹參聽得一知半解,但并不妨礙曹參用這里的東西對付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