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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楚歌(一)

  第037章楚歌(一)

  韓信忽然想起周叔曾經指揮過的戰斗。即便高傲如韓信,也不得不承認周叔在防御方面的天分。當年,周叔能夠脫穎而出,便是在絳縣指揮了一場精彩的防御戰,那一戰也奠定了劉信在河東的基業。

  如今周叔雖死,但他的那些防御手段卻早已經部署在睢陽城中。

  現在楚軍雖然已經攻入睢陽城中,但處處不順,如同陷入泥沼之中一般,這不得不讓韓信懷疑這是周叔部署得當的結果。

  劉信之所以敢進入睢陽城,怕也是自恃于此。若是平時,韓信有退路時,大可不必這般多想,直接往城中投入更多的兵力即可,驗證自己的猜測。但現在,韓信卻喪失了這種安全感。

  他想到周叔,想到劉信,終于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傳令下去:“讓城中兒郎撤出城外,靜待城中之變!”

  此言一出,眾人皆大吃一驚,紛紛勸阻道:“大王,如今戰事正進行得順利,正是一鼓作氣拿下睢陽的時候,如何能夠突然撤出城外!”

  韓信道:“你們難道看不出睢陽城中的反抗十分強烈嗎?爾等且看城中煙火彌漫,怕是劉信在利用有利地形,利用火攻燒傷我軍士卒。萬不可讓劉信得逞!”

  這時,城中另有傳令官出來,身上被煙熏火燎,頭發,胡子皆被燒去許多,跑到韓信面前跪下道:“大王,我軍在城西市坊遭遇漢軍頑強抵抗,死了很多人,請求大王派兵支援!”

  在這個傳令官之后,東南西北都各有人出來求援,都與上一位傳令官一般,身上都是煙熏火燎之狀,十分狼狽。這就更堅定了韓信將兵撤出城中的信念。

  隨著城中各處金鉦陣陣,遭遇重大傷亡的楚軍最終也失去了戰斗意志,紛紛撤出睢陽城中,隨后被劉信安排的八旗一路攆出了睢陽城。

  夕陽升起,楚軍銳氣已衰,士卒們發現自己身旁一些熟悉的戰友已經不見了,要么死于城墻之上的廝殺,要么死于城中的巷戰,當下將士有歸家之意,再無攻城決心。

  劉信則在原布置投石機的位置將八旗聚攏,發現除王平、雍離外,其他的原先被任命的旗手大都已經犧牲,有新人接替,足見此戰傷亡之慘烈。

  既驅逐了楚軍,眾人看劉信眼光與昨日又有不同。他們終于確定,劉信即便做了左相,卻依舊是那位曾經抵擋楚軍猛烈進攻的武平侯。

  劉信既然已經將周叔的城中布防了解清楚,也就不需要王平代為指揮了,但保留了王平的平南大將軍職位。

  劉信剛聚攏士卒,便有斥候來報,楚軍已經將攻城塔推回軍中。劉信見此,也只得在內心苦笑一聲,韓信的部署實在是有條不紊,思慮周詳。

  不過這其中也有劉信不得已的地方。睢陽城中的漢軍從城墻潰逃之時,便已經失去了編組。在睢陽城展開巷戰時,都是各自為戰,劉信能夠指揮的也只有身邊一旗。也因此,在趕跑楚軍后,劉信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對城中八旗進行整編,恢復秩序,如此才能形成更強大的戰斗力。

  如此,便對城外那些攻城塔樓的處置便要放置在后了。而韓信又如何肯給劉信太多的機會。自己好不容易打造的攻城塔樓,自不肯輕易讓漢軍摧毀。

  不過劉信也不準備讓自己過多遺憾。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常態。

  劉信安撫了民眾后,把接下來的瑣事交給了王平與其他將領處理,與雍離回到了指揮營帳中。

  比起其他地方還沒有安撫下來的喧囂,這處建立在高坡之上的指揮營帳顯得安逸許多。

  雍離指著營帳中央的空地,劉信所踩的地面道:“左相所在,便是周老將軍暫且安身之所。”

  劉信低頭看著地面許久,終不發一言,回到了桌案前,示意雍離也坐下。劉信目光則繼續放在了桌案前的《城防布局圖》上。

  看到劉信這般模樣,雍離有些坐不住了:“左相素來自詡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城防布局圖怕是了然于胸了,如何還繼續這般看得仔細?”

  劉信抬頭坦然笑道:“只是因為不知道該和你說些什么好,故此借圖紙躲避。”

  “你是左相,紫綬金印。是皇帝侄兒,手段也比我們多,難道還害怕我們嗎?”

  “匹夫一怒,尚且能流血十步。你著甲佩劍侍立,我哪里敢輕易得罪你呢。”

  雍離解下寶劍,脫掉甲胄,只穿絳色軍裝,面向劉信道:“當初我們三人(另一人是王平),皆都是白色深衣,在學室學習秦律,如今身上都沾了無數血,白衣染成了絳色。已無法改變。當初是你吵吵嚷嚷要放棄權利,是你吵吵嚷嚷以天下大義為先。你但凡有今日的野心,我與王平當初何至于此?”

  “現在是談論這個的好時候嗎?城外可還有楚軍虎視眈眈…”

  “我怕不先與你說這些,以后便不能像今日這般坦然了。”

  劉信笑道:“這是為何?”

  “坦然也是需要心境的。你現在帶領大家打了勝仗,心里想必也十分高興。平日里的你可不怎么好相處…”

  劉信道:“一個有本事的人總是容易被原諒的。你看王平,他既然被周叔看重,這次指揮作戰也并無差池,所以我早就原諒了他,依舊讓他擔任平南大將軍。之后還要想法設法拉攏他。所以,雍離,記住了,我只需要有本事的人。畢竟咱們之間的那些舊日情誼,不也是你們先舍掉的嗎?”

  劉信話語里帶著一股冷酷勁兒。但卻又何嘗不是一種保證。

  雍離心里談不上失望,也談不上歡喜。只剩下悵惘。只是如今卻也不是能夠悵惘的時候。

  劉信再次放話:“我來睢陽前,已經向昌邑打了招呼。如果明天昌邑的援軍來,睢陽還有守的可能。如果援軍太晚,我軍恐怕便要讓出睢陽城了。”

  所謂的讓自然是一個好聽的說辭。其實也就是逃跑。但用讓這個字,卻顯得劉信是個文化人了。

  “幫我揉一揉太陽穴吧。我這腦袋緊繃了一天了。”

  雍離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劉信身后,幫劉信揉太陽穴。劉信允許他站在自己身后,是雍離的信任。讓雍離為自己揉太陽穴,是迫使雍離臣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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