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之內一片血色,不知道是蘇御的視角上也濺到了鮮血,還是空氣之中血氣蒸騰,總之蘇御此刻看到的只有血色。
分外妖邪,詭異。
按理說本不該如此,即便那士兵一步一殺,殺了礦區數十勞役,但也絕不該有此詭異場景。
血氣蒸騰,那不光是要殺的足夠多,同時也要結合更多的外在因素,比如溫度,濕度,風度等條件,那是極難出現的場面,
而此刻…
蘇御皺眉掃視全場,突然他瞳孔一縮,他發現那蒸騰而起的血氣并非四溢彌散,而是源源不斷的朝著士兵而去,
煉化血氣?
這是什么邪惡功法?
蘇御目光有著凝重,他想要看清這士兵真偽,就在這時,
“歐陽客,我殺了你!!!”
和尚怒吼咆哮,張口要殺,再無半點佛家威嚴。
不過,這歐陽客…
好像在哪聽過?
蘇御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但就是一時想不起。
“呵呵…”
一道詭異的笑聲響起,從那士兵嗜血的嘴中傳出,他盯著和尚笑的森冷,笑的邪魅,
“九戒,你到底還是發現我了么!”
蘇御發現士兵的聲音變了,之前是兇狠,暴戾,典型的土匪形象,而此時竟變得陰柔,森冷,滿是城府的感覺。
緊接著,蘇御更震驚的發現,那士兵的身形,穿著,就連相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皮革木甲變成了錦繡長袍,中等身材也拔高了許多變得修長,尤其那原本平凡至極的相貌,竟也變成劍眉,高鼻,十分俊朗。
這又是什么神通?
蘇御大為驚奇,這可不是簡單的換臉,而是身形,嗓音,甚至是穿著都發生了變化,這太神奇了。
“哼!”這時和尚冷哼道,“歐陽客,我早已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只是不曾拆穿罷了!”
“哦?”歐陽客眉頭一挑,“你早知道?”
“真是如此的話,你為何不說?”
和尚雙手合十,“眾生有命,皆平等,我佛…”
“哼!”
和尚還未說完,歐陽客就一聲冷哼打斷,“九戒啊九戒,你可真是愚蠢,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跟我說什么眾人有命皆平等!”
“你看看他們!”
歐陽客指著滿地的橫尸,不屑道,“他們上一秒還有命,下一秒就都慘死,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那是你妖心不改,濫殺成性!”
“放屁!”
“這是實力,實力為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實力足夠強大,我要誰死誰死,我要誰生誰生,什么狗屁平等,這個世界武力決定一切,哪來的平等?”
歐陽客邪魅冷笑,雖然話說的殘忍無道,但卻并非沒有道理,至少,蘇御是認可的。
而對面的和尚卻一臉痛心,“我本以為伴你三載便能點化于你,卻不想到頭來親手養出個妖孽,我恨,我恨啊!”
“呵呵,其實真要說起來,我還真要感謝九戒大師!”
“那一年我剛剛褪去樹體化作人形,法力衰退的厲害,身上又有妖氣,如果不是遇見了你,并將我帶著身邊,再每日以佛法度我,我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三年內就徹底洗去身上妖氣呢!”
“而且若不是你親自引我入主城,我又怎么能有機會見到新皇,并成為當朝國師呢!”
“嗯?”聽到這,蘇御心頭一驚,“樹體?人形?妖氣?佛法?新皇?國師?”
“這…”
“這人是樹妖!!!”
“新皇,國師,歐陽客,還有這個光頭!”
“難道…斷崖說的那個傳聞都是真的?”
蘇御瞬間想通了許多事情,可是…
這國師竟是妖樹所化,而且還是被這和尚親手引薦給的新皇,這還是在后者知道妖樹真身的情況下!!!
我尼瑪,這和尚腦子有翔???
蘇御也是夠了,此刻看到這貨就想起西游記里的唐僧,滿口的仁義道德,善哉善哉,卻特娘的沒干過一件人事!
現在好了吧,自己淪為礦區勞役,還害了這么多人慘死,真特娘的蠢到家了。
“混賬,我引你入主城是為了讓你感受人間香火,體會世俗風情,是讓你妖心化人心啊!!!”和尚震怒。
“妖心化人心?”歐陽客笑了,真真的笑了。
“九戒,你口中的人間香火,就是那些殘羹剩飯?你所謂的世俗風情,就是人們對你投來的不屑眼神,和聲聲喝罵?”
“那很好,我是真的感受,體會,并領悟了!”
“我悟了人族也是可憐,一群下等人還有階級之分,高低貴賤,既然這樣的話,我毀了千年樹身化作人形又是為何?”
“就為了跑到你們人族做最低賤卑微的存在?”
“可笑!”
“所以,那三年,是你讓我看清了人類的丑惡,打破了一切幻想,既然如此的話,我就要走到最高,做到最強,我不只要做人,我還要做人上人!”
“哈哈哈…”
聽著歐陽客的話,蘇御對這九戒大和尚也是服到極致了,你特娘的一個苦行僧,走哪要到哪,自己都受盡冷眼,過的艱難,你竟然還想著帶一只妖去體會塵世間的美好?
真要有那么美好,這世間還要什么信仰,還要什么佛?
你自己因為什么才存在,自己心里沒點個逼數?
那不就是因為人間不幸,多苦多難,才有了你們這些和尚的存在么?
這個憨批,居然連這點都想不通,還當你妹的和尚啊!!!
蘇御真是服了,佛祖之所以勸人向善,那就說明這世間必有惡,這個大光頭連這點都沒搞清清楚,就帶著人家往人間跑,說要帶人見識見識世間美好,
這九戒怕是個假和尚吧!
也難怪這妖樹會變成現在這般扭曲,猙獰,蘇御突然有些理解了,甚至還很同情。
人家修了千年法,只因向往紅塵,便廢了千年修行換作人身,只為見一見人世的美好,享一享做人的歡樂,結果呢?
一出世就被一個臭要飯的拐跑了,一路要飯,一路遭白眼,這特娘的夢想與現實落差這么大,擱誰誰不瘋?
也許換個淳厚的平頭老百姓,這個樹妖都不至于像現在這般猙獰。
尼瑪,大和尚誤妖啊!
對面,和尚也被聲聲質問到語塞。
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好半天才道,“那你現在做到了,已經是人上人,為何還要枉殺這群無辜?”
“九戒,你是不是對‘最’字有什么誤解啊?”歐陽客冷笑,“我說了,我要走到最高,做到最強,我要成為那個最強,最有權力的人!”
“你…”和尚一臉驚駭的看著對面。
歐陽客笑道,“國師位高權重,掌生殺大權,確實不錯,但始終都在一人之下,還不算最強!”
“你到底要干什么?”
“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歐陽客陡然爆發,大吼道,“我要做最強,我要做皇,人族的皇!”
“廢棄千年樹身,我可不是為了玩玩而已,既然做了人,我就要成為人皇!”
“誰敢忤逆我,殺!”
和尚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難道這改革的新令也是你所為?”
“呵呵,你終于聰明了一回!”
“可惡!”
“反正你今天必死,我也不怕告訴你,新皇對你們的想法和提議非常看好,甚至贊不絕口!”
“那我們怎會被發配至此,難道也是你…”
“當然是我,我就是要改一改朝代,換一換新風,為我歐陽客的新時代拉開序幕!”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那新皇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放心吧,解決你之后,就輪到他了!”歐陽客不再遮掩,全身殺意彌漫,這是他早就布好的局,一切都在計算中,誰都別想逃脫。
“呵呵,新皇?”
“一介莽夫罷了!”
“憑他也配在我之上那么多年,待他死后,我一定要將他煉成最惡的鬼,最兇的武器,他將是我歐陽客手中最強的一把刀!”
“以后誰敢阻我,我就用這把刀去收割!”
“讓人族的皇,哦,不對,是曾經的皇,讓皇去收割他子民的性命,豈不有趣?”
“哈哈哈…”
歐陽客猖狂大笑,笑的得意,笑的殘忍。
“看來你即便是化作人形,也難改妖心啊!”和尚搖頭,一臉的痛惜和悔恨,
“錯了,錯了,既然一切的錯都從我開始,那就從我結束吧!”
話音落下,和尚周身陡然冒出金色光華。
蘇御瞳孔一縮,“就是這個光!”
他在那個光頭僵尸上見過這個光,萬千金華,如佛祖降臨,神圣且輝煌。
“不敗金身!”歐陽客雙眼微瞇,“呵呵,本想造一場殺戮,破你佛心,敗你金身,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本事!”
“哼!”和尚雙手合十,寶相莊嚴,一道冷哼如黃銅大呂振聾發聵,“貧僧佛心堅定,又豈是你說破就破?”
“佛心堅定?”歐陽客冷笑,指著腳下眾人道,
“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卻無動于衷,竟然還敢說佛心?”
“我看你的佛心早已偏離,入了魔怔啊!”
和尚震聲大喝,“你閉嘴!”
但是蘇御卻看見他那周身之外的金光忽明忽暗,有要破掉的跡象。
歐陽客嘴角冷笑,眼中閃過狡黠,“怎么?做了,又不敢面對?”
“看看這群人死的多么凄慘吧,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啊!”
“妖言擾我佛心,我殺了你!”
和尚大吼一聲殺向歐陽客,其身上的金光越發暗淡。
“呵呵,修佛之人,一而再的出言要殺!”
“看來你修的是殺佛呢!”歐陽客冷嘲熱諷,字字誅心。
九戒似乎真的被刺激到了,狀如瘋魔,癲狂怒吼。
“殺佛又如何?”
“今天就算墮入無間地獄,我也要殺了你!”
九戒發狂,但此時他體外的金光已經暗到極致,還未戰,金身已先被破掉了。
歐陽客一副小人得逞的樣子,終于不再躲閃,手中長劍一凜,主動迎上九戒。
“轟轟轟”
瞬時間,整個礦區陷入一片轟鳴,山體都跟著抖動了起來。
“好…好強!”
蘇御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歐陽客是千年樹妖,他法力通天,蘇御能理解,可那個九戒…
他不只是一個苦行僧么?
他不是被發配礦區當勞役嗎?
還有他的金身不也被破了嗎?
為何還能如此霸道!!!
蘇御眼中,九戒如同羅漢降世,斗戰附體,一掌打出有龍虎之音,那是真正的掌力驚人,肉身成圣啊!
他僅憑一雙肉掌就與手持神兵的歐陽客打的難解難分。
麻蛋,既然這和尚有如此實力,又為何要自縛手腳在礦區服勞役?又為何看著那些人慘死而不出手?
修佛?
修你妹啊!
蘇御最看不懂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家伙,既然剛才你不出手?現在又為何要出手?
還不是因為對方要殺你?
蘇御頓時對和尚好感全無,即便他此刻站在人族的角度,也是覺得這和尚該殺!
“哈哈,張嘴閉嘴萬物皆有命,一口一個眾生平等,那為何剛才我殺人之時,你不出手,現在卻又打的虎虎生風,還是說你本就想借我之手,殺死那些賤民?”歐陽客邊戰邊嘲弄,卻也罵出了蘇御心頭所想。
“歐陽客,你該死,你胡說!”九戒暴怒嘶吼,“你用毒針封我修為,我剛才根本無法收手!”
“毒針?”蘇御心頭一動,“原來這樣啊!”
“呵,沒有修為就見死不救?”歐陽客反笑,“看來你也很認同我的觀點呢,實力為尊,沒實力就該隨時做好被虐殺的準備!”
“我沒有,我沒有!!!”
九戒狀若癲狂。
蘇御看著歐陽客的眼神充滿了戒備,“好厲害的一張嘴!”
對方真的是巧舌如簧,字字誅心,很多時候蘇御都自問反應不過來,假如換他是和尚,恐怕也會被問的自我懷疑吧。
他真的是樹妖么?
怕說他是人精也不為過吧!
“今日這和尚怕是難逃一死了!”
蘇御看得出和尚佛心已破,攻守之間也不像之前那么凌厲了。
“噗”
果然,在一次強攻中,反被歐陽客抓住機會刺穿了胸膛。
“哈哈,你去死吧!”
刺破胸膛的那一把神兵竟陡然變化,變成了一顆樹枝,而樹枝的另一頭,包括歐陽客的整條手臂都化作一體,
“噗”
這時歐陽客空出的另一條手臂也化成了枯枝,而后同樣刺破了九戒的胸膛,
“果然是妖樹么…”
蘇御在那兩顆手臂化作的樹枝上,看見了凸起,滾動,他知道對方是在吸食和尚的鮮血,
就像當日在石泉澗洞內,那顆智慧妖樹吸食南知時一模一樣。
“完了,這個大和尚完了!”
蘇御雖然討厭這個和尚,但是真的看見一個人類當著自己的面被妖樹吞噬,還真是很不爽啊!
“哈哈,吞了你,下一個就是新皇,自此以后無人再能壓我,我就是人族的皇,真正的人上人,哈哈哈…”
妖樹對權利和地位的執念很重,不由得讓蘇御想起了過去五代十國中出現的那些個叛臣賊子。
都是一群被左右的可憐蟲罷了!
在蘇御看來,權利和地位都只不過是一個名頭,一場虛妄,真正的強大是應該快意人生,什么皇不皇的,他若強大,不稱皇也沒人敢欺!
不過,妖樹顯然不這樣想,他就是要成皇,所以但凡阻止他成皇的絆腳石都要剔除。
“去死吧!”
歐陽客猙獰大笑,他要將和尚的鮮血吸干,修為吞盡,這樣他就有把握徹底壓制新皇了,
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皇,歐陽客笑的越發得意。
就在這時,
“以血為引,為我所喚!”九戒雙掌牢牢抓住那顆刺破胸膛的枯枝,嘶聲大喝,“天羅地網,絞殺!”
“噌”
整片血色空間頓時金光大盛,一道金網從天而降,將歐陽客籠罩,束縛。
“陷阱!”
“原來是陷阱!”
歐陽客咆哮掙扎,卻不起絲毫作用,那道金網牢牢將他鎖死,禁錮。
“九戒,你用如此卑鄙的招式引我上鉤,你也配是修佛之人!!!”
“噗”
九戒嘴邊不斷滲血,但他依然嚴肅道,“能殺你,我縱是墮入無間地獄也在所不惜,卑鄙又如何?”
“混蛋,該死!”
歐陽客像是一只被困的野獸,他猙獰咆哮,但就是掙脫不了天羅地網,在這么下去,他會被打回原形,
“該死啊!!!”他不斷怒吼,聲音越發凄厲,“九戒,別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只要將你殺死,這天羅地網自然可破!”
“你這可真是逼得我不得不殺你啊!”
九戒終于再也忍不住發出了痛呼,因為歐陽客發狂,手上枯枝直接化出萬千,狠狠扎在九戒全身。
而且每一根樹枝都在鼓動,他那是加快了吸食的速度,
肉眼可見,九戒在慢慢變的干枯,
“咔嚓咔嚓”
不光是鮮血,發狂中的歐陽客更要吞他肉,碎他骨!
“死吧,死吧!”
“我要將你挫骨揚灰!”
“不對,我要留你皮囊,將你練成不死僵尸,生生世世墮落黑暗,永世不得超生!”
歐陽客發狠。
九戒很痛苦,血肉皆被吞食,骨骼也寸寸斷裂,突然,
他轉向一處大喝道,“李生,持我金仗,破他妖心!”
“李生!”
蘇御心頭一震,
“對了,斷崖曾說過,和尚是陪李生面見新皇!”
“李生!”
蘇御快速轉動目光,終于在一處墻角發現了一個活人,原來在一群死尸旁竟還有一活人,只不過后者渾身沾血,癱坐墻角,如不仔細觀看,還真以為歐陽客已將所有勞役殺光。
“他就是李生么…”
蘇御注意到后者身子在顫抖,眼中有惶恐,和傳聞中那個有抱負,有志氣改革的人族俊杰形象,完全不符。
“李生,你還坐在那里干什么?”
“快持我金仗,破他妖心啊!”和尚快撐不住了。
一桿金仗立在李生身前,那是和尚奮力一扔,他此刻被樹枝禁錮在半空中,根本無法傷到歐陽客,只能借手李生。
可李生似乎很懼怕,又像嚇傻了一樣,坐在那里顫抖著身子,不敢上前。
“李生,他已經被我施法定住了,你只要走到他身后,對著心臟狠狠一擊就可以了!”
“上啊!”
“相信我,他現在根本傷不了你!”
和尚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如果李生再不出手,他將枉死,新皇也危險,到時候整個人族危矣。
也許過去他真的做錯了,但這一次,一定不能讓歐陽客活著離開這里,他怒聲嘶吼,想要叫醒李生,
“李生,你還記得你和貧僧說過的話嗎?”
“你說你深信天下之大,定要儒文來治理,更說自己為了天下蒼生,要面見新皇請愿,就算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你還說…”
“夠了!”
和尚還有話沒說完,那窩在墻角里的李生突然大吼一聲,像個瘋子一樣顫抖的指點著和尚,“都是你,都是你,你明明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妖,為什么還有庇護,為什么還要引入人族?
你將他推薦給新皇,你才是罪魁禍首,你們都一樣,你們都一樣!”
“都是人族的罪人,都是害人的妖怪!!!!”
李生蹲在一旁,顯然聽到了所有經過,他了解了國師是妖,更了解了和尚原來才是罪惡之源,他崩潰,凌亂,不能接受。
“過去我以為能用佛法度化他,是我錯了!”
和尚的聲音充滿了疲憊,那不止是肉身的虛弱,生命的垂危,更多的是對信念的動搖,也許這世上根本無佛,也從來沒有平等,也許…
“可是李生,現在妖人就在眼前,他已經被我困住了,你只要拿我金仗,戳破他的妖心,這一切就都結束了,一切又都能回到重前!
我繼續做我的苦行僧,你還是能得到新皇的重用,將儒文發揚天下!”
和尚真誠的看著李生,希望他能放下成見,做出對他倆,以及對天下人都有利的決定。
李生安靜了,他慢慢走向金仗,顯然和尚的意見很有說服力。
他用力的拔起地上的金仗,一步步的向著歐陽客走近。
“嗯?”看著不斷走上前的李生,蘇御竟有幾分面熟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啊!”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蘇御自己都笑了,按照傳聞年代來看,這少說都幾百年前了,那等古老的人物,就算不被妖人殺死,此刻也早就塵歸塵,土歸土了,他又怎么可能見過。
“吼”
空間內突然響起一陣厲嘯,那是歐陽客沖著李生張開了獠牙,嘯聲凄厲,充滿了仇恨和威脅。
李生身子一抖,慌忙后退。
“李生,不用怕!”
“貧僧的天羅地網已將他困住,他根本逃不開,也傷不到你!”
“你只要…”
“吼”
又是一聲厲嘯響起,打斷了和尚說話,同時歐陽客瘋狂掙扎,天羅地網時而縮小,又時而被張大,其上金光更是忽明忽暗,看起來隨時都可能被打破。
“李生,快!”
“趕快將他…”
“閉嘴!”
驚慌顫抖中的李生,再一次沖著和尚大喊,
“都怪你,都是你親手造成眼前的一切!”
“你種的因,憑什么要我來還!!!”
“我只想儒文盛行,讓天下太平!”
“你既然這么喜歡殺,你自己殺吧!!!”
李生在大喊中扔下了金仗,轉身向礦區出口逃離。
和尚目眥欲裂,
“李生!!!!”
“太叔公,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邊界村內,一間矮小的窩棚前獨臂,季峰,以及鳴燁都在這里。
沒錯,鳴燁也已經帶人趕到了,他聽從父親的指令要將這些人轉移到主城里去。
“不用再說了,我意已決!”
窩棚內,傳出一道淡淡卻不容置疑的聲音。
獨臂回頭示意兩人稍安勿躁,容他再勸勸,可鳴燁卻等不了,這森林里越發躁動,甚至已經出現了本不該出現在林子里的怪獸,再這么磨蹭下去,對大家都不利,
于是他上前一步,隔著門簾道,“老先生,災變將至,可不是鬧著玩的,倒時邊界村根本守不住,你留在這里只會…”
“死路一條么?”
太叔公的聲音再次傳出,“年輕人,災變有多兇險,不需要你和老夫來說,老夫當年與百鬼爭鋒時,你爺爺的爺爺怕是都還沒出生呢!”
“混賬!”鳴燁怒喝一聲,“從我祖爺爺開始,我一家七代,代代都是主城府兵大統領,你一個山村老兒也敢說這話?”
鳴燁大怒,他平素待人從不自恃身份,更不以勢壓人,但是老人剛才那話確實有辱及先人的意思,這叫鳴燁如何能忍?
“燁哥,太叔公他年紀大了,腦子也糊涂了,你可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啊!”獨臂趕忙上前,解釋道。
“哼!”鳴燁一擺手,心道這小老兒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還與百鬼爭鋒,也不怕笑掉大牙!”
獨臂也是扶額苦笑,心想太叔公平時也沒見這樣啊,怎么突然就口氣這么大了!
“哦?”
窩棚內一道驚咦,“世代都是府兵衛大統領么!”
“太叔公,燁哥的父親就是府兵大統領,這次燁哥過來就是接咱們進主城,您還是趕快出來,咱們一起上路吧,再晚點,這林子里可就越來越危險了!”
獨臂趕忙開口,同時也是在給太叔公打預防針,可千萬別亂說話了。
要知道以他們的身份,對方根本沒必要親自來這里,更不可能在窩棚外等候勸說,這還都是看在蘇御和南知的面子上,太叔公可千萬別再搞事了。
“那鳴淵是你何人?”
獨臂心頭咯噔一下,心想還來?
趕忙解釋道,“哎喲,什么鳴淵啊,人家叫鳴燁,父親叫鳴戈,太叔公你…”
突然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頭,回頭看去,只見鳴燁一臉嚴肅,同時眼神中有著疑惑,“鳴淵是我曾祖,你怎么…”
“呵呵,原來那個小家伙都有曾孫了!”
“臥槽”
窩棚里的聲音宛如一道驚雷,炸響在每一個人耳邊。
“人家曾祖,你特娘的叫人家小家伙…”
獨臂驚出一身冷汗。
太叔公哦,知道你年紀大,但也沒到那種程度吧,你這便宜也占的太明顯了吧!!!
獨臂心頭忐忑的看向鳴燁。
后者一臉嚴肅,卻不像生氣。
難道…
實際上,何止不是生氣,不對,應該說是震驚到根本忘記生氣,鳴淵是鳴燁曾祖不假,但是關于鳴淵之名,整個主城都沒幾人知道。
而作為曾孫的鳴燁,也只是在父親書房里,曾經偷偷翻過族譜看到過那個名字,而這事卻從來都不敢讓父親知道。
那似乎是一個忌諱,即便作為家人,鳴燁也不敢輕易提及。
如此隱晦之事,這窩棚之內的老人又怎么會知道?
他曾聽季峰說過老人的年齡,更懷疑后者是否親身經歷過上一次百年災變,但是即便如此,他也絕不該那樣稱呼自己的曾祖啊!
難道那與百鬼爭鋒,也是真的?
鳴燁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大聲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看著村口聚集的那一位位輕甲戰士,邊界村的村民們一個個小聲議論著,
“那些人就是獨臂老大說的主城武者嗎?”
“果然都是輕甲強者啊!”
“你瞧那個,那個好像就是鐵劍!”
“還有那個短劍!”
“對對對,那個人手里拿的和季大人一樣,都是青銅斧耶!”
“那有啥,你們沒看見那個領頭手里的那把兵器么,瘸子哥說那叫八荒!”
“八荒,好威風的名字啊!”
“那可不,戰士15級神兵,手起劍落,就是半獸人也都難逃一劍。”
“他們也都是行會勢力嗎?”
“屁!”
人群中有人開口,那是瞎子!
“瞎子哥,你知道他們都是誰嗎?”高凡問道。
“那些都是主城府兵衛的人!”
“主城府兵衛?”
“你也可以理解為一股勢力,不過卻是主城最大,也最正統的勢力!”
“自從城主府關閉,府兵衛就執掌主城,成為最大勢力,統領旗下300府兵衛,個個都是高手!”
“啥?”
“300府兵衛?”
“那府兵統領得是啥實力?”
“那自然是極高的!”
“具體嘛,我也不清楚,御哥可能知道吧!”
“蘇御么…”
人群中眾人相視一眼,經過一整天的消化,還有瞎聾瘸三人后續繪聲繪色的描述,此刻邊界村眾人終于徹底相信了。
曾經那個蘇御隱忍,蟄伏,不屑與他們爭辯,如今已是潛龍出淵,名動一方了。
人群中也有不少人,神情變幻,惴惴不安,畢竟在過去,他們可沒少冷嘲熱諷,甚至還有大打出手過。
“放心吧,御哥是大人物,不會在意過去那些事的!”高凡看出眾人心事。
說實在的,高凡以前也和眾人一樣,不屑蘇御,但是因為圣卓隊長的原因,讓他們有了交集,他從沒想過給自己人生最大幫助和啟迪的會是那人。
但是見識過蘇御的行事作風,高凡相信蘇御那等人物,根本不會在意曾經那些矛盾。
“真的嗎?”
人群中,一位曾經當面辱罵過蘇御的人忐忑道。
這時聾子冷冷的瞥了那人一眼,道,“你知道那些人為什么來這里嗎?”
那人看了看村頭方向,疑惑道,“不是來救我們的嗎?”
“呵呵,你臉可真大!”聾子毫不掩飾的譏諷,“你以為你是誰?”
“又或者覺得咱們村里有誰能有面到能讓主城親自派兵來救?”
那人臉上一紅,低著頭不敢搭腔了。
“是啊,主城為啥派兵來救我們啊?”
“要不是獨臂老大這次出了趟遠門,咱們根本不知道林子外還有主城啊!”
眾人這才意識到事情沒那么簡單,
“聾子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聾子抬頭向著太叔公住處抬了抬下巴,“看見那個年輕人沒?”
“嗯!”
眾人點頭,并且望著后者目光中都有羨慕和敬佩。
實際上,季峰也好,村頭外那些輕甲戰士也好,他們武藝雖高,但是一個個面相粗獷,身形壯碩,無論從氣勢,還是姿態上都能看出一二來,
可那個年輕人,卻只有20出頭,白白凈凈,相貌極其出眾,若非他身穿輕甲,眾人很難猜出他的等級,
如此年輕的強者,這叫眾人都羨慕又佩服。
“聾子哥,那年輕人到底誰啊?”
很多人都注意到主城那些府兵都以這年輕人為首,即便那位拿八荒劍的強者,也對其非常恭敬,想來那年輕人身份不低,極可能大有來頭。
“呵呵,那位可是府兵大統領之子,真正的主城小少爺啊!”
“統領之子!!!”
眾人目瞪口呆,
“那等身份的人物怎么會親臨邊界村?”
“難道他們如此金貴,需要主城小少爺親自護駕?”
一幫人感覺要瘋了,太不可思議了,不能理解。
突然,
“這會不會有什么陰謀啊?”
有人提出了陰謀論,覺得這其中可能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行,我不去了!”
“我就在邊界村哪都不去!”
這話一出,直接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恐慌。
“啪”
結果那人招來一個大耳巴子,
是一直沒說話的瘸子出手了,他怒視那人,罵罵咧咧道,“還陰謀,就你那逼樣,5級的小渣渣,把你賣到礦區當勞工都不夠格,
你倒說說,你有什么值得人家圖謀的?”
“還有你們,愛去去,不愛去現在就都給老子滾!”
瘸子脾氣爆,指著一群人罵道,“災變將起,人家好心來救,不知感恩也就罷了,還在這妄自悱惻,搞什么陰謀論!”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渾身上下值兩個金幣不?”
一群人被罵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一個個低著頭,也不敢反駁。
“咳咳!”這時高凡輕咳兩聲,在其中幫忙打著圓場,“瘸子哥消消氣,大家伙沒那個意思,這不是林子里鬧哄哄的,大家也都緊張過來了頭嘛!”
“哪有什么陰謀,祥子,還不給瘸子哥道歉!”
那人叫祥子,平時一直跟著高凡,算是小弟吧,所以高凡也是幫忙打著圓場。
祥子見狀,嘟嘟囔囔的還有些不樂意,畢竟無緣無故的當著眾人面挨了一巴掌,面子有些難看,不過既然凡哥都說話了,他也是沖瘸子抱了抱拳,“瘸子哥,我…”
可瘸子一揮手,“別,你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要道歉去跟御哥道歉吧!”
“御哥?”
祥子一愣,這怎么還有蘇御的事?
不過聽到蘇御,他心頭一緊,本來之前他就沒少得罪蘇御,這咋又關聯上了呢,他連忙轉向高凡,“凡哥,我…”
高凡皺眉,示意他先別說話,自己沖著瘸子又道,“瘸子哥,這和御哥又有什么關系嗎?”
這也就是高凡,瘸子知道他曾經是圣卓小隊的,跟蘇御關系都不錯,所以也沒繼續擺架子,而是冷瞥了祥子一眼,道,“那年輕人叫鳴燁,13級道士,主城府兵衛大統領之子!”
高凡點頭,這個他剛才已經聽聾子說過了。
“不過,他還有一個身份!”
“哦?”
“還有身份么…”
“還請瘸子哥指點!”
瘸子目光掃過眾人,冷冷一笑道,“他還是一家行會勢力的大隊長!”
高凡皺眉,“這似乎也沒什么吧!”
以對方主城最大勢力少主的身份,一個行會隊長又算的了什么?
與高凡同樣想法的還有很多人。
并且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寫在臉上,可瘸子卻不惱,反而眼神中的鄙夷之色更重了,“你們可知道那是哪家行會?”
“哪家?”
瘸子冷哼一聲,重重吐出兩字,“御盟!”
“什么!!!”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不下十數道聲音同時響起,足見眾人的震驚。
一個個呆在原地,艱難的吞咽著口水,
府兵衛,主城最大的勢力,
鳴燁,府兵大統領之子,
主城的小少爺,
他…他居然還是御盟的大隊長!!!
御盟,以蘇御之名命名的行會,那…那他們的關系是…
會長跟成員,老大跟…小…小弟…
也就是說,主城小少爺是蘇御的小弟!!!
足足一刻的震驚,終于有人突然開口,“我知道了,那也就是說,主城派兵來援,更是小少爺帶兵,完全是蘇御,不對,是御哥安排的?”
瘸子冷笑著看著那人,“不然你以為呢?”
“轟”
人群中直接掀起一片嘩然,
“御哥真是仁義啊!”
“麻蛋,我過去太對不起他了!”
“我更過分,我小時候還沖他丟過石頭,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御哥,我草頭一定給他說聲對不起!”
“我也是!”
“還有我!”
人們在說話的時候,同時自動遠離祥子,人家御哥不計前嫌,專門派人來援,這家伙就還妖言惑眾,搞什么陰謀論。
離他遠點,都離他遠點。
高凡這時走了過去。
“凡哥,我…”
祥子眼淚汪汪,一臉哭喪,可高凡只在其肩頭拍了兩下,然后輕嘆一聲,也走開了。
肩頭那兩下仿佛默哀祝好,祥子臉上一白。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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