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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七章 死在那冬天

  許默和許凡間,兩人的目光在瞬間交匯。

  那一襲白衣淺笑:“爺爺。”

  但是這一句話便是讓許凡間心里翻江倒海,憋著那股勁涌上心頭,眼睛霎那紅透,盯著許默,良久才罵罵咧咧出一句:

  “臭小子。”

  之后,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許凡間拎起竹杖,朝他走來,作勢想要揮舞著打向許默。

  許默沒想躲,只見老人來到他跟前,放下竹杖,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處。

  后者張開雙臂,嘴角含笑。

  “老子不要擁抱,婆婆媽媽的。”

  許凡間瞪了許默一眼,笑罵道。

  隨即,身穿軍大衣把自己包裹著嚴嚴實實的老人將目光轉移向那一襲紅色旗袍的絕美女人。

  許凡間見到趙秀雅的美艷,又打量著兩人十指相扣,嘖嘖稱贊:“我就說許默那小子,整天想吃天鵝肉,不過說起來,是那小子有福運。”

  一旁的許默撓了撓頭,神情復雜地訕笑。

  倒是趙秀雅嬌羞,嫵媚動人,別有一番姿態。

  “別干站著,來來來,爺爺煮了雞湯,正好補補身子。”

  說著,許凡間側過身子,讓出一條道給兩人。

  許默收斂起笑容,他注意到爺爺許凡間的頭上生出了許多白發。

  心哀抑喜。

  在許凡間的安排下,兩人坐在一張竹桌前。

  趙秀雅不像剛來梅山村時那么地拘謹,想起身幫許凡間,卻被后者委婉拒絕。

  許默溫柔地看了一眼趙秀雅,示意她安心坐下。

  趙秀雅頷首,眉眼含笑。

  許默扭頭看向趴在一旁,單身了一輩子的老黑狗。

  “哮天,長那么大了,沒見你往家里帶一只母狗。”

  “啊,秀雅,你踩我干啥呀?”

  許默剛對哮天指指點點完,就猛地感受到腳尖遭受到踩壓。

  見到趙秀雅那清冷的臉,露出禮貌的微笑時,許默若有所思,才道歉:

  “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

  “嗷嗚。”

  哮天似乎是幸災樂禍地叫了一聲。

  許默望著隱約冒出黑氣的哮天,同樣開心不起來,撫摸著哮天的腦袋,對它說道:

  “哮天,是不是很久沒有見到楊間了,有點想他?”

  哮天抬起頭看了一眼許默,又好像沮喪地別過臉。

  就連許凡間乘著雞肉的動作都停頓了片刻。

  這一切都落在許默的眼中,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

  他將鐵鍋里熬制好的雞湯和雞肉都放入碗中,拿到竹桌前。

  “熱乎的,我給你們兩一人盛一碗。”

  許凡間握著一個鐵勺,給許默和趙秀雅都盛了一碗湯。

  許默看著爺爺許凡間,欲言又止。

  許凡間擺擺手,大大咧咧道:“怎么這眼神看我呢,我自個的身體門兒清,一時半會死不了。”

  “你們兩個安心喝湯。”

  許默和趙秀雅對視一眼,還是捧起碗,慢慢地喝著碗里的熱湯。

  老人許凡間瞇眼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啥,興許是覺得見到了許默,開心吧......

  許凡間忽地感覺冷氣滲入衣服里幾分,捏捏衣角,便開口道:

  “小默,上次楊間和張芬回來的時候,他們好像不記得我了。”

  “眼神里滿是迷茫,甚至對我和哮天都沒有印象,這是怎么回事呀?”

  許默喝湯的動作略微停頓,他看向許凡間,出聲言:“爺爺,他們之所以會變成那樣,是我做的。”

  身前白發蒼蒼的老人嗯了一聲,緩緩點頭,輕嘆,沒有多說什么。

  對于老人許凡間來說,他比誰都清楚許默的不一般。

  “對楊間是好是壞?”

  “不壞。”許默簡潔明了地回答,放下手中的碗。

  許凡間拄著拐杖,沒有什么反應,只是又開口問一句:

  “天佑,徐啟他們還活著?”

  “活著,至少我不會讓他們死。”

  許默目光灼灼地看著老人,眼神堅定。

  許凡間欣慰地笑了笑,走到一旁的藤椅,徑直躺下,遙望夕陽余暉:

  “這人老了,總想睡覺。”

  許默起身來到老人旁,靜坐不言,聆聽。

  “徐啟和天佑都是好孩子,即便天佑比你年長,徐啟也有些頑劣膽小,但你得照顧著他們一點。”

  “好。”

  許默艱難地開口,回應許凡間。

  “小默,陪爺爺嘮叨,你隨便說一些。”

  許凡間看了一眼許默,輕聲說道。

  “爺爺,我和秀雅快結婚了。”

  “爺爺知道了。”

  或許是怕老人這一睡便不再醒來,許默顫抖地握住老人的手,緊握。

  “爺爺,那個玉佩里的信,我讀過了,知道了自己是誰。”

  “那就好,人活這一輩子就怕不知道自己是誰。”

  許凡間伸出手掌拍了拍許默的手背,眼皮掀動,有一絲遲緩。

  他似乎聽到許默語氣些許哽咽,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

  “爺爺,你怎么還笑呀?”

  “因為爺爺這一生有你,有哮天,知足了。”

  許默情難自禁地露出一絲苦笑,聲音輕顫:

  “我已經舉世無敵,所有人都將尊崇于我”

  “爺爺知道,從你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常人。”

  “有出息的臭小子。”

  “咳咳。”

  許凡間輕咳。

  許默趴在老人的耳邊,低語:“爺爺,我想讓你活著......”

  許凡間虛弱地擺了擺手,拒絕了許默的請求,一字一句道:

  “人終有一死,活那么久,沒有人陪伴也是孤單。”

  他睜開眼,看著許默:“這世間大雨磅礴,萬物茍且而活,前路顛簸,你一去要好好照顧自己。”

  “哪怕身后無人,身前亦無人。”

  老人臨終前說了一句話,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爺爺,困了......”

  老人的聲線戛然而止。

  許默下意識地看向緩緩閉上雙眸的老人,不知所措地晃了下身子,嘴唇顫抖不止。

  他怔怔地望著睡意安詳的老人,眼眶漸紅,沙啞中摻雜著些許哽咽的聲音從咸澀的喉嚨里發出:

  “睡吧。”

  “嗷嗚”

  哮天低沉的吼音讓這位傷心欲絕的男人僵硬的臉龐面向它時,目光錯愕。

  那條陪伴老人半輩子的老狗也咽了氣。

  老人和狗,一同死在了這初冬的大雪里。

  老人沒能熬過這場冬,

  狗陪著老人。

  他一夜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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