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敏銳…”
傅集賢理的話讓安逸寺源楞了一下,而后者的這種反應明顯是在說傅集賢理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確的。
“跟敏銳不敏銳沒什么關系,只不過是把事情往相反的方向猜測而已。”傅集賢理倒是沒覺得自己有多聰明或者腦子反應有多快,“而且我會這么想的一個重要理由還在于今天上午的時候我在山林深處的位置挖到了一具尸體…根據判斷那應該是一具死亡時間兩周以上的年輕女性的尸體。”
“原來你已經看到了嗎?”這一點也是安逸寺源沒想到的。
傅集賢理看了對方一眼,他覺得安逸寺源這個人有點奇怪。明明已經變成了一副異常滑稽的怪物樣子,但是他說話的時候邏輯依然很清晰,盡管他的情緒能夠得以表達,可這種表達的方式又很克制…理論上遭遇了這種事情的人就算不情緒崩潰,至少也應該比較失控才對。
“你想的沒錯,那具…尸體的真正身份是我的女兒佐和子。”
安逸寺源開始訴說之前發生的事情,“一個月以前,妻子純子的病重讓我有些慌張,在得知醫療技術對于她的情況束手無策之后,我開始尋求其他的方法…作為相濡以沫的人生的另一半,我絕不可能就這樣放任她離我而去。”
“但正常情況下你是不太可能接觸到這類事物才對。”
傅集賢理對于對方的話稍稍感覺到了點違和感,感情很好的一對夫妻會刻意在語言上強調“相濡以沫”這樣的詞嗎?他覺得越是深切的感情越是不需要用語言表達的…
當然了,這只是他的主觀想法而已,他沒有過跟誰結婚幾十年的經歷,因此也沒有辦法對此作出正確的判斷。
而且與時間無關的是,每個人表達感情的方式都是不一樣的,說不定安逸寺源就是這樣的人呢…說到底,還是安逸寺源的不合常理的冷靜讓傅集賢理無端的產生了各種聯想。
“為了找到救治純子的辦法,我從各種渠道上搜尋有用的信息,在付出了很多努力之后,終于有人主動聯系了我…對方告訴我某種救治純子的方法。”
“那個人是什么人?”
安逸寺源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只在網絡上聯系過。但不論那個人是誰,當時他都給我帶來了希望…傳聞中的人魚的膽與人魚的肉。
他說前者能起死回生,后者則能讓人不老不死。”
“既然你們沒見過面的話,那你是怎么得到這兩樣東西的?”
“它們都是郵寄品。”
“…”傅集賢理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容量有點不夠用了,“不老藥”一類的傳說中的靈藥居然能夠通過快遞發貨嗎?
這不是逗人玩么,東西寄丟了的話怎么理賠呢?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滑稽、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當時在純子命懸一線的狀態下,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因為本來就很難看,所以安逸寺源苦笑起來的時候也就更難看了。
“源先生居然是一個這么感性的人么?”傅集賢理似乎是在感慨,但實際上是在質疑。
事情發生之前的感性與他現在的過度理性太過對立,甚至讓人不禁產生了“判若兩人”的想法。
“我也不是全然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究竟有多荒誕,但是鬼迷心竅也好過于感性也罷,總之我決定帶著奄奄一息的純子來到了這座小島上的別館,然后…我喂她吃下了人魚的膽。”
“是在純子女士活著的時候讓她吃下去的嗎?”
“是的,盡管當時她的狀態很糟糕。”
“那我感覺能接受多了,不管活著的人身上因為何種理由發生了何種的異變,那也肯定比起死回生更具可信度。”傅集賢理覺得這種故事展開更符合邏輯,雖然只是他自認的那種邏輯。
安逸寺源覺得自己的講述好像一直在被打斷,然而他只能繼續說下去,“當夜純子痛苦的哀嚎了一夜,一直到黎明時分她才安靜了下來,從頭到尾守在她身邊的我也跟著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而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純子正坐在床上發呆,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甚至恢復了年輕時的樣貌…當時我自以為純子得救了,內心中的興奮簡直難以置信,甚至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呆滯與臉上的冷漠。
隨后我走出臥室,興沖沖的告訴同在別館中的女兒她母親恢復了的事實,再然后女兒直奔那間臥室,而我去吩咐廚房準備食物。
但好運卻就此消失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都是噩夢了…等我帶著早餐再次來到臥室的時候,卻發現…發現…”
“發現你女兒被剖腹了,而你老婆正在吃你女兒的內臟。”
傅集賢理替他把這個結果說了出來,僅僅這一句話就顯得非常的冰冷。
“據說吃過人魚膽的人想要繼續活下去的話,必須從活人的生膽之中攝取營養物質…顯然給你提供神奇材料的人并沒有給出這樣的說明。”
傅集賢理也開始了現學現賣,然后他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副場景…怎么說呢,真的非常有沖擊力。目睹一個陌生人正在愉快的生吃另一個陌生人都足夠驚悚了,更何況是目睹最親近的人在吃另一個最親近的人。
“當時滿身是血的佐和子臉上透露出來的茫然與無助一直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里,她讓我明白我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無可挽回的事情…”
說到這里,安逸寺源終于捂住臉、垂下了頭去。
“那源先生身上的情況是怎么回事?”
“在我沖向女兒的時候也遭到了純子的攻擊,她咬傷了我,隨后我帶著佐和子逃離了別館…過了幾天之后,我身上漸漸產生了這種變化。”
說著,安逸寺源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他將自己的右肩露了出來,似乎那里就是他被咬傷的地方。
“照你的說法,開始的時候純子女士其實是無理智、肆意攻擊的,然而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卻偽裝的跟個正常人一樣,這是怎么回事?”傅集賢理問道。
安逸寺源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成了‘怪物’之后根本自顧不暇,甚至我不止一次的試著返回過別館,但是…
好在有一次我遇到了安藤女士,她選擇了相信我,并且為只能山林里徘徊的我提供了食物,否則的話我想我可能早就死了。”
“我明白了,源先生,那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假如純子女士內在真的是個無理智的怪物的話,那你還會介意她的不同狀態嗎?”
聽完了安逸寺源的故事之后,傅集賢理最后這樣問道。
“不同狀態?什么意思…”
“比如…
‘活著的’,
或者‘死了的’之類的?”
PS:
頸肩疼痛加劇了…